第二天，秦筱筱和队友们准时来到了训练场集合。
这个赛季远没有结束，她们还要为二月的四大洲花样滑冰锦标赛和三月的世界花样滑冰锦标赛做准备。
四大洲花样滑冰锦标赛和世界花样滑冰锦标赛都是国际滑冰联盟的世界顶级花样滑冰赛事，世锦赛更是非奥运赛季中最重大的比赛。
而四大洲一直以来被看做世锦赛或是冬奥赛之前珍贵的练兵机会，对于秦筱筱这样在大奖赛失利的选手来说更是调整状态的好机会。
朱文舒将秦筱筱单独叫了出来，苦口婆心地开口：“筱筱，这次四大洲一定要将状态调整过来知道吗，四大洲之后就是世锦赛，这个赛季你只有这最后两次机会了，下个赛季冬奥会就要开始了。”
“我知道，教练。”秦筱筱点点头。
“四大洲的短节目和自由滑我打算给你换成你在青年组使用的难度稍微低一点的节目，不会给你太多压力。”朱文舒尽量温和地开口。
降低难度...？
秦筱筱闻言看向朱文舒，张张嘴想要说什么，最后却只是低下头应了下来，“我知道了。”
朱文舒点点头，“还有我知道你之前一直想练四周跳，这个也停一下吧，现在重要的是找回状态。”
“嗯。”
朱文舒没有发现秦筱筱的不对，她拍了拍秦筱筱的肩膀，“嗯，去训练吧。”
秦筱筱来到冰场，冰场空无一人，站在冰场边缘，秦筱筱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大奖赛决赛时的场景。
刺眼的灯光打在冰场上，周围是黑压压的人群，喧嚣传到秦筱筱耳中，那么真实又那么虚假。
扑面而来的窒息感缠绕上秦筱筱。
秦筱筱垂下头，冰鞋映到眼中，将秦筱筱拉回了现实。
眼前不是比赛场馆而是他们的训练基地，没有人声鼎沸，也没有叫人喘不过气的压力。
秦筱筱摘下冰刀上的保护套，滑行到了冰场内。
她滑行几周热身，试了几个两周跳和三周跳，感觉状态不错，秦筱筱深吸一口气，加速滑行起来，而后左脚点冰起跳，速度和高度都超过三周跳。
后外点冰四周跳。
这是一个起跳完美的四周跳，只可惜在落冰的时候出现了偏差，这一点点的失误导致秦筱筱结结实实地摔倒在了冰面上。
秦筱筱站起身子揉了揉摔疼的小腿，却不是很意外。
这样的失败她已经经历了无数次了。
从她开始尝试四周跳之后就好像卡入了瓶颈一般，无论她怎么努力，四周跳的成功率还是低之又低，完全没办法拿到赛场上去。
秦筱筱的眼神黯淡下去，在这个偌大的冰场，她感觉自己是这样的无助和弱小。
差不多也该放弃了吧，反正女单里掌握了四周跳的人少之又少，四周跳在赛场上基本没有出现过，3A也有夺冠的实力。
而且以你现在的状态根本没有办法再练四周跳了，在大奖赛中的三周跳就已经失误了一大半，教练甚至为此降低了节目的难度。
充满了黑色的情绪缠绕上秦筱筱的四肢，揽上她的脖颈向着深处拖拽。
秦筱筱知道现在自己的状态不好，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很迷茫。
她有着得天独厚的天赋，也有周围人的支持，她也曾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子，但当她四周跳迟迟没有进展之后，她开始环顾自己，她发现自己如此孤独。
现在她做的一切好像都出自长期以来的习惯，是应该，她应该努力，应该承担起父母的期待，应该成为后辈的榜样，应该不辜负教练的栽培，但是她自己在哪里？
她忽然发现自己找不到自己练习花滑的意义，甚至连热爱都丢失了。
失去了热爱，所有的“应该”变成沉甸甸的压力压在她瘦小的肩膀上，将她压的喘不过气来。
她深知这样的状态根本没有办法和那些包含热爱的拼搏的运动员们同台竞争，但是她又无可奈何。
冰场总是沉默着，秦筱筱曾经很喜欢它，现在却害怕它，害怕它无声地吞噬了一个又一个人，一段又一段青春。
她有时候是那么羡慕那些拥有热爱的人，像是温瑾，也像是闵羽。
在压抑的情绪完全覆盖精神之前，秦筱筱站起身深吸了一口气，叫冰场中冰凉的空气充满肺部。
打起精神来筱筱，现在最重要的是接下来的比赛。
你不会退缩的，我相信你，而且你的努力不会辜负你。
不要怕，筱筱。
这边，闵羽回到训练基地之后脑子里想的都是关于秦筱筱说她很羡慕自己的事情。
闵羽怎么想都想不通，索性他抄起手机在搜索软件中输入秦筱筱的名字。
映入闵羽眼中的是关于秦筱筱的各种介绍和比赛视频，但愣是没有一点关于秦筱筱家庭的信息。
唯一知道的就是秦筱筱的家境不错，但这一句家境不错也不能代表什么啊。
闵羽抓抓头，思来想去给温瑾的朋友牛涵发去了消息，“阿牛，你知道秦筱筱家里是做什么的吗？”
牛涵的消息很快回了过来，“我不知道啊，羽哥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我就是好奇嘛，网上都说秦筱筱的家境不错。”
“他们练花滑的家里都不缺钱吧，”牛涵搞不懂闵羽要干什么，但还是很真诚地提议道，“要不我帮你问问温瑾？”
“行，谢谢你阿牛。”
牛涵找到了温瑾，将闵羽的问题复述了一遍。
“筱筱姐吗？说实话我们也不清楚筱筱姐家里是做什么的，筱筱姐很少在队里说过自己家里的事，我们只知道筱筱姐是本地人，休息的时候有时候会回家，家里条件应该还不错。”
牛涵尽职尽责地将温瑾的话复述给闵羽。
这个回答也没有什么参考价值，闵羽苦恼地皱起眉，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不会真是他想的那样的八点档狗血豪门剧情吧。
闵羽揣着心事，训练的时候都有点心不在焉的。
闵羽的不在状态很快就被教练发现了，教练狠狠地拍了闵羽脑瓜一下，“想什么呢，训练都不专心。”
闵羽揉揉脑袋，道歉态度十分诚恳，“对不起教练。”
“就算你现在成绩不错也不能松懈啊，训练是日积月累的事情，不是说你有天赋就能一下子在奥运会上夺冠的。去再游一千五。”
“噢知道了。”闵羽老老实实地站上出发台。
在闵羽入水之前，教练下了一剂猛料，“给你十六分半，十六分半游不完就再加一千五。”
闵羽发出一声货真价实的哀嚎，一级运动员一千五百米自由泳的标准也还要十七分钟，他都进行进行了一整天的高强度训练了，这时候再叫他十六分半游一个一千五这不是杀人吗。
闵羽还没嚎完，教练的哨子已经吹响了。
闵羽下意识地蹬台入水，差点呛进一口水。
教练站在岸边直摇头，闵羽什么都好，就是情绪经常不稳定，像个小孩一样。
走竞技体育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需要天赋，更需要付出超过常人无数倍的努力，而就算这些全部具备，也只有少数很幸运的人能够获得荣誉，更多人不是淹没在了人海中，就是因为伤痛黯然退场。
退一万步讲，就算真的有所成绩了，一个运动员的黄金期只有这么短短几年时间，奥运会四年一届，一个运动员又能有几个四年。
竞技体育就是如此残酷，成王败寇，没有一丝周转的余地。
所幸闵羽自己也十分清楚这一点。
闵羽十岁才开始系统练习游泳，对于想要走专业路线的运动员来说是相当晚的年龄了，闵羽能够取得现在的成绩除了他的天赋之外还有他那训起练来不要命的努力。
竞技体育不需要得过且过的人，这条道路满是荆棘，因此也需要有称霸赛场野心的家伙，别看闵羽平日嘻嘻哈哈，但在竞技游泳方面，他是名副其实的野心家，他的目标从来都是奥运会金牌甚至是中长距离的大满贯。
这也是教练看重他的原因。
教练正想着，闵羽已经游了回来，教练摁下手里的计时器，“十六分，可以了，休息一下吧。”
闵羽撑着泳池边缘爬上去，啪叽一下直接躺到了地面上，“我不行了，我死掉了，教练，快给我叫救护车。”
教练理都没理他，倒是给一旁的邵武吓了一跳。
邵武跑过来推了推闵羽，“羽哥，坚持一下啊羽哥！教练！羽哥要没气了！”
教练翻了个白眼，“给他扔水里再游一千五就好了。”
闵羽闻言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故作惊讶地拍了拍自己身子，“啊！我复活了！”
教练抬脚给了闵羽一脚，“复活了就去收拾东西，今天的训练到这。”
说着教练看向邵武，“还有你，别老配合他，和他待久了容易变傻。”
“诶呀怎么能这么说呢，不应该是和优秀的前辈多多学习吗。”闵羽揉揉屁股，忽的想起了什么，凑到教练身边，“教练，你认不认识花滑队的教练啊？”
“不认识，怎么了吗？”教练上下打量了两下闵羽，“再说你去转行练花滑太晚了。”
“不是不是，你不认识就算了。”闵羽叹口气，放弃了想从教练这里打听的想法。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闵羽尝试了所有他能想到的途径打听秦筱筱家里的情况，但什么都没有打听到。
按理说家境好并不需要这么严实的掩盖，这种反常的情况叫闵羽坐实了自己的猜测，他脑内幻想的狗血豪门剧已经演出去五十集了。
现在的闵羽十分懊恼。
秦筱筱在家里过的肯定很辛苦，那他上次还在秦筱筱面前提自己的幸福家庭，这不是作死吗。
这可不行，得找个机会和秦筱筱道歉。
但是队里都是一个月放一次假，他也出不去。
要不溜出去？但是溜出去了怎么去花滑队那边啊。
“怎么办啊！”闵羽揉着头苦恼地叫了一大声，把旁边的牛涵吓得够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