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玄幻小说 > 大唐探幽录 > 第231章 两位国公
  武承嗣一直送了阿弦回怀贞坊,才依依惜别。
  桓彦范虽担心阿弦的情形,但一路打量武承嗣那个垂涎欲滴的模样,却也憋了一肚子的笑,只知道这会儿并不是笑的时候罢了。
  虞娘子见阿弦湿头湿脚披着毯子进门,吓得色变,忙叫人烧热水,煮姜水,自己拉阿弦入内将湿淋淋地衣裳换了。
  桓彦范不敢离开,便趁此机会把玄影身上擦干,又叫人取了伤药来给它的两只前爪敷了。
  “那会儿你一定是着急狠了,但是在冰面上乱刨有什么用,白白伤的这样。”一边上药,桓彦范一边谆谆教导玄影。
  玄影乌溜溜地眼睛望着他,“呜”地一声,似乎是解释。
  桓彦范握着它的爪儿道:“知道疼了?不用怕,我给你敷药后,最好先不要乱动,很快就养好了。”
  桓彦范自不明白,玄影冰面之举并非什么“没有用”,却是大有其用。
  玄影乃是极有灵性的黑狗,属于极阳,散血入水之时,阴魂见之自生畏惧。
  在玄影的相助下,阿弦才能这样顺利地救人上岸。
  桓彦范虽不明白,却无减他对玄影的喜欢:“你这狗儿,起初看着的时候觉着丑绝,现在,倒也顺眼起来了。丑也丑的这般可爱。”
  玄影觉着他的眼神跟品味皆有问题,遂将长嘴放在地上,闭上眼假装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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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弦喝了姜汤,又洗了热水澡,虞娘子兀自不放心,叫人去请了大夫来。
  小院里很快又飘起熬药的苦味。
  不知是不是落水损了元气之故,还是方才洗澡更衣等太费力气,阿弦身上懒懒地,竟觉着发倦无力。
  桓彦范小声道:“我算是知道了,以后不敢再叫你一起往外头玩耍了。”
  阿弦道:“怎么啦?”
  桓彦范道:“你有这随时见鬼的能耐,又且如此豪勇,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不知如何交代。”
  阿弦觉着这话有异:“跟谁交代?”
  桓彦范故意想了想,道:“大概是跟尚书奉御罢。”
  阿弦“哈”地笑了出声,却又忙忍住:“你再胡说,以后可真不能随你出去玩耍了。不仅如此,你我的关系也岌岌可危。”
  “这话说的,”桓彦范啧啧,“我跟你有什么关系?”
  阿弦徐徐道:“皇帝跟太监的关系。”
  桓彦范知道她是拿先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典故揶揄,一时也笑了出声:“这种关系我也不是很稀罕,不要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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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有惊无险,但桓彦范深知这经历的凶险,很不放心,特意吃了晚饭,见阿弦举止如常,这才告辞。
  但就算有桓彦范的仔细看护,虞娘子的详细照料,这夜,阿弦仍是迅速发了高热。
  她本困倦之极,但只要一合眼,人就好像仍回到了灞河之中,跟那样子可怖的水鬼贴面纠缠。
  几次从梦中吓醒过来,浑身的冷汗将褥子都湿透了。
  阿弦却怕惊醒了虞娘子,害得她又担心,便咬牙不吭声。
  只有玄影察觉不对,忧心忡忡地站在榻边上,时不时地拿嘴舔阿弦有些汗湿的掌心。
  勉强地熬过了子时,身体的不适却更严重起来。
  阿弦恍惚之中,却见一道影子在眼前飘忽。
  模模糊糊中,阿弦道:“阿叔……”
  定睛之时,却并不是崔晔。
  而是贺兰敏之。
  敏之默默地看着阿弦,忽然冷冷地笑了笑。虽然是在暗影之中,他的容貌仍是如此明艳勾魂。
  阿弦的心里清醒了几分:“殿下……”声音微弱,忍着想要咳嗽之意:“这些日子你去哪里了?”
  “我恨不得给你跪一跪,你还有脸问,”敏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咬牙切齿,“人鬼有别,若是我常常跟在你身旁,以你这种特殊的体质,岂不是会死的更快些?你倒是好,自己跳到水里去跟水鬼亲热,早知道你有这种嗜好,我又何必躲开?”
  阿弦听他说什么亲热,嘿嘿想笑。
  但敏之一个冷心冷血的人,居然竟会为了她的身体着想,阿弦心头微暖:“殿下,多谢你。”
  “呸!谁要你谢。”敏之愤怒。
  阿弦忍不住咳嗽了声,敏之忍了忍,暴躁道:“你自找的!是不是扔一条狗下去你也都舍命去救,你的命就这么不值钱?!”
  “好端端扔狗子做什么,”阿弦叹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人命关天的,谁也不能袖手旁观。”
  “我就能!”敏之更加愤怒。
  “哈,”阿弦不由笑了声,“是,不过殿下是非常之人,当然会为非常之事。”
  “少废话,你才是非常人,这天下类我的人多,似你这种傻子,却是万中无一!”
  阿弦闭了闭眼,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反驳了,甚至分不清此刻是在梦中还是清醒。
  敏之瞪着她,鬼魂不会有泪,但敏之忽然感觉双眼潮湿。
  阿弦强撑着又看了他一会儿,喃喃不清道:“殿下,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的……”
  敏之不答。
  “是报仇吗?”眼皮十分沉重,声音更像是叹息,“我知道,会报仇的,为殿下,还有阿叔……”
  敏之靠前,却发现她呼出的气息变作白雾,于是忙又后退两步。
  他遥遥地看着阿弦合了双眼,似昏似睡,孤寂的身影像是一道静止的剪纸的影子。
  玄影仍是立在床前,它看看阿弦,回头又看向敏之的方向,眼神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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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阿弦醒来已日上三竿,下地之时,仍是头重脚轻之感。
  虞娘子道:“脸色很不好,今日不如不要去部里了。”
  阿弦道:“昨日才是休沐,怎好不去?我没事。昨儿又喝汤水又吃药,哪里还会有事?没那么娇弱。”
  慢慢地吃了一碗姜丝蛋花粥,便上车前往户部。
  一个上午,阿弦都未曾离开过公房,直到中午时候,外头忽然响起喧哗的声响。
  阿弦起初并未在意,直到一名书吏兴冲冲而来,惊喜交加:“女官且快出外。”
  阿弦半步也不想动,见他来的着急,才缓缓起身:“出了何事?”
  书吏笑中带了几分恭敬之色,雀跃道:“外头来了个了不得的人物呢。侍郎正在对谈,请您出去相见。”
  阿弦疑惑,只得缓步出外,随之来到许圉师房中,尚未进门,就听得里头一声豪笑,有人道:“若不是贵部女官相救,程家的天就塌了,我亲自前来道谢自是应当的。”
  书吏禀了声,阿弦入内,却见一名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坐在许圉师旁侧,生得身材魁梧,相貌堂堂,气派非凡。
  许圉师见阿弦入内,忙起身道:“阿弦,这位是卢国公殿下,快来拜见。”
  “卢国公?”阿弦虽然身子不适,脑筋却还灵光,且“卢国公”三字于她而言意义非凡,呆呆问道:“莫非您是……开国大将军、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卢国公程咬金程大人的……”
  这人仰头一笑。
  许圉师也笑道:“不错,这位就是程老将军的长子,明威将军程处嗣程大人。”
  阿弦忍不住眼前一亮,当初老朱头带着年纪小的阿弦,在阿弦困顿哭闹的时候,便常会跟她说些太宗打天下的典故传奇,而其中给阿弦印象最为深刻的,便是秦琼,尉迟敬德,程咬金,徐茂公等几位大将,在幼小的她心目中,宛如天神般人物。
  此时阿弦凝神打量这位程大人,一边想象当初那位开国大将的风采,一时竟忘了自己因何来此。
  这位程处嗣乃是程家长子,因此袭了爵,称为卢国公。
  除此之外,程家还有两名嫡子三名庶子,但到了孙儿一辈,却只有程处嗣的三弟程处弼之子,名唤伯献,字尚贤的。
  昨日阿弦在灞河上所救的那小童,正是程伯献。那些跟随的都是程府的家人,因听见小童称呼阿弦“女官”,回去后跟家主禀明,程处嗣听众人说明详细,大为震动,便亲自来户部相谢。
  程处嗣感叹道:“昨日家人回去告知我灞河上发生之事,阖府上下均都心怀感激,今日我便是要当面儿相谢女官。”郑重地拱手作揖。
  阿弦忙回礼:“我却受不起的。卢国公不必如此。”
  程处嗣笑道:“你怎么受不起?等那小兔崽子养好了,还要让他给你磕头呢。”
  这会儿外头围着许多户部之人,因不知卢国公来所为何事,均都暗中偷听。
  程处嗣又大声地对许圉师道:“若不是家人认得明白,我是断然不信的,看似如此柔弱的女官,竟有那种胆气,又那样果毅,简直让许多男儿愧杀。改天伯贤好了,定要让他亲自来谢。”
  卢国公倒是个干脆利落的人,说明来意,便行告辞了。
  许圉师早察觉她精神有些不对,关切问:“是不是身子不适?不必勉强,快些回去歇息……唉,那冰水岂是好玩的?亏你怎么能……”
  阿弦自觉眼干口涩,头疼欲裂,几次差点栽倒,当即不再坚持:“多谢侍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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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弦上车后,再也撑不住,趴在车中昏昏欲睡。车沿着朱雀大街往怀贞坊而行,渐渐到了闹市人多之处,那些只言片语隔着车窗飞了进来。
  有讨价还价的声响,有小贩招徕之声,还有就管内歌姬的舞乐,驼铃,听不懂的胡语,犹如雪片纷纷。
  忽然,一个声音在万千碎断之中脱颖而出:“张大人如此岂非自寻死路么?那武三思也是好弹劾的?”
  另一人道:“听说张柬之弹劾武三思数条罪名,其中有个是什么括州的贪墨行径,另一个你们更是想不到,是跟昔日周国公……”
  车轮滚滚不停,也把那些声音都碾压在车轮跟青石之间。
  “张柬之大人……”阿弦喃喃,身子一抖,“张大人弹劾武三思?那……”
  头虽然在嗵嗵地疼,但心也在惊悚而跳。
  “阿叔……”阿弦莫名心慌,忽然想起上次她说要揭发武三思所做种种恶行,崔晔交代她的话。
  张柬之自是跟崔晔同站一处,若张柬之因弹劾武三思而“自寻死路”,崔晔呢?
  一念至此,不知从哪里来了一股力气,阿弦挪到车边儿上,本要让车夫往吏部去打听打听,却又迟疑:“如果事情是真,阿叔此刻自然忙的不可开交,我又何必在这个时候去搅扰他?”
  马车仍往怀贞坊而回,阿弦靠在车壁上,忽地又想起这连日来都不曾见到崔晔,若不是忙的分身乏术,或者有什么“不能见”的理由,又怎会如此神龙见首不见尾?
  正魂游天外,马车忽然停住。
  阿弦被摇的晃了晃,几乎重又伏倒,只听外头道:“车中可是女官大人么?”
  阿弦很不想应声,隐约听车夫答应了,那人便又道:“我们奉御大人问女官大人可好?”
  “好……”见对方如此纠缠,阿弦有气无力爬起来,听见“奉御”两个字,只装作无事般沉声道,“多谢奉御大人惦记。改日再叙。”
  车夫听了号令,才要赶路,那人却又一拦,道:“女官大人的声音怎地不大对?不然……”
  马车停在路上,两侧许多百姓听见他左一个“女官”右一个“女官”,都好奇地围看过来。
  阿弦不等说完,将车帘掀开,冷道:“嗦什么,还不退开!”
  那人受惊,不由后退了步,马车才又徐徐往前。
  阿弦冷看外间,却见对面果然停着武承嗣的马车,他已经下了车,目光相对瞬间,武承嗣含笑,向着她遥遥地拱手作了一揖,显得很有风度。
  阿弦放下车帘,闭眸靠在车背上徐徐吐气,自觉喉咙里像是喷出火来。
  “小桓这个乌鸦嘴,”心中乱乱地想,“下次见到他,一定要打他的嘴。”
  从户部到怀贞坊路程本不远,今日却格外漫长似的。
  好不容易熬到了停车,阿弦撞开车门,一跃下地,双脚却似踩到虚空的云端,整个人身子往前跌去。
  一双手臂将她及时扶起,阿弦抬头看时,正对上那双隐有星芒的双眼。
  崔晔拧眉望着她,伸手在她额头上覆落。
  “你没事……”阿弦喃喃,本能地在他腰间一抱:“太好了。”终于放心地晕厥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承嗣:在下勉强也算是青年才俊一枚吧,大家不要先入为主嘛
  小桓:我还是传说中的小鲜肉呢!又怎么样?
  书记:我看你们一个个都要窜天啊
  阿叔:逢生的食谱可以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