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玄幻小说 > 大唐探幽录 > 第190章 金贵
  宛州东南,密林之中忽然传来几声犬吠。
  有人叫道:“玄影,慢点!”连叫数声,树丛里OO@@响了一阵,一条黑狗从满是雨水的野草中钻了出来。
  阿弦擦了擦脸上的水珠,俯身在玄影脖子上揉搓了几下,身旁桓彦范道:“我早听说你这狗子灵性,今日才知道果然名不虚传,照我看来,它跑不丢,不如让它去给咱们寻路是正经。”
  玄影“汪”地叫了声,仿佛在赞同他的话。
  正在这时,身后草丛中又一阵乱响,有个人钻了出来,上气不接下气问:“找到路了没有?”
  桓彦范回头笑道:“林侍郎还做梦呢,这林子少说百里,能在晚间走出去算是极不错的了。尤其林侍郎走十步还要歇两步。”
  这林侍郎却是工部所派的官吏,素日养尊处优,哪里吃过这等苦,手中拄着木棍粗制的手杖,走的气喘吁吁,通身衣冠凌乱,胡子撅着,狼狈不堪。
  林侍郎听出桓彦范的揶揄之意,一时有些颜面无存,加上实在累极了,便将手杖一扔,发脾气道:“是你们一定要舍近求远,自讨苦吃,昨晚咱们就等在原地,同其他人汇合,岂不是省心省力?”
  桓彦范道:“若是死在了那客栈里,两眼一闭什么也不知情,那才是最省心省力呢。”
  林侍郎怒道:“桓翊卫!你敢如此对我说话?”
  桓彦范道:“侍郎,我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你只想省心,岂不是有人让你不省心,你以为那把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林侍郎愣怔:“你、你说什么?”
  阿弦正在检查玄影有无受伤,听说到这里,便道:“侍郎大人,昨晚上是有人故意吹迷烟后又放火,如果不是桓翊卫救护,只怕你真的逃不出来。”
  桓彦范却对阿弦笑道:“你可不要胡乱吹捧,实在跟我无关,如果不是你,连我也要折在里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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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前三部钦差一行夜宿客栈,阿弦因做起那个梦……正急着想要一探究竟,鼻端却嗅到奇异的烟气。
  与此同时,玄影狂吠起来,阿弦听他叫的甚急,挣扎醒来,才发现贴地有烟气阵阵卷了进来,而窗纸上也隐隐泛红。
  阿弦知道不妙,才要叫“失火”,忽然略觉头晕。
  正不知究竟,眼前一道影子穿过紧闭的门扇冲了进来,竟是个飘忽的鬼影。
  那鬼掠到跟前儿,焦急地叫道:“十八子,快逃,有人想要害你!”
  阿弦汗毛倒竖,举手掩住口鼻,正要前去开门,走到门口又想起一件事。
  忙折身回来,先去床上,从枕头边取了一物,放在怀中,又顺手把桌上包袱拎了。
  那鬼已经穿门而去,不知所踪。
  阿弦这边儿才打开门扇,就见一道人影掠过来,刀锋的寒气扑面切落。
  双眼被烟气所迷,几乎分不清是人是鬼,直到刀光一抹逼近。
  阿弦反应甚快,单臂一扫,扭住那人手腕,咔嚓声响,那人手中兵器落地,发出一声痛呼,阿弦顺势一记手刀砍在对方颈间,那人闷哼一声,晕厥在地。
  阿弦定睛看时,见整个客栈都有些烟雾鳎多处着火,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香气,令人一闻便有发昏之意。
  而在烟雾之中,隐隐还有许多影子窜动,诡异可怖。
  阿弦勉强看去,隐约瞧见对方都是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
  所见虽模糊,但耳畔却是奇异的寂静,好像整个客栈里的人还在安静地沉睡着,只有时不时地刀锋斩落并细细惨呼之声,好似是砧板上的鱼肉安静地被宰割。
  阿弦心头一沉,放声大叫:“失火了,有刺客,快起来!”
  忙将汗巾抽出,回身取茶水洒落,蒙在脸上。
  阿弦一叫,各处才有骚动之声。又有数道人影向着阿弦的方向扑来。
  玄影贴地狂吠,趁人不备,上前一口咬落。
  那刺客大叫一声,挥刀斩落,玄影已经甚是机警地跳开了。
  此时阿弦也击倒了两个来犯之敌,她心中着急,只能叫道:“桓大人!林侍郎!”
  连呼数声,迎面一道纤瘦人影掠过来,阿弦分不清是敌是友,正要出手,对方道:“是我!”
  听到这个声音,才知道是桓彦范。
  阿弦提醒道:“小心有迷烟。”
  桓彦范捂着口鼻道:“是什么人如此胆大。”他虽是金吾卫,却因为是猛兽恩荫的勋贵子弟,只在长安城中当差,这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大阵仗的敌人来犯。
  阿弦道:“不知,我们快去将各位大人叫起来,趁早快逃出去。”此时底下已经火光冲天,火舌席卷而来,烟雾更浓,几乎看不清前路。
  两人分头行事,桓彦范把牙一咬,转身踢门叫人,在林侍郎房中同一名刺客对上,交手中将刺客杀死。
  那会儿林侍郎已中烟毒,整个人昏昏沉沉,桓彦范左右开弓抽了五六下,又浇了一壶凉茶,才将他打醒。
  把人拉出来后,桓彦范灵机一动,回身将那被杀的刺客的刀踢开,把人拖到了林侍郎榻上。
  他又冲出来,见地上还躺着一人,正是先前被阿弦打晕的刺客,桓彦范将人拖到阿弦房中,仍旧扔在榻上。
  阿弦这边,却发现吏部那位差官已被人杀死在床上,她忍着心头凉意还想去找其他人,却给桓彦范一把拉住。
  原来这一刻,楼道里有些惊起的同行之人四处逃窜,不时地有惨叫声从烟雾中传来,已经敌我难辨,形势危急之极了。
  “别走开,这会儿他们多半都已经被杀了,”桓彦范叮嘱阿弦,他心里也有些着慌,这会儿已经分不清路在何处了,自保尚且艰难,少年强自镇定,“再去也无济于事!”
  “不,也许还有人……”阿弦想到白日同行众人,窒息。
  “救不了了!我们得在一起,”桓彦范握住她的手不放,咬牙哑声道:“你看看现在,先找出路,不然连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
  身后林侍郎迷迷糊糊问道:“到底是怎么了,这是哪里?好多烟……”他乱咳起来,又引来一名刺客。
  桓彦范将人挡住。
  阿弦止步环顾周遭。
  虽强忍着呛咳之意,双眼却被烟雾熏得流下泪来,而眼前场景仿佛炼狱,火光窜动,烟雾弥漫,原本的客栈犹如火中楼阁。
  ――难道,真的会死在这里?
  阿弦忽然想起之前的那个梦,以及在离开长安时候,众人前来送行的场景,她曾答应过袁恕己。
  “不行,我不会死在这里。”她摇了摇头,将脑中那股昏沉之意甩开,她喃喃道:“要找到路……”
  这会儿,身旁有个声音再度叫道:“十八子,这里!”
  阿弦转头,用力抹去眼中被烟逼出的泪,隐约看清是先前报信的那只鬼。
  它正着急地招手:“快些十八子,跟我来!”
  桓彦范正解决了那刺客,自己也有些脱力不支,叹道:“没想到我居然会死在这……”
  阿弦叫道:“桓大人,这边!”
  玄影因吸入了些毒烟,也有些乏力,阿弦将它抱起来,领着桓彦范往前。
  桓彦范虽不知她怎知道出路,但此刻已没别的选择,便咬紧牙关拉着昏头昏脑的林侍郎紧随其后。
  烟雾呛的人咳嗽连连,又有几个刺客袭来,却给他们两人联手解决,不知走了多久,桓彦范因吸入了不少烟雾,早就头重脚轻,只是拼命撑着,心里却越来越怀疑阿弦是在乱闯而已,
  直到眼前一阵冷风吹来,扫去了遮天蔽地的烟雾。
  三人一狗从客栈的后角门里冲了出去,拼命大咳起来。
  那鬼魂浮在旁边,说道:“十八子,还有歹人埋伏在周围,只这里最偏僻,因旁边就是一道深沟,他们并未防范,你们沿着这条小路快快避开。”
  阿弦道:“多谢!”
  “不用谢,”那鬼显得焦急而喜欢:“我早听说你的大名,能等到你实在太好了!”
  它说着飘近,在阿弦耳畔低语数句,才一闪不见。
  阿弦怔然回头,却对上桓彦范诧异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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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阿弦来不及解释,只赶紧地领着尚未完全恢复的桓彦范跟林侍郎,高一脚低一脚地沿着那道羊肠小路离开客栈。
  在他们攀上高坡回头看时,见驻扎周遭的士兵等纷纷奔来救护,然而火势已盛,救援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林侍郎因头脑不清,只跟着他们身不由己地乱走,但山风一吹,桓彦范的头脑却极快清醒过来。
  两人一合计,索性并未返回去找其他人,只仍继续往东南方向而行。
  为怕遇见刺客,便只捡小路,谁知偏遇上这片林子,竟有些迷路,且走到半路,又下了一场雨,把三人都淋湿如落汤鸡。
  只有玄影兴致高昂,在林子里飞来窜去。
  两人把昨夜的复杂清醒同林侍郎略说了一遍,林侍郎如仍在梦中,呆呆出神。
  桓彦范看看林侍郎的模样,往阿弦身旁挪过来,饶有兴趣地问道:“昨晚上,明明烟雾迷了眼,你怎么知道逃生的路?”
  阿弦忙着整理自己的鞋袜,并未回答。
  桓彦范又问:“后来你是在对……谁说多谢?”
  阿弦看他一眼:“桓大人,别只顾打听这些,想想我们该怎么走出去。”
  桓彦范笑道:“你昨晚既然能走出那烟雾弥漫火光四处的客栈,怎走不出这林子?”
  阿弦不语,只拧着湿淋淋地衣裳,看着水珠滴滴答答,蓦地想起一件事,“啊”地惊叫,举手入怀。
  桓彦范吓了一跳,却见阿弦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来,细看,竟是油纸包包着什么东西,他以为是何等金贵之物,急仔细定睛观看。
  阿弦手忙脚乱地将油纸包打开,露出里头之物,桓彦范看的明白,大失所望,原来里头包扎的,竟似一卷白纸黑字。
  “是什么东西?”虽觉失望,仍有几分好奇。
  阿弦反复看了会儿,见并未湿了或者烧损,才又小心放回纸包,仍揣回怀中。
  “是我的……”阿弦迟疑了会儿,轻声道:“护身符。”
  桓彦范不解:“什么护身符?”
  阿弦笑笑,只动作轻柔地按了按胸口。
  她垂下头,眼中波光闪烁,而在波光之中,则浮现两个身着喜服的男女,以及那声“胆敢冒犯太子妃”。
  举手用力揉了揉脸,阿弦满面懊恼:“笨死笨死!”
  当初在梦中见到拜堂之人是崔晔,便以为崔晔同韦江事成,多嘴同他说了。谁知柳暗花明。
  可当时她怎会把新郎官看错成崔晔呢?
  举手在自己的头上捶了两下,阿弦喃喃道:“我真想回长安呀。”
  桓彦范看的目瞪口呆。
  林侍郎在旁听到“长安”二字,如梦初醒:“好啊,我们立刻回长安,将所有事情禀告二圣……”他已经受够了这跋涉之苦。
  桓彦范不理,只看阿弦:“你为何想回长安?”
  阿弦蜷起双膝,举手环住:“我发现我做错了一件事。”
  “什么事?可重大么?”
  阿弦点头:“极为重大。”
  如果崔晔真的听信了她的话……同韦江如何如何,那么……
  她是不是成了他的大罪人。
  桓彦范拧眉思忖,继而道:“如果真的是极重大的事,那我们可以回去。”
  林侍郎大喜,觉着人生又有希望了。
  阿弦凝眸看着前方,枯草被雨打湿,呈现一种深褐色,就如同那天她被崔晔抱入怀中,泪打在他的胸前衣裳上的颜色。
  “不,”阿弦慢慢摇了摇头,“我不能回去。”
  林侍郎大失所望。
  桓彦范道:“又是为什么不能?”
  阿弦长吁了声:“我们是领受旨意的,不能半途而废,一定要到江南,将事情做好。”
  心底却有另一个声音继续说道:“对不住,阿叔……我只是觉着如果你在这里的话,一定也不会想要我回去长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