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日高悬,晴空如洗,卫弯弯却疑心自己在做梦。
她揉了揉自己眼睛。
眼前的人没有消失。
“你……”她梦游般出声,还没来得及问出后面的话语,眼前人长臂一展,将她整个揽入怀中,藏在阔大的芭蕉叶下。
芭蕉叶前,恰响起仆从的脚步声。
“小姐?小姐?小姐哪儿去了?”
“兴许是去前头找夫人去了吧,唉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大好的日子……”
两个丫头在芭蕉丛前站定,或许是贪那芭蕉丛的阴凉,竟站着聊了起来。
躲在芭蕉丛后的卫弯弯:……
她能感觉到,自己身后紧贴着的那具属于年轻男人的身体,宽阔,健壮,紧实的肌肉仿佛一块块石头,存在感十足地硌着她的后背。
而她整个人被他完全揽在怀里,像抱只小猫小狗似的,完全包裹住。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头顶上他绵长的吐息。
卫弯弯突然觉得耳朵很烫,下意识就想挣扎,然而头顶的吐息突然靠近。
“别动。”
近乎呢喃的低语在她耳边绽开,落入她耳中却仿佛惊雷。
但她的确不敢动了,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呼吸,以致片刻间,脸蛋就憋得通红。
甚至连那两个丫头什么时候走的也没注意。
只是突然间,身后的钳制松开一些,然后两只骨节分明的长指捏住了她的脸颊。
“呼吸。”
简洁的两个字,却似乎带了隐隐的笑意。
卫弯弯如梦初醒般大喘一口气。
然后就是赶紧转身。
身后抱着她的人,金发耀眼,碧眸如翠,不是陈起是谁?
他竟然……就这么光天化日地,闯进了恨不得活剐了他的卫府!
卫弯弯瞬间急得又快忘记如何呼吸,紧张地左右瞅瞅,见四下无人,才微微松了一口气,但旋即又担心起来。
他怎么跑出去啊?
不对不对,他此时不是应该在刑部大牢吗?
已经越狱成功了?
还是……从来就没有进去过?
“你你你――”
无数问题堆积在脑海,卫弯弯连“你”三声,都没“你”出个所以然。
陈起看着她这副模样,眼角微微弯起。
“我来看看你。你不是让人在酒楼守着宣明吗?”他低声说道。
卫弯弯差点被他气死。
她让王小六守宣明,是想看能不能再联系上他,想着能不能再帮上他,而不是让他大白天地闯卫府啊!
而且――
卫弯弯脑筋忽然一动。
张大嘴巴道:“那个、那个晋国公世子惊马――”
“我干的。”
没等卫弯弯问完,某人便飞快地承认。
其承认之速度,态度之坦然,简直好像刚做了什么见义勇为的好事儿一般。
卫弯弯被他这态度又给弄地有些气。
狠狠瞪了他一眼。
陈起挨了这一眼,眼里的轻松一滞。
“……放心。”他唇线抿地紧紧地。
“只是让他受了一点小伤,养两天就好。”
卫弯弯:……
她在乎的是那个长什么样都记不清的晋国公世子伤的怎样吗?
她在意的是――
“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身份!大白天地摸进卫家不算,还敢去暗算一个国公世子,你是嫌脖子上的东西长得太结实么!你不知道、知不知道,这里……”
这里的主人,有多想要你死啊。
卫弯弯压低了声音,恶狠狠地说,然而说到最后一句,却又根本不敢再说出口,只急地眼圈儿都泛红了。
陈起一愣。
随即,翠眸里漾起春水波纹。
“我知道。”他握住了她因为急切而乱挥的手,将那小小的手掌放入自己手心。
“但是,你派人找我,不是吗?”
“所以我来了。”
-
趁着前院正房都正闹哄哄,卫弯弯带着陈起悄悄摸回自己的闺房。
没错,闺房。
芭蕉丛自然不是久待之地,不用说卫弯弯蹲了没一会儿,便被蚊子盯上,脖子上都咬了几个包,自然再无法忍受这偷偷摸摸仿佛……那啥的场景,于是开始赶某人走。
然而――
“刚刚进来时不小心惊动了一个护卫,让他起了疑心,如今前头的守备变紧,此时我不一定出得去。”某人一脸镇定地如此说道。
卫弯弯:……
卫弯弯还能咋办,只能将人带回去了。
等到了晚上,月黑风高,以他的本事,再出去应该就比较容易了。
卫弯弯这样想着,才将人领回闺房。
毕竟把人放在别处,她也不放心。
等回了闺房,将人往拔步床里一推,又吩咐侍女不许打扰,便无人知道他藏在这里。
侍女还以为她被婚事不顺打击到,十分乖觉地听话出去了。
中间程蕙娘终于拨冗又来了一回,自然也被卫弯弯挡在了卧室外,只在旁边的花厅说话。
程蕙娘对于晋国公世子惊马的事很不悦,甚至卫弯弯隐约听着口风:她似乎以为,这事儿是卫家其他几房嫉妒才使得坏。
卫弯弯自然不会将某人供出来,闭口不言。
然而程蕙娘见她不吭声的模样,不知道哪根筋搭错,突然道:“你是不是很高兴?”
卫弯弯倏然抬头。
“你不是不想要这门婚事吗?如今这婚事生了变故,你狠高兴吧?觉得不用嫁了?”
卫弯弯没有回答。
程蕙娘也不用她回答。
\"卫弯弯,我告诉你,如果你有这个念头,趁早打消。”
“这只是无关痛痒的小事,今日我已经与晋国公夫人重新拟定了吉日,所以无论如何,你和晋国公世子的婚事,不会变。”
“所以,不要奢想那些有的没的。”
卫弯弯全程没回话,只听程蕙娘说着。
待程蕙娘说完,室内也渐渐暗了下来,暮色降临了。
待侍女又全部退出去后,掀开床帐。
床帐里,陈起安安生生地待着。
卫弯弯的拔步床很大,说是床,简直更像一个小房子,里头各项摆设用具一应俱全,是十分奢华精巧的大家千金闺房的布置。
但陈起高大的身躯窝在这拔步床后,原本十分宽大的拔步床,竟平生出几分局促之感。
这里根本不适合他。
不管是她的拔步床,还是卫府,他不可能久久留在此处。
之前没见他时,他担忧他的处境,不敢想他的下场,但此时真见了,她知道他过的还不错,起码没有真的受牢狱之灾,至于为何会是这样,其中究竟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原因。
卫弯弯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陈起高大的身躯坐在矮小的榻边,卫弯弯就离得远远地站着。
明明他坐着,不会因为身高对她形成压迫,她也没有靠近,只是站地远远地对他说:
“待会儿天再黑些,你就走吧。”
陈起望着她,眼神定定的,像翠绿澄澈没有一丝杂质的湖水。
那湖水看得卫弯弯眼睛有些灼热。
她移开了眼,“看我做什么?你既然能进去,那自然也能出去吧?”
陈起依旧没有说话。
正在卫弯弯以为这人的“说话会死”症又犯了的时候,他开口了:
“我出去了,你怎么办?”
卫弯弯一僵,随即梗着脖子道:
“什么怎么办?”
陈起翠眸微敛:
“……你不是不愿嫁给那个人,而你母亲,并不愿改变主意么。”
卫弯弯急了,瞪大眼指责:
“你偷听我讲话!”
“没故意偷听……我耳力好。”
……行吧,这个理由很强大。
卫弯弯失去了指责他的理由,但依旧梗着脖子,把头扭到一边道:
“……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话虽如此,任谁都能听出她话音里的低沉。
陈起又沉默了许久。
“惊马所受的伤,顶多只能拖延三五日,且这种事,可一不可二,经此之后,下次能不能得手,我也无法确定,如果你真的不想嫁给――”
“都说了跟你无关了!”
卫弯弯气冲冲地打断了他的话,带着三分恼怒,七分羞窘。
她都不知道,怎么话题就净围着她要嫁给谁转了呢!
“而且现在这是重要的事吗?你还是没明白你现在什么处境吗?多操心操心你自己的事吧,我的事不用你管!”
他到底明不明白现在外面到处都对他喊打喊杀的情况啊?
而且……
就算他没事了,他又有什么立场、有什么资格管她的婚事呢?
非亲非故的……
卫弯弯低下了头,眼睛盯着鞋上的绣花,好似那是什么绝世名画似的,瞅地目不转睛。
正瞅着,陈起的声音又响起。
话里的内容,却仿佛一道惊雷,轰然落入卫弯弯心底:
“可以……跟我走吗?”
-
时序进入盛夏。
天阴欲雨,偏又迟迟不下,只徒留阴热潮湿的空气惹人心烦,就好像许多人眼里,那至今悬而未决的原殿前都指挥使陈起案。
陈起已经被收押十余日,但案件进展却缓慢,皇帝的意思也迟迟未名。
卫家都因此事而不敢太过放松。
陈起一日不死,那悬在卫家头上的刀,便好像一日都没落下。
在这样的情形下,卫弯弯的亲事被更快地议定了。
晋国公世子虽然惊马,但如陈起所说,的确只是些许皮肉伤而已,并无甚大影响,于是翌日,卫家和晋国公府拉扯一番,很快便再度达成一致。
两家婚事不变,等过几日晋国公世子好些了,便继续按照计划下定。
不过是推延几日罢了。
一切都没有改变。
就好似原本走在平坦的大路上,被突然出现的小石子绊了一跤,但只是绊一跤而已,面前是肉眼可见的坦途,没人会因为这一点小插曲而因噎废食。
所以不出意外的话,卫弯弯仍将走向既定的命运。
是的,卫弯弯没有和陈起一起走,她仍旧留在卫家,眼看就要踏上既定的命运。
“小姐,快看!绣房送来您的嫁衣了!”
婢女的叫喊声打破了卫弯弯的沉思,她抬起头看过去,便看见了金线银绣的鲜红嫁衣,颜色热烈,纹样精美。
她起身做势很感兴趣地看了看。
片刻后便又坐回去,“拿回去吧。”
如果那夜,听了陈起的话,跟他一起走的话,她此刻就不会在这里看嫁衣了吧。
卫弯弯闭上眼。
可是,她不能走啊。
起码不能和他一起走。
卫弯弯已经意识到了。
――既然陈起无事,甚至还能大咧咧地大白天闯进卫府,那么如今的时局,极大可能,并不是她父亲卫枢所料的那样。
陈起看似处在劣势,但实则隐在暗处。
卫家看似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但却好像只是浮冰之上的幻象。
若这一切都是假的,此时的卫家,恐怕比之前她被送给陈起时,更加危险。
那一次,卫家选择将她送去以保平安――虽然如今看来,那不过是卫枢的权宜之计,卫枢从没想过靠她能成什么事,他真正的杀手锏,是之后的登闻鼓之事。
然而这一次,卫枢还有什么杀手锏吗?
卫弯弯不知道。
她消息不灵通,亦看不清时局,她只能从身遭的身的反应盲人摸象般探索着一切可能。
而如今,她判断出的可能,是卫家将沉。
那么,在这个时刻,她难道要拉着陈起――这个凿沉卫家大船的人,下船逃生吗?
卫弯弯闭上了眼睛。
-
再次确定的下定日子前一天,卫弯弯戴了帷帽上街。
原本程蕙娘似乎怕她不安分,拘了她好几天,但卫弯弯再也没有闹,也没有再说什么不嫁人的话,看着似乎已经完全接受了这门亲事,程蕙娘便稍微放松了些,听到卫弯弯想上街的要求,也没有再拒绝,只派了好几个丫鬟小厮跟着,又让她戴上了帷帽。
卫弯弯沿着京城几条热闹的街市漫无目的地闲逛。
逛着逛着,听着路人口中闪过一个词,她倏然顿了下,问婢女,“这是哪里?”
“这是清水街呀,小姐。”婢女答道。
卫弯弯眼眸微亮,迈入走入这条街。
她的目光从路两边的店铺逡巡而过,终于,在一家香粉铺子停下。
她走了进去。
跟着的丫鬟小厮也没察觉任何异样,香粉铺子嘛,小姑娘爱逛这种铺子再正常不过。
大概是因衣着,卫弯弯一进去,便受到了掌柜的热情欢迎――稍稍与众不同的是,这家香粉铺的掌柜竟然是个女子,虽然是个四十来岁看上去很是憨厚壮实的女子,但这在见惯了男掌柜的卫弯弯眼里也足够稀罕了。
女掌柜热情地给卫弯弯介绍她们店里的胭脂水粉,卫弯弯认真听完,挑了几样,说要试试,问店里可有洗漱净面的地方。
女掌柜忙热情地引她去店面后面的房间。
“你们且在这儿等着吧,只紫燕跟着。”卫弯弯将大部分丫鬟小厮都留在了前面铺子,只点了一个年纪很小的丫头。
到了后头的房间,卫弯弯推开门,便不意外地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眉娘。”卫弯弯唤了一声,眉眼弯弯。
-
眉娘在清水街开了一间香粉铺。
这还是当初送卫弯弯去陈起那里时,她不放心卫弯弯,临走时透露的消息,等到卫弯弯受伤,而陈起那里又偏偏没有女性可以照顾卫弯弯时,陈起还着人将眉娘找去照顾了她几日。
所以卫弯弯对这个地名,这个店铺,倒是很有印象。
一听到清水街,便找起了香粉铺,果然也便找到了眉娘。
卫弯弯让紫燕站在门口等候。
紫燕才十一岁,小丫头一个,只会听命行事,但因为临行前夫人特地吩咐了,要看紧了小姐,于是还长了长心眼,闻言看了看屋内,才点了头。
门口虽然听不清两人说话具体内容,但有没有人总是能听清的,紫燕只奉命看着卫弯弯,只要确保人没事没跑就行,别的自然不敢多管。
于是听话地守在门口。
而屋里的卫弯弯和眉娘,两人分别说起别后境况。
眉娘是没什么好说的,她虽是教坊出身,但如今却已算是良家,除去偶尔有卫枢这般需求的旧识找上她,平日里她就是个隐在香粉铺后面的女东家,日子过得可以说比较惬意了。
至于卫弯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倒真不少。
卫弯弯挑挑拣拣地说了。
包括曾经告诉眉娘的那个守在她病床前,那个守了她大半天却不给她做任何包扎救治的怪人,就是陈起的事。
眉娘听罢微愣。
她仔细打量了下卫弯弯,看着这娇娇小小的女孩子,说起那个杀神时,语气不仅浑然没一点害怕,甚至――还带了些恃宠而骄的骄纵。
而她偏偏全无察觉般。
说罢那杀神的事,又说起最近让她烦恼的婚事。
说起这事,她整个眉宇都笼罩起了愁云。
眉娘轻轻呷了一口茶。
没有多说什么。
她能从青楼那种吃人的地方脱身,还能有这样一个铺子安身,平日也没什么人找麻烦,一半靠运气,剩下一半,便全靠眼够细、嘴巴够紧、心够狠。
小姑娘不自觉地对那人有了好感了呢。
但那又如何呢?
毕竟她自己都未曾发现呢,她眉娘自然也不会多嘴。
这其实是好事,毕竟就算发现了,一个依附着家族过活的小姑娘又能做什么呢?抛下眼前一切跟了那个人?太天真了。
眉娘摇摇头轻叹。
却忽又听到小姑娘状似好奇地问:
“眉娘,这件铺子是你的吗?那个女掌柜,也是你聘用的吧?原来在外面……女子也可以这样谋生吗?”
眉娘瞅了小姑娘一眼。
笑了。
转眼就给小姑娘泼了一盆凉水。
“这铺子能安安稳稳地开下去,还是多仰仗你父亲的庇护。”
这话一出,卫弯弯便肉眼可见地蔫吧了。
媚娘笑笑,又呷了一口茶。
她如何看不出来?
小姑娘长大了,就像想要离巢的雏鸟,想要奋力地扇动着翅膀,往外面的蓝天闯一闯呢。
可是,她们可不比鸟儿。
鸟儿有翅膀,而她们这些女子,只有一个又一个的牢笼,一旦出了牢笼,外面便是猎人的满天箭雨,除非是像她这般,找一个坚实的依靠,将巢筑在这坚实的依靠上。
她是风尘女子,对颜面名节什么的早已不在意,尚且如此,更何况一个千金小姐了。
怕不是一出牢笼,便要被撕碎。
她最好的归宿,便是她那母亲为她选的,乖乖进入一个更大更舒服的鸟笼。
别无他路。
一番谈话,除了叙叙离情别绪,也没别的,卫弯弯原本看到这经营的有声有色的香粉铺、看到那女掌柜时的惊喜,已然全无了。
她怏怏地跟眉娘告辞。
眉娘起身送出屋,便又回了房。
香粉铺后面是一个很规整的小院,正房三间,东西厢房,再加连着铺子的倒座房,卫弯弯是在正房见的眉娘,女掌柜带她去正房时走的西厢房门前一侧,回去时照样在这一侧。
但卫弯弯走着走着,见那东厢房门前种了株木芙蓉,开得正娇艳粉嫩,生机勃勃。
本来有些垂头丧气的卫弯弯,看了便觉得有些高兴。
于是不由往东厢房一侧走了走,想要再看看那花儿。
“姑娘,往这边走。”那女掌柜见状忙道。
卫弯弯觉得她的声音有些奇怪的焦急。
她奇怪地瞟这掌柜一眼,脚下却下意识地又往东厢房那侧走了走。
却在走到那木芙蓉树下时,才发现树后坐着一个人。
一个拿着大木桶洗衣的妇人。
妇人闻声抬头,看年纪似乎在三十来岁,姿容平平,神情木愣,看着就是个普通的浆洗妇人。
卫弯弯朝她笑了笑。
妇人陡然瞪大眼睛。
“姑娘!”她扔下手中浆洗的衣物,任那衣物砸起巨大的水花,溅了她一身,她却毫无察觉,只眼里陡然放出摄人的亮光,朝着卫弯弯扑了过来。
“奴婢就知道姑娘没死!”
卫弯弯被妇人抱了个满怀。
女掌柜反应迅速,顷刻之间就又将两人分离。
“你又发什么疯!”女掌柜厉声训斥了那妇人一声,随后转身笑着对卫弯弯道,“吓到小姐了吧?实在对不住,这女人平日就疯疯癫癫的,也干不成什么活儿,就让她浆洗浆洗衣裳,谁知道这点活儿都干不好,叫她发疯到小姐身上了。实在对不住啊。”
女掌柜一边说着,一边便半拉似的搀扶着卫弯弯走。
卫弯弯却像脚被钉住了一般。
“你等等,我问她几句话。”
“你认识跟我长得很像的人?”她惊奇地问那浆洗妇人。
妇人脸上的木楞之色已全然消失,下意识点点头,却又忽然摇头。
“不认识不认识,我、我一个粗人哪里认识小姐这样的人物,我、我认错了!”说罢,她便急忙低下了头,又坐下,捡起盆里的衣裳,使劲搓洗起来。
竟是一眼都不再看卫弯弯了。
卫弯弯愕然。
她不禁回头往正房望去,就见眉娘正倚在门前看着这一幕,而后,又在卫弯弯将将看过去之际,扭身回了屋。
女掌柜又一边赔礼一边搀扶地,将卫弯弯带离了后院。
回到前面铺子,女掌柜还笑吟吟地问卫弯弯那几款脂粉怎样。
卫弯弯哪里还有心情看脂粉,只随便点了几款让她包起来。
女掌柜应声答好,又利落地将脂粉包起来,然后便是送客。
简直不给卫弯弯一点反应的时间。
卫弯弯就这么被半赶似的赶出了门。
她看着那女掌柜脸上带着笑,朝她挥手,待她一转身,却听得身后传来响声,再一回头,却见那女掌柜,竟然飞快地将香粉铺子的门都关了。
卫弯弯:……
她沉思地走着。
几个留在前面铺子的婢女小厮见状,跟紫燕打听发生了什么。
紫燕一个小丫头,哪里看得出方才的蹊跷,只说后院有个浆洗的疯女人,扑上来吓到了小姐,不过幸好女掌柜拉开的及时,小姐也没受什么伤害。
婢女小厮闻言松了口气。
卫弯弯没管后头仆婢的议论。
她低头沉思,慢慢走着,终于,走到了一处地方。
聚福楼。
-
香粉铺。
女掌故关了门,背抵在门上,久久没有动弹。
原本待在正房里的眉娘,却已迤迤然地走来。
眉娘乜了她一眼。
“你是故意的啊。”她说道。
“若只是金枝扑上去,她还能当不走运碰上个疯女人罢了,可你那般反应,不是明摆着告诉她有蹊跷吗?银珠,你啊……”眉娘幽幽叹了口气。
叫做银珠的女掌柜别开了脸。
眼里却隐隐泛着泪花。
“眉娘,对不住你,可我真的……不甘心啊。”
作者有话说:
二更合一,下周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