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傅昭第一次申请约会。
  她回去之后想了想,觉着最适合她和时楠之间的活动还是“散步”或者“兜风”――这是时楠离开之前,她们最经常做的一项活动。
  在想不到其他活动项目的时候,重新再做以前一起做过的事情,也许会带来更多惊喜。
  可惜现在是冬天,兜风这项活动实在不适合。
  所以她退而求其次,选择了散步。
  但散步看起来,像是一项没怎么花过心思准备的活动。
  傅昭目光落到时楠大衣衣兜里,里面有一只温温软软的手,是她现在应该牵着的手,而不是该孤伶伶放在大衣兜里的手。
  可是……
  她盯了好一会,才默不作声地收回视线,不动声色地清了清嗓子,“会无聊吗?因为单单只是散步。”
  “不会啊~~”
  时楠侧眸望过来,眸光映着笑意,“之前要么就是在路上奔波,要么就是开不停的会,能有时间散散步,已经算是很满足了。”
  “那就好。”傅昭应了一句,瞄了一眼时楠还没拿出来的手,抿着唇,“我还以为……”
  “第一次约会,我就没有表现好。”
  “为什么这么觉得?”时楠扬了扬眉梢。
  傅昭没说话,沉默一会,尽量维持着自己脸上的平静,尽量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把自己的手伸进了时楠的衣兜里。
  暖热指尖相触,却还是不自觉地轻轻颤了一下。
  她顿了一下,却也没有退缩,而是在衣兜里直接扣住了那只柔软的掌心,然后十指相扣。
  “手有点冷。”她没有回答时楠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
  “扑哧――”
  耳边传来一声温柔的轻笑,接着是慵懒轻柔的嗓音,“那可能还是你自己的衣兜比较暖和,你的衣服比较厚。”
  话音刚落,相握着的手就一起被拿了出来,从一个衣兜到了另一个衣兜。
  并排的距离也被拉近。
  肩抵着肩,脚步跟着脚步,手牵着手。
  在嘈杂的人群和缭乱的目光里,像一对普通得再不过的小情侣。
  如果真的是就好了……她不是南柯岛的岛主,不会因为心理阴影去不了RT星球,这样的话,她和时楠也不会需要一直维持着“异地恋”的模式。
  在这一瞬间,傅昭冒出了这么一个不成熟的想法,可下一秒就又被理智推翻。
  克制而冲动。
  她暗暗在心底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会,还是开了这个口,“过些天……我去RT星球看你,怎么样?”
  旁边的人步子顿了一下,把迈出去的她也扯了回来,定定望着她,“不行。”
  傅昭知道时楠会是这个回答,却还是生起了挣扎一番的想法,目光落到时楠眼底,小声说着,“我以后总是需要去RT星球的……不可能永远不去。”
  她刚刚冒出了点想要说服的心思,就被时楠识破,接着掌心被惩罚式地捏了一下,传来轻轻的刺痛感。
  “那就等两年再说。”时楠沉默地盯着傅昭一会,在对方眸光里捕捉到了期待的神色,心里软了一下,可嘴边还是没松口,
  “再过两年。”她轻轻阖了一下眼皮,“到时候你想来就来,想去哪里……都可以。”
  傅昭眸中染上困惑,“为什么两年。”
  “如果仅仅是因为水土不服的话……”她声音小了下去,染上了点心虚,“过两年也没用。”
  “其实……”她抿了抿唇,鼓起勇气说出口,“如果是水土不服的话,要多去那边适应才会变好。”
  “不是吗?”
  大概是她的声音太小,气势也弱了下去。
  时楠反而牵起唇角笑了笑,把手臂抬高,用着轻软的力度,揉了揉她的头。
  掌心柔软,动作轻缓。
  可说出口的话还是残酷无情的两个字,“不行。”
  傅昭泄了气,她不是不知道时楠在担心什么,无非就是她第一次去的时候,发生的那些事情,让时楠产生了不安的情绪,可陆景墨已经被关了进去,水土不服也只是一件可以克服的事情。
  对时楠来说,这两件事,不该让她这么坚决。
  对她来说,最重要的无非就是前世发生的事情,可已经过去两年,一切都和原来不一样了,所有的时间线,所有会发生的事情,都完全改变。
  连她家里那棵前世从没开过花的芍药,最近也有了开花的迹象
  那前世那一件纯偶然的事件,也理所当然地不会发生。
  在合理推测下,她有理由觉得,时间节点早已经改变,原有的时间轨迹早已被改变。
  所以,她真的还要等两年吗?
  就算要等,也应该是等过了她的25岁生日,一切就尘埃落定了。
  “过几天你生日,想要什么礼物?”像是听到了她的心声似的,耳边冷不丁地响起了这句话。
  傅昭猛地回过神来,就对上时楠那双漂漂亮亮的茶褐色眼眸,她茫然地转了转眼睛,过一会眸光闪烁,说出了自己最想要的礼物,
  “我最想要的礼物,就是被允许去RT星球看你。”
  时楠停下步子,侧头看她,挑了挑眉心,“这件事再说。”
  “其他的呢,类似于比较实质性的礼物,比如说车,房,或者私人飞行舰……”
  傅昭看了时楠一会,对方已经完全转移了话题,并不打算再讨论这件事。她也只好作罢,认真想了想,回答着时楠的问题,
  “这些我都有,要这么多也没用。”
  “那你想要什么?”时楠像是一定要问出个好歹来,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傅昭心不在焉地阖上眼帘,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时楠不会允许,可是除了这件事,她好像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了。
  她拥有的,比她想要的东西更多。
  亲人尚在,感情亲密,没有错综复杂的关系。
  朋友此时此刻就在身边,只要她想就能见面,时常相聚,还各自实现着自己的理想。
  爱人正爱着她,节奏和进度正好。就算是异地恋,有一点不好,但也是可以接受的范围。
  南柯岛安安稳稳,岁月安好,岛民平安喜乐,犯罪率低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那还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呢?
  傅昭左思右想,给了时楠一个最符合自己现状的答案,
  “我想要的已经拥有了,想做的事情也已经在努力中,所以现在没什么特别想要的礼物……”
  “但只要是你送的,我应该都会喜欢。”
  *
  在时楠离开的前三天,在傅昭生日的前两天,傅昭开始变得特别忙起来。
  白天几乎不能在家里见到人影。
  晚上下班也总是踩着月光回来。
  所以在那天散步之后,她们就再也没抽出时间约会过。
  就算是生日当天,傅昭也没能准时下班。
  直到月亮从窗户边上偷偷爬了上来,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进――”
  傅昭没抬眼,只说了这么一句。
  有轻快的脚步声响起来,慢慢走近,包装精致的礼物盒映入眼帘,方方正正的盒子,绑着细软的绸带。
  “生日快乐,我亲爱的岛主~~”
  轻松欢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傅昭愣了愣,抬起头,眼前站着一个人,湖蓝色的针织衫,亮紫色的半身裙,还有……
  原本黑色细软的中短发,变成了飘逸卷曲的红色长发。
  扎眼又吸睛。
  “……”她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番孔微言的穿搭,良久,抿着唇说了一句“谢谢”。
  孔微言眨眨眼,撩开自己飘逸的红发,努了努嘴,“怎么不打开看看?”
  傅昭这才把自己视线从孔微言这身亮眼的穿搭中移了开来,移到眼前的礼物盒上,伸手解开绸带,“这是什么?”
  “你自己看咯。”孔微言含糊不清地回答。
  狐疑的念头一闪而过,傅昭看了孔微言一眼,手上动作放慢许多,“该不会是什么恶作剧的东西吧。”
  孔微言翻了个大白眼,皮笑肉不笑地回答,“原来你这么想我。”
  “我是那种,在你生日还要搞事的人吗?”
  傅昭仔细想了想,语气轻松,点了点头,“是。”
  “……”孔微言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放心,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这很正常。”
  孔微言这么信誓旦旦,傅昭反而有点不放心起来,她动作顿了顿,但还是拆了开来,“最好不是,如如果是的话,我会直接扔了。”
  “……随你。”孔微言叹了口气,摇摇头,“没想到认识这么久,我们之间却连这一点信任都没有。”
  “你觉得这像话吗!!”
  “嘭――”
  傅昭抬了一下眼,面无表情地从盒子里拿出那本《alpha易/感期以及标/记注意事项》,非常厚,看起来有几百页,扔到桌上还发出了沉闷的一声响。
  “我没当面扔进垃圾桶里。”她言简意赅地补了一句,“是出于对你的尊重。”
  “这有什么好扔的,这哪里不正常了。”孔微言一脸莫名其妙,光明正大地宣称,“这不是每个alpha都应该学习的知识吗。”
  “我是怕……”她凑了过来,声音小了下去,“万一碰上了意外的情况,你不会,就丢人丢大发了。”
  “所以还是早点学习比较好。”
  “我跟你说,这真的是我看过众多评价,搜索来的,大家都觉得理论和实践结合的一本书……”
  孔微言说起这些来,永远是像开闸一样,滔滔不绝。
  alpha是需要学习这些知识没错,可傅昭却觉得孔微言这些话听到耳朵里,变成了有指向性的话,她及时打断了孔微言的话,“我是一个还没有进入易感期的alpha。”
  “听不得这些。”
  “这怎么了?”孔微言在她耳边恶魔低语,“第一次易感期,这不是正好吗?”
  “正好你那些还没开封的抑制剂,可以一直不开封。”
  傅昭沉默一会,觉得自己有些睁不开的眼皮,越发疲倦起来,她推开了孔微言,面不改色心不跳,“你什么时候走。”
  “还有……你为什么突然在身上穿这么多颜色?”
  为了不让孔微言继续这个话题,傅昭轻轻阖上眼皮休息,想了想,干脆把话题转到了自己刚刚就想问的问题上,她顿了顿,“像是碰上了春天……”
  孔微言十分遗憾地撇了撇嘴,为傅昭不肯开窍而遗憾。她摆了摆手,回答着傅昭的问题,“之前穿黑白灰,这不是想显得我成熟稳重一些吗?”
  “但现在我觉得,还是这样有记忆点一些。”
  “能让别人记得住我。”
  “谁记不住你?”傅昭懒懒地抬了下眼,抓住了关键点,“之前也没见谁记不住你。”
  “哎呀……”孔微言摆了摆手,含糊不清地回答,“没有谁,我开玩笑的。”
  “不过就是想穿多点颜色,发挥我美貌的优势罢了,毕竟……”
  她嘴边东扯西扯地说着,目光却不动声色地落到了傅昭脸上,果不其然,傅昭已经阖上了眼皮,像是在听她说话,却又像是睡着了。
  孔微言轻轻叹了口气,拿起旁边的毛毯给傅昭轻轻盖上,又调高了些暖气温度。
  “啪啦――”
  移动的时候碰到了书桌上的什么东西,似乎是掉了下去。
  孔微言回头,是一份文件。
  文件上说,鉴于孔微言署长在多场活动中表现优异,现将西群岛的葡萄庄园作为奖励,赠予孔微言署长。
  攥着文件的指尖紧了紧。
  小屁孩。
  孔微言轻轻喊了一句,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些天她叹的气都可以绕整个太阳系一圈了。她望了一眼靠在椅子上睡熟了的傅昭,把文件按照刚才的角度又放回到了桌上。
  才摇了摇头,慢悠悠地迈着步子,带上了办公室的门。
  *
  傅昭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猛地睁开了眼睛,一下没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在哪里。
  但下一秒肩上传来柔软细腻的触感,整个人被按回到了椅子上,继续窝着。椅子是时楠精心给她挑选的办公椅,符合人体工学,靠起来的时候特别舒服。
  温软的指尖覆上太阳穴,带着微热的温度,轻轻柔柔地给她按揉着,舒缓了不少刚醒过来的眩晕感。
  “醒了?”
  熟悉的嗓音轻懒润耳,轻飘飘地传入耳膜,是她最近听起来最安心的声音,缓解了她刚从梦中惊醒的心慌意乱。
  “嗯……”她安心地阖上了眼皮,轻轻开口,“可能是事情太多了,最近有点累,连在办公室睡着了也没注意。”
  “要注意劳逸结合。”
  简简单单的一句嘱咐,飘在耳朵里,润透在心里,傅昭唇边不自觉地漾起弧度,心底也越发觉得惬意,“知道了。”
  “嗯。”时楠轻轻应了一声,手上的动作越发轻柔起来,带着刻意放缓的呼吸,以及隐隐约约的笑意,“刚刚有人来过吗?”
  “孔微言来过。”
  傅昭心不在焉地回答了这个问题,随意闲聊一般地反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
  头上的动作没停,缓缓地在太阳穴处绕着圈,身后温软的身躯靠近了些,弯了些腰,有细长卷曲的发丝垂落下来,带着扑鼻的清香。
  接着是一声轻轻柔柔的笑声,像冬日最温暖的热炉里吹来的暖风,此时此刻飘在空中,旖旎又轻盈。
  笑得傅昭有些渴,口干舌燥越发严重,她不自觉地又问了一句,“怎么了?笑什么。”
  接着从头顶的呼吸变缓了许多,传来的嗓音尾音上翘,娇懒中带着丝缱绻的笑意,
  “你桌上的书,总不可能是你自己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