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昭不明白时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所以她理所当然的,除了心慌意乱之外,没做出其他任何反应。
  直到时楠松开了她的手腕,朝她眨了眨眼睛,轻松地勾起唇角,“我开玩笑的。”
  “……那就好。”傅昭手腕落空,自然垂落了下来,她不知怎么,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气氛变得有些不太对劲,两个人都安静了下来,就这么对视着,谁也没有主动避开视线,像是在等着对方接话。
  “我们来打个赌吧。”
  随着这句话尾音落下,天边有热烈的烟花升空,绽放开来,映得周边熠熠生辉,映得本就漂亮的五官更加光彩耀目。
  时楠望了过来,眸光灼热,映着天边烟火的碎光,里面似乎有跳动着的火焰。
  傅昭垂落下来的手在腿侧僵了僵,她迎着时楠的视线,喉咙下意识地吞咽一下,愣了几秒才开口,声音在周围烟火绽放的声音里变小了许多,“什么赌?”
  时楠还是准确无误地听到了傅昭说的话,她笑了笑,有额侧的碎发被风扬起飘在脸颊面前,氛围绮丽又朦胧,“我们赌等下谁主唱的曲子更受欢迎,谁赢了,就可以要求输的那个人实现她的一个愿望。”
  周围很吵,时楠很漂亮,傅昭有点慌。
  她勉强平静了下来,“看来你应该已经有了想实现的愿望,是什么?”
  坦白来说,只要是她能做到的事情,就算不用打赌的方式,她也可以帮时楠实现这个愿望。但时楠偏偏要用打赌……这就说明,这个愿望是听上去她就会拒绝的。
  “嗯哼~~”
  “的确有,但现在暂时不能告诉你。”时楠定定望着她,视线直直地看过来。
  傅昭维持着镇定,“那用什么方式评定?”
  “就用分贝检测仪,放在同一个位置,看谁的曲子接收到的欢呼声分贝更高。”时楠耐心地说完了评定的规则,又迈着步子走了过来,抬了抬下巴,朝她勾起唇角笑了笑,“按道理来说,你那首曲子会更热闹,对现场的气氛更加有烘托作用,你赢的几率更大。”
  “那你确定吗?要用这种“不算公平”的方式评定。”
  时楠抱着双臂,眼神自信,“我确定。”
  “倒是你,不会都到了这个份上了,还不敢吧?”她补了这么一句算是“激将法”的话。
  傅昭其实是不吃激将法的,她本身就是不争不抢的性子,小时候在孤儿院,碗里的鸡腿被其他年长的小孩抢了也不会说什么,只会安安静静地吃完剩下的菜。
  她不是那种一点就着的炮仗。
  但在这一刻,她特别好奇时楠的那个愿望,也特别想要知道,自己能不能实现时楠的那个愿望。
  “好。”
  她点了头,眸子里的光微微晃动,表示答应。
  她只是好奇而已,好奇是什么愿望需要时楠来和她打这个赌。
  -
  很快,闭幕式晚会开场,很快轮到了她们这个保留节目。
  傅昭的《可爱的她》放在最后,时楠的《爱你的我》放在倒数第二。
  岛主的保留节目一向是南柯岛岛民最期待的闭幕式节目,特别是今年,孔微言发出了预告,说是乐队表演,更加吸引了岛民的关注。
  她们一走出后台,登台的第一秒,就听到了来自台下剧烈的欢呼声。
  夜晚的风很喧嚣,吹在面上,还有些热。
  傅昭坐在鼓凳上,脚放在踩镲上,下意识就屏住了呼吸,和各就各位的其他人的对视一眼,看着正前方时楠纤细修长的身影,垂了垂眼睫,轻轻呼出一口气。
  “嘭――”
  她转了下鼓棒,敲响了第一个节奏,接着,舞台上的冷焰火瞬间升起,带动了全场的气氛。
  然后是慢慢加入的键盘。
  再是吉他和贝斯,构成了完整的旋律。
  再然后是,时楠清甜的嗓音,柔似今晚的夜风,带着炙热,带着甜蜜,点燃了全场的欢呼声。
  傅昭脚踩着节奏,稳定地敲着鼓。
  今天晚上,比她想象得要嘈杂得许多,可当她真正进入到曲子节奏的时候,又觉得世界很安静。
  她不由自主地,就把自己的视线全部集中在眼前的时楠的身上。
  时楠很漂亮,她不止一次认识到这个事实。
  但此时此刻,这个已经被她承认过无数次的事实,却又无比深刻地烙印在她脑子里,沉入到她心底最深处。
  她这个角度很合适。
  台上的光打在时楠身上时,她能看到时楠整个人身上晕着的光圈。
  时楠和江问青还有叶尔互动的时候,她能无比清晰地看到时楠笑弯的眼睛里蕴着的细细碎光,明眸皓齿,笑靥如花。
  时楠回头朝她笑的时候,她能和时楠肆无忌惮地对视,能回一个同样灿烂的笑容过去。
  但下一秒,她就开始心慌意乱,心脏开始随着她敲鼓的节奏舞动。
  因为时楠完全转过了身,就这么直勾勾盯着她,迈着轻轻的步子走了过来。
  舞台上很吵,下面人群的欢呼声也随着时楠的动作变得激烈起来,甚至像是要掀翻了天。
  她应该没办法听清时楠走过来的脚步声。
  可偏偏……
  她却像是听到了,并且耳朵里只剩下了这个声音。
  “嘭――嘭――嘭”
  一下一下,像是踏着她心跳的节奏。
  她恍惚间,突然想到了她在原世界时看到的一句话:让你好好走路,没让你踏着我的心跳在走。
  用在这里,似乎有点合适。
  她想得有点太多,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时楠已经坐在了她的身旁,和她肩抵着肩,就像昨天晚上一样,亲密无间。
  这种亲密无间,似乎是台下的人想要看到的。
  cp粉这个称呼,好像在所有世界都通用。
  台下的尖叫声变大,混杂着汹涌的人群,开启闪光灯和摇过来的摇臂摄像机。
  傅昭看到了很多人脸上的欢呼和激动,可唯独不敢看自己旁边,和自己近在咫尺的时楠,柔柔甜甜的嗓音就在她耳边,轻轻香香的呼吸就喷洒在她颈边。
  她现在算是知道,时楠为什么有底气和她打这个赌了。
  但她虽然心慌意乱,却还是没忘记刻进肌肉里的节奏,完完整整地演奏完了这一首曲子,敲下了最后一个节奏。
  可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
  下一秒脸上,就传来了轻轻软软的触感,像是果冻,又像是鸡蛋羹。
  带着点清香。
  就像她想象的那样,甜,软,香。
  那一瞬间,台下的欢呼声突破天际,离她们最近的江问青也不自觉脱口而出一句“我的妈呀”,然后是无比淡定地弹奏完最后一个音符的傅晚清,朝她们这边比了一个大拇指。
  叶尔脸上闪过一闪而过的错愕。
  傅昭却一脸震惊地捂着自己的脸颊,这才看向在自己身旁坐了很久的时楠,嘴巴张张合合,实在是不知道说些什么。
  浑身上下都带着热意,心里烧得不行,头顶似乎也开始冒起了白烟。
  时楠为什么要亲她?
  她心里只剩下这么一个想法,可以继续支撑着她脑子的运转。
  一切似乎都被放慢。
  她看得到时楠轻轻扑下来又抬上去的纤长睫毛,被风恰到好处拂起的发丝,细腻柔白的皮肤,白衬衫下敞开得恰到好处的领口,锁骨链勾勒出的精致肩颈线条。
  近在眼前的时楠,就这么继续抵着她的肩膀,眨了眨眼睛,茶褐色眼眸里的光轻微晃了晃,看着她笑得漂亮且灿烂,关了麦克风,凑得特别近,小声轻轻地说了一句,
  “谁让你刚刚不看我的,这是惩罚。”
  傅昭整个人像是被定在了鼓凳上,手则像是被定在了脸颊上,脸上的表情似乎也像是被定格在了“震惊”这一种情绪里。
  直到她手里又钻进来一个柔软温温的掌心。
  她就更恍惚了。
  她恍惚之间,被时楠牵着走到立麦面前,被江问青套上了另外一个电吉他,叶尔给她来调了调麦架的高度。
  接着,是手心里倏地消失的温软触感,是走到后面鼓凳上坐着的时楠。
  是傅晚清弹响的第一个音符。
  她彻底回过神来,手慢慢放到麦架上,调整了位置,唱出了歌词的第一句――如果有不爱她的理由就好了……
  思绪慢慢回笼,周遭的一切事物又开始重新运转起来。
  台下是情绪激动着的人群,每一张脸上都洋溢着兴奋,她飘了两眼,就忍不住漾起嘴边的弧度,笑了起来,她看到了江问青和叶尔的家人,看到了在人群中穿梭着的警卫人员,看到了一向波澜不惊的刘医生脸上露出了同样激动的神情,看到了和她息息相关,一直在她身边的人。
  抬头看,是漫天盛放着的烟火,是挂在天边的月亮,是繁华景秀的参天大树。
  是喷到天上,再轻飘飘地落下来的冷焰火痕迹。
  她不用照镜子,就知道自己此刻脸上的笑容被气氛衬托得有多灿烂。
  因为她已经无比真切地感受到了,从内心深处涌上来的愉悦感和兴奋感,这是一个很奇妙的地方,像是有神降临一般,用着无比真切的事物和人,告诉她:
  嘿,你也是可以拥有情感的人。
  你用不着继续孤独了,以后会有很多和你有联系,和你有关的人在你身边。
  她暂时忘记了原来的傅昭,在这一瞬间她只觉着,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和她有关。
  谁说不是呢?
  节目是她参与排练的,江问青和叶尔是她慢慢培养起来的感情,刘医生是她邀请过来的,烟火大会和街头游行仪式是她参与筹划的……
  时楠,至少也和她这个傅昭,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至少在这一刻,她也有了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痕迹,而不仅仅是原主的替代品,也不仅仅是南柯岛的客人。
  她在这一刻,变成了一个幸运儿。
  她一句一句唱着,弹着自己手里的电吉他,节奏很热,旋律很闹,她的情感慢慢充沛起来,她开始发现,台上的人,台下的人,她好像都不想失去。
  她和许多人,有了情感联系。
  在这个晚上,南柯岛的岛主,简单平凡的高中生,高收入的医生,辛苦工作的警卫部人员,开着网红餐饮店的老板……
  似乎都融为了一体。
  可以统称为,南柯岛的岛民。
  也可以统称为,她的身边人。
  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仿佛就是那个爱着南柯岛、爱着身边人的小岛主。
  最重要的一个,让她情感越来越充沛的那个,让她惊喜,让她雀跃,让她心疼,让她想要接近的,是她的未婚妻。
  兴许是脸颊上被亲到的那一处还在发着烫,影响着她的思绪,所以她特意省去了“将要退婚”这几个字。。
  让她的未婚妻,省去了前缀。
  后面紧接着的,是“时楠”这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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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把我脑子里关于这场演出的画面共享给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