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闷热的阁楼储物间,季无忧在煮面条。
  “你跑什么?”季无忧拌好佐料,把煮好的清汤面端给季无忧,自己也去盛一碗,“你骂谁姥姥呢?”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季无忧轻薄的白衬衫就被汗打湿了,半透明地紧紧贴在背后,勾勒出性感饱满的肌肉曲线。
  林秋河别开视线,季无忧这身材的确很诱人。
  他咬口面,意外发现季无忧居然手艺还不错。
  季无忧:“问你话呢,刚才骂谁呢?”
  林秋河扯谎:“我帮你骂盛家。”
  季无忧冷笑:“你骂盛家眼睛却在看我。”
  林秋河振振有词:“我眼睛看你不代表我骂的就是你,我这是指桑骂槐。”
  季无忧显然不信,但也没跟他多计较,又问道:“那你跑什么?”
  跟兔子似的,要不是他反应快,说不定还真让林秋河骑上电动车跑路了。
  林秋河故作忧愁:“你把盛月嫣绑树上,盛家人肯定找你算账,不跑等着他们来找我们吗?”
  季无忧沉默不语,片刻后,沉声道:“林秋河。”
  林秋河抬头看他,却被季无忧眼中的死寂吓得往后缩脖子。
  季无忧道:“别离开我。如果你敢跑,我掘地三尺也会把你挖出来。”
  林秋河感受到一股凉意,这下是半点想跑的心思都没了。
  林秋河抹抹额头上被吓出来的冷汗,岔开话题:“好热。”
  “到楼下去吃。”季无忧端起碗筷往楼下走,林秋河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走到楼下一看,满屋子坐满了盛家人,盛月嫣正揉着被绑到红肿的手腕靠在一个妇人怀里哭哭啼啼。
  林秋河扭头又想跑,季无忧直接单手摁住他的肩膀不让他动。
  “介绍一下,这是我老婆林秋河。这是姑姑、姑父,大表姐,二表姐,小表弟。这是做饭的赵阿姨,管家于叔,保姆阿月,保姆小敏,小敏的狗子容秀。”
  容秀是一只脾气暴躁的大黄狗,听到有人叫它名字,立刻汪汪叫了几声,小敏立刻拉紧狗绳,示意容秀安静下来。
  听到季无忧把他们同保姆管家甚至保姆的狗一起介绍给林秋河,盛家人立刻脸色铁青,神色十分难看。
  季无忧的姑姑季长青干咳一声,严肃道:“无忧,你要结婚姑姑不拦着,但你不该把月嫣绑到树上,她毕竟是你表姐,都是一家人,怎么能动粗呢?”
  季无忧眼中飘过一丝轻蔑,从小到大,盛家人对他动的粗还少吗?打到流血昏迷住院都是常有的事。
  季无忧郑重道:“林秋河是我的挚爱,从今往后,我不许任何人欺负他。”
  季无忧危险的视线巡视四周,落到林秋河身上时,突然变温柔。
  林秋河眨巴两下眼睛,立刻会意,对季无忧报以甜甜微笑。
  季无忧温柔道:“先吃面。”
  林秋河脸色洋溢幸福的笑容:“谢谢老公!”说完端着面条坐到盛家人对面。
  “谁允许你坐下的?”季无忧的姑父盛有成突然开口,吓得林秋河一激灵,差点把面撒了。
  季无忧走到林秋河身旁坐下,放下面碗,拍拍大腿,对林秋河含情脉脉道:“坐我腿上。”
  林秋河手一抖,差点又把面撒了。
  硬着头皮坐到季无忧腿上,季无忧立刻长臂一伸抱住他,接过他手里的面碗体贴道:“要我喂你吗?”
  林秋河立刻低下头,轻声道:“不用了。”然后低头吃面,像是很不好意思。
  两人旁若无人的亲昵把盛家所有人都晾在一边。
  盛月嫣抹把眼泪,指着季无忧愤怒道:“你别太过分!”
  “闭嘴。”季无忧抬眸,眼底一片凉薄,“没看到我老婆在吃饭吗?”
  “你!”盛月嫣还想再说什么,盛月华却伸手拦住她,盛月嫣只得气得鼓起腮帮瞪着季无忧和林秋河。
  偌大的客厅安静下来,一时只能听到林秋河嗦面条的声音。
  林秋河慢条斯理嗦完一整碗面条,轻轻打个饱嗝,接过季无忧递给他的纸巾擦擦嘴。
  就在众人以为可以说话的时候,林秋河对季无忧扬起微笑:“老公,我想吃水果。”
  季无忧从胸腔里发出一声闷笑,抱住林秋河的手又紧了两分,从果盘里拿起一根香蕉递给林秋河。
  林秋河剥皮吃完,又抬头看季无忧:“老公,我想吃樱桃。”
  季无忧又拿颗樱桃递到林秋河唇边,林秋河低头一咬,嘴唇堪堪擦过季无忧手指。
  又过了一会儿,林秋河又抬头看季无忧:“老公,我想喝牛奶。”
  于是季无忧又让保姆帮忙热了杯牛奶。
  等林秋河吃饱喝足后,已经过了一个多钟头了。
  盛家除盛月华外个个对林秋河咬牙切齿,却碍于盛月华的意思没有发作。
  林秋河懒洋洋拍拍自己的肚皮,靠在季无忧怀里眼皮打架:“老公,我困了。”
  季无忧不动声色掐了把林秋河的腰,示意他差不多得了。
  林秋河心里暗自偷笑:你不是喜欢拿我当枪使吗,那就别怪我借题发挥,这一个多小时,腿要被我坐麻了吧。
  还给他送水果送牛奶,使唤反派大佬的感觉真好。
  季无忧把林秋河抱到旁边坐好,动动有些酸麻的腿,对盛家人郑重宣布:“我再说最后一遍,我不许任何人欺负林秋河,谁敢越界,我一定六亲不认。”
  “你放肆!”盛月嫣举起茶杯就要砸,盛月华低声呵斥:“月嫣!”
  盛月嫣委委屈屈的不敢动,季长青忍不住劝道:“月嫣是你亲妹妹,你不能胳膊肘向外拐……”
  随着盛月华冷冷一个目光投来,季长青闭上嘴巴。
  盛世集团实际掌门人盛月华暗暗打量一番靠在季无忧肩上装死的林秋河,心里已经有了算计,对季无忧说:“什么时候办婚礼提前说一声,我给你批婚假。”
  林秋河揉揉鼻子,心想还挺人性化。
  季无忧回了个“好”。
  盛月华又道:“不管你做什么,不要影响工作。你记着,盛家养了你十年。”
  季无忧目光阴沉,又变回那种死气沉沉的模样,没有说话。
  盛月华环顾四周,对季长青冷冷开口:“我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这点小事也值得叫我回来,公司业务忙,我没空陪你们闲聊,我先回去了。”
  说完盛月华拿起公文包,踩着高跟鞋急匆匆走了。
  林秋河暗暗为盛月华叹口气。整个盛家,也就盛月华还算个人。盛有成色厉内荏,草包一个,季长青唯唯诺诺,毫无主见,盛月嫣空有美貌,不求上进,至于季无忧的小表弟盛子琦,喏,现在还在沙发上躺着呢,醉得不省人事。
  偌大的盛世集团,全靠盛月华,以及还未叛变的季无忧支撑。
  不过说起来,这盛家家产大多都是从季家掠夺来的,崛起后的反派一举取缔收购盛世集团,也算物归原主。
  客厅众人陆续散去,季无忧捣捣林秋河胳膊,把装睡的林秋河叫醒。
  林秋河假装睡眼朦胧:“几点了?”
  季无忧面无表情把两个面碗推给林秋河:“去刷碗。”
  盛月华不在,季无忧又成了无人问津的小可怜,只是跟以前不同的是,现在去刷碗的成了林秋河。
  做饭的赵连礼赵阿姨看到林秋河端着做饭的锅碗瓢盆来到厨房,惊讶地“呀”一声:“怎么是你洗碗啊,我还以为无忧舍不得让你做家务呢。”
  刚才客厅里季无忧那一副痴情样,让十年没看偶像剧的赵阿姨感动得差点落下泪来。
  林秋河点点头,露出职业假笑:“我也舍不得让无忧做家务啊,这是夫夫间的情趣。”
  赵阿姨露出会心一笑:“哦呦,到底是年轻人,啧啧啧。”
  林秋河假装不好意思地笑笑。
  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都爱聊天,赵连礼一边准备晚饭,一边跟林秋河闲聊,一会儿问你跟无忧怎么认识的啊,对家里安排满不满意啊,一会儿又问你喜欢吃什么啊,在哪里工作啊,月薪多少钱啊。
  赵连礼虽然也听说过林秋河和季无忧从小定下了娃娃亲,但对林秋河本人并没有过多了解,此刻看林秋河面带微笑平易近人的模样,对林秋河越来越喜欢,感叹道:“无忧这孩子从小命苦,有你疼他,无忧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
  林秋河脸色突然沉下来,冷笑道:“他命苦,也没见你端口热饭给他吃啊。”
  季无忧七岁就被盛家收养,从七岁到十七岁,赵连礼经常端剩饭冷饭给季无忧,甚至有些饭菜都馊了。小时候的季无忧根本没有赚钱能力,只能把馊饭倒掉,饿着肚子挨到天亮,等到了学校再买个馒头。为此,季无忧饿出了严重的胃病,后来学会捡瓶子卖钱,季无忧饿肚子的情况才有所好转。
  赵连礼脸上一窘,辩解道:“盛家给我发工资,我当然只能帮盛家做事,那些陈年往事,都是长青让我做的。你不知道,其实,原来长青不是这样的人,后来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性情就变了。”
  赵连礼不知道的事,林秋河却知道。小说里季长青原本是个和蔼可亲的姑姑,可惜嫁给了贪图富贵人面兽心的盛有成。季长青收养季无忧不久后就早产生下盛子琦,身体虚弱正是需要照顾的时候,而贪享富贵的盛有成用着从季家骗来的钱只顾自己享乐,根本不管妻子儿子,有事全推给保姆,甚至在季无忧父母去世后只顾从季无忧的爷爷奶奶那里要钱,最终把季无忧的爷爷奶奶活活气死,把季家全部财产据为己有。盛有成平步青云后对季长青更加冷淡,终日在外面花天酒地,把公司交给盛月华,自己做甩手掌柜,偶尔回家一次,还要摆出一副封建大家长的气势来。
  那时季长青带着盛子琦,外加十二岁的盛月华、十岁的盛月嫣、七岁的季无忧,还要处理父母的后事,丈夫还对自己越来越冷淡,往日盛有成对她的甜言蜜语全部化为泡影,季长青重压之下终于找到一个发泄口:
  这一切都是因为季无忧!
  季无忧来到家里后她才早产生下盛子琦,是季无忧克死了她的哥哥嫂子,是季无忧克得她早产,是季无忧克死了她的爸爸妈妈,一切不幸,都是因为季无忧,就连丈夫对她的冷淡,也是因为不满自己收养季无忧。
  季无忧就是个祸害。
  怨恨的种子一旦埋下,很难被拔去,二十年足够这颗种子长成参天大树,浓密的枝叶遮挡住所有的善良,季长青不止一次怨毒地想过,季无忧死掉该有多好。
  当初看到这里时,林秋河不止一次为季无忧喊冤,季长青怎么能把渣男的责任推卸到一个七岁的孩子身上呢?
  不过同情季无忧只是一时的感慨,无良反派该死还得死。
  林秋河眯着眼想,季无忧有严重的胃病,晚上那碗面条季无忧根本就没动几口,如果现在季无忧胃病犯了,死掉的概率有多大?
  “阿姨,你饭做好了吗,我要饿死了!”厨房外远远传来盛月嫣的声音。
  与此同时,季无忧站在了厨房门口,阴沉沉道:“你洗个碗怎么要这么久?”
  林秋河擦干手,笑眯眯回了句“来了”,离开的时候,突然停住脚步,顺手抽走了一袋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