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夕阳最后一丝余晖消失不见,战斗正式宣告结束。
  三千精兵对阵数百牧民,结果毫无悬念。
  除了奋起抵抗者被就格杀之外,还有百多名妇孺和稚童,他们聚在一团,等待着这些凶神恶煞们的屠刀。
  这些孩童最大的不过十来岁,最小的,还在襁褓之中。
  他们紧紧依偎在母亲的身边,眼中射出各种各样复杂的光芒,或恐惧,或仇恨。有几个甚至手中提着小小的玩具弓,虽无杀伤力,那箭矢却直接对准了周围的明军。
  被俘的瓦剌妇女则是紧紧将孩子抱在怀中,望着眼前明军冰冷的刀剑,眼中满是悲观绝望之色。
  朱祁镇走来走去,望着那些幼稚的身躯和仇恨的目光,头皮阵阵的发麻。
  这么多人,全都是妇女和孩子,怎么处理?
  樊忠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劝说道:“皇上,万万不可对敌人仁慈!”
  李珍也走上前,恶狠狠道:“瓦剌人常年袭扰我大明边镇,对我大明百姓不管男女老少,从不留情,肆意屠杀!正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们怎么对我们,我们就怎么待他们!”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是,朱祁镇毕竟是现代人思维,并不愿意赶尽杀绝。
  看着那些瓦剌妇孺仇恨的眼神,大明将士期盼的目光,他缓缓踱着步子,冷汗湿透了脊背。
  樊忠和李珍也不想逼的太紧,望着他紧皱的眉头,皆都一声不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空气中出奇地安静,只有木柴燃烧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火光映红了每个人的脸庞。
  百余名瓦剌妇孺冷眼望着这个掌握了他们命运的汉人,沉默不语。
  朱祁镇猛地定下脚步,然后大吼道:“所有的瓦剌人,听着!”
  这些妇孺以为对方要动手了,不由得面色惊恐,紧紧抱在一起。
  朱祁镇突然反应过来,他们可能听不懂汉话。
  “哈铭,你来翻译!”
  “是!”
  哈铭走上前来,充当起临时翻译。
  朱祁镇重新酝酿了一下情绪,大声道:“我就是大明皇帝,你们都看着我这张脸!”
  哈铭将这番话翻译过去,果然,百余名妇孺的目光齐刷刷的往朱祁镇脸上扫过来。
  “是我杀死了你们的家人!”
  “我并不想杀人,可是,他们杀了我的亲人,我的同胞,其中有无数像你们一样的妇孺儿童!”
  “所以,请你们都记住我这张脸,想要报仇可尽管朝我来,我等着你们!”
  朱祁镇似狼般咆哮着,那凶恶的模样,连在母亲怀中嗷嗷待哺的婴儿都吓的停止了哭泣。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有恐惧,更多的是仇恨。
  朱祁镇目光扫过所有人,继续说道:“按照你们瓦剌人的所作所为,于情于理,我都不应该放过你们。但是,我们老祖宗有句话,叫做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老祖宗都这么说了,今天,就给你们一次机会!”
  瓦剌人中鸦雀无声,等待着哈铭用蒙语帮他们翻译。
  哈铭却愣住,不可思议地看着朱祁镇。
  不止是他,李珍和樊忠也大为不解,为何要放过他们?
  哈铭忍不住问道:“皇上……”
  朱祁镇摆手制止,说道:“朕所说的话,一字不差地翻译给他们!”
  哈铭无奈,只得逐字逐句地翻译。
  听完之后,这些瓦剌妇孺们似乎十分不理解,满脸的不可思议。
  哈铭只得给他们重复了一遍,确认自己可以活下来,这些人脸色的诧异开始转为欣喜,他们相互拥抱着,手舞足蹈着狂呼,泪水流了满脸。稚童们虽不明白母亲欢呼的意义,却也似乎被这情绪所感染,张开了笑脸,伸出细嫩的小手去摩擦母亲脸上的泪珠。
  李珍再也忍不住,上前道:“皇上,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臣建议把这些人杀了,一了百了!”
  朱祁镇眼眸低垂,沉寂如水,背转着身子久久凝立,不发一语。
  不见悲,不见喜,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唯独那紧紧握住的手掌,将他心情现出些端倪。
  瓦剌妇孺们的狂欢突然停住,她们突然意识到,那位执掌了她们生死大权的男人还在保持着沉默,他紧握的双手上青筋凸显,可见他内心思想争斗之激烈。
  若是此人当场反悔,百余名妇孺稚童,依然逃不脱被屠杀的命运。
  这些人开始变得惶恐起来,眸子中带着期盼抑或仇恨的目光,紧紧盯住那凝立不动的身影,等待着他最后的判决。
  朱祁镇长长吁了口气,双眼缓缓睁开,看向李珍,悠悠道:“襄城伯,如果朕把这职责交给你,你下得了手么?”
  李珍闻言直接拔出刀来,那些瓦剌人一看,顿时吓得惊慌失措,连连后退。
  然而,血腥的场面并没有发生。
  望着眼前无助的女人,嗷嗷待哺的婴孩,李珍面色时红时白,脸颊肌肉剧烈抖动,他咬咬牙举起钢刀,杀人无数的双手竟是微微的颤抖,迟疑了良久,他终于叹了口气,手中大刀无力垂下。
  “启禀皇上,若是要斩杀瓦剌男人,臣眼都不会眨一下。可是,这些女人和孩子……”
  说到这里,他再次叹了口气,无力摇了摇头。
  朱祁镇目光如电,一一扫过面前这些眼中饱含了恐惧与仇恨的瓦剌稚童,良久之后才幽幽叹息:“你看看这些孩子仇恨的眼神,当他们长大后,有可能和我们大明交好吗?”
  李珍摇头道:“怕是不太可能!”
  “今日杀了他们,其他的瓦剌人,会和大明交好吗?”
  李珍再次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大明与草原诸部之战,不是杀几个人就能解决,朕要的是他们臣服,彻底臣服!”
  众人沉默了半晌,忽听朱祁镇继续说道:“襄城伯,诸位将士们,朕想请教你们一个问题,我华夏民族历经千年,长盛不衰,名帅良将多如天上的星辰,数不胜数。他们保家卫国,远扬天威,战绩彪炳,让无数敌人闻风丧胆,望风而逃。这些祖宗先贤的事迹流传至今,他们的威名是靠着杀戮手无寸铁的百姓挣来的吗?”三月,初春。
  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南凰洲东部,一隅。
  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
  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免费看最新内容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
  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
  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
  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
  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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