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穿越小说 > 她从山上来 > 第165章
  与韦无冕同来的还有金不换,韦无冕有事寻他帮忙,所以这些日子两人常在一处。
  金不换跟随在韦无冕身后,待看清院中情形后,虽也震怒,但他尚存几分理智。
  他伸手号了一下宋真清的手腕,即刻从怀中掏出一粒药丸塞进了宋真清嘴里,并对韦无冕道:“韦兄,小道姑伤势极重,我需带她即刻回去诊治。”
  这般说着,他便又自腰间掏出一把匕首,对一旁的碧桃道:“你替小姐扯着衣衫,我将她身上的绳子割开。”
  碧桃闻听吩咐,忙跳起身来,她看着宋真清被血渍浸湿了的后背,咬了咬牙,眼泪在眼眶里打起了转,她用手指小心翼翼的捏着宋真清与绳索已黏在一起的衣衫,极力想将绳子向外扯开些,却发现绳子绑的太紧,她突然捂住了双眼崩溃大哭道:“奴婢不行……”
  “我来,”韦无冕的声音突然在一旁响起。
  “冕儿……”长公主张了张嘴,想制止韦无冕,但在看见韦无冕紧紧握着颤抖的双拳时,她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而韦无冕对长公主的话却是充耳不闻,他只对金不换伸出手去,“匕首……”
  金不换一言不发的将匕首递了过去。
  韦无冕接过匕首,静静凝视着宋真清半晌,随后半弯着腰轻轻覆在了宋真清耳边,呢喃了几句,没人听见他说了什么,却见他忽然起身,左手毫不迟疑的捻住宋真清被板子抽烂了的衣衫,用右手的匕首将衣衫割去,随后露出已被浸入了肉里的绳子,他手中不停,手起刀落,那沾了血的绳索应声而断。
  随后他又将自己身上的外袍脱了下来,包裹住宋真清后背,这才又弯腰托起了宋真清,唤过阿二,将人小心翼翼的递到了阿二手里。
  做完这一切,他默默看了垂着额头趴伏在阿二怀中的宋真清一眼,这才对金不换道:“金兄,清清便拜托给你了。”
  金不换点点头,“你放心,我定会还你一个安然无恙的小道姑,不过……”
  金不换忽然话锋一转,“你最好将自己家事处理了,这样的事无论小道姑还是我与木子,都不希望出现第二次。”
  说着,头也不回的带着阿二便朝院门外走去。
  “小姐,”碧桃跳将起来也跟了过去。
  笑笑也在同一时刻随几人的步伐离开了。
  院中,无论是百里昊风的侍卫还是韦府的随从,皆站在一旁,无人再敢拦他们。
  韦无冕双眸凝视着宋真清几人离开的方向,直至几人的身影拐出了院门,他才缓缓背过头,一双眼直视韦二爷,眸中仿佛浸了百年的寒冰。
  他的目光从韦二爷身上又移向百里昊风,只是稍稍顿了顿,他抬脚迈步就要离去。
  “冕儿,”长公主颤着声音出言唤道。
  韦无冕脚步停了停,但却未回头,他只道:“多谢祖母救清清。”
  他的声音沉静的可怕。
  长公主以为韦无冕在看到眼前情形时,没准会发疯,搞不好会与他老子干起来,却没成想韦无冕竟这么冷静。
  这情形反而让长公主越发觉得韦无冕不大寻常。
  长公主越想越觉得忧心,她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眼韦二爷,“你干得好事。”
  韦二爷面上神情却是复杂难言,方才韦无冕看他的目光中,既冷漠又寒凉,却没有恼怒愤恨,韦无冕看他像似看一个陌生人。
  直到此刻,他方觉得,他自始至终都未曾真正认识过这个儿子。
  瞧着长公主也拂袖而去,他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韦无冕走了,长公主也走了,只余韦二爷与韦府随从与百里昊风和侍卫,院中顷刻变得寂静下来。
  今日虽没将那姓宋的女人弄死,但也不是没有收获,百里昊风觑一眼失了魂般的韦二爷,嘴角微勾,闪过一丝阴沉的笑,韦无冕与韦二爷离心已成定局。
  父子离心,没有比这更令人愉悦的报复了。
  但是,再想起韦无冕离去时望来的眼神,他不禁心神一凛,微微皱起了眉头,他想他必是要尽快离开京城了,因为,他自韦无冕的目光里,看出了杀意。
  他向来相信自己的直觉,直觉告诉他,韦无冕与从前那个傻子已经不一样了。
  若是韦无冕变得正常了,会不会想起二十年前那夜之事?
  此刻,再回想韦无冕的眼神,百里昊风越发觉得京城不宜久留。
  想到这里,他随即向韦二爷抱拳拱手,“韦二爷,昊风这就告辞了。”
  “好走不送,”韦二爷此刻哪里还有心情理会百里昊风,只随意摆了摆手,面色灰败的转过身朝屋内走了去。
  就在众人都以为这事就此落幕了的时候,去无人料到当日下晌,身为大理寺少卿的韦无冕又率人来了韦府,并将百里昊雨两人的尸身带了回去。
  原来,皇上在听闻剑南王府小郡主身亡之事后,十分愤怒,因此事涉及韦府,遂特下旨让同是韦家出身的大理寺少卿全权负责查出真相。
  无论是溺亡还是被人所害,总要有一个确凿说法。
  一时间,剑南王府小郡主在韦府身亡的消息不胫而走。
  经过大理寺仵作勘验,发现百里昊雨与其丫鬟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伤痕,其中各有一处致命伤,由此也得出两人皆是被人杀害后才扔进湖中的。
  就在当夜,从第一个发现百里昊雨尸身的韦府园丁,到最后一个见过百里昊雨出门的丫鬟,甚至在发现百里昊雨身亡后作证指认小郡主与人结仇的丫鬟,一个不拉的全都被请到了大理寺。
  但凡进了大理寺的,就没人敢说谎,然而这些人到底在大理寺都说了些什么,却没人知道。
  众人只知道第二日一大早,就在京城百姓尚沉浸在睡梦之中时,在大理寺忙了一夜的韦无冕带人又回到了韦府。
  韦无冕并未回自己所住的聆荷居,而是径直来到了韦无忧所居的墨玉阁。
  时辰尚早,墨玉阁大门自然紧闭着。
  “去叫门,”韦无冕淡淡吩咐身后官兵。
  “啪啪,”敲门声响了好大会,才听里头传来了一道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接着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嘟嘟囔囔的传来,“这大清早的,哪个不长眼的来扰少爷睡觉,万一将少爷吵醒,有你们好看。”
  里头的人边说边开门,待探头看清门外站着的韦无冕时,那人下意识的便要关门,却被韦无冕一把撑住,“去唤醒韦无忧,就说我来了。”
  韦无冕声音虽轻,却是不容置疑的语气。
  墨玉阁守门的小厮不过十来岁,纵使与自己主子一般私下里十分瞧不上韦无冕,但真正面对韦无冕时,他还是低头哈腰丝毫不敢造次。
  “是,是,小的这就去,大少爷稍待,”小厮也是个极有眼力见的,看韦无冕身后还跟着几个凶神恶煞的带刀官兵,便知来者不善。
  “唔,”韦无冕掸了掸衣袖,将手背在身后,双目望向不知名的远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初秋的清晨,微微拂过的风里略带着几分凉意,韦无冕忽然想起那年秋日,他与清清在天灵山赏玩的日子,不过两年光景,却恍若隔世。
  那时的他因救清清,差点便丢了性命,可他却丝毫不悔,因为他知道,清清没了他,依旧可以坚强的活下去,可他若是没了清清,他就活不下去了。
  韦无冕眼神悠远,他想他的这一生,从前活在对母亲的念想里,但直到遇见清清,他方知人生还有另一种活法,因为清清,他才能从浑浑噩噩的梦里清醒过来。
  他的清清,是他情愿拿自己的命护着的人儿啊,所以他不许任何人伤害她。
  也没有人在伤害了他的清清后可以全身而退,无论是谁。
  “大哥,”韦无冕的眼神渐渐回转,打量着从屋中匆匆而来的韦无忧。
  他的这个弟弟,在他面前一直装着一副乖巧无害的模样,可却在数年前,将一杯滚烫的茶水浇在了他的手上。
  彼时的韦无忧不过五六岁,而那时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个傻的,便是在府里受了欺负也不会寻祖母告状,包括韦无忧。
  可他们却忘了,纵使他不去说,但那样一杯热水将他的手烫起了一片水泡,祖母又岂会看不见呢?
  韦无冕勾勾唇,看着在自己面前低垂着头恭恭敬敬的弟弟,他轻声问道:“无忧,你是不是恨极了我?”
  “大哥,”韦无忧悚然抬头,见韦无冕神色淡淡的,不知是个什么意思,“大哥,无忧不知大哥什么意思。”
  韦无忧又垂下眼去。
  “不承认也罢……”韦无冕无所谓的摇摇头,接着道:“你纵使从前不恨我,以后也会恨我的。”
  “大哥到底想说什么?”
  韦无忧情知韦无冕今日所来正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再也装不出一副懵懂样子,遂扬起一双阴郁的眼,冷冷问道。
  “你这般聪明,还未猜到我所为何事?”
  韦无冕哂笑一声,见韦无忧瞪视着他,也不再绕圈子,而是从背后缓缓抽出手掌,递到了韦无忧眼前,“你可认得这是何物?”
  韦无冕手心里躺着的是一枚金澄澄滚圆圆的珠子,韦无忧乍见,眼神一缩,“给我。”
  说着大喝一声,伸手便要来抢,然却不及韦无冕手掌翻转的快,那东西顷刻便又缩回了韦无冕的手里,韦无忧不甘的瞪着韦无冕。
  “你难道不想知道我从哪里得来的?”韦无冕轻笑着把玩着手中的珠子。
  韦无忧神色变了几变,仍是顺着话头问道:“你从何处得来的?”
  韦无冕却不答他的问题,而是自顾说道:“这颗珠子又名如意珠,是你五岁时,二夫人特意带去天灵山求德善大师开了光,说是可以保佑你金榜题名,幼时挂在你的脖间,但你后来长大了,便觉挂在脖间有损你风流之姿,所以你便将之系在了随身折扇上,一做装饰,二又可佑你一举得中,我说的是与不是?”
  韦无忧想否认,然韦无冕却说的句句属实,便是那珠子,也确实是他的。
  但他仍是冷哼一声,道:“我就说我珠子去了哪里,没想到倒是被人偷了去。”
  韦无冕觑向韦无忧,讥笑一声,“韦无忧你可知有一句话叫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你定然能猜到这珠子我是从何得来的,可是你却不敢承认。你或是抱有侥幸之心,你是不是在想那日你明明将房间清理的很干净,便是连她身上的衣裳都换了,却为何不曾发现珠子呢?”
  见韦无忧面上神色渐渐变得煞白,韦无冕却依旧不紧不慢地道:“你一定在想,珠子是不是那日在将她抛入湖中时,不小心落入湖中了,抑或是无意之下掉在了别的地方,你心中虽怀疑,但你却从来不曾想过,那珠子竟然就在她的手中。”
  “不可能,”韦无忧忽然大叫出声,“不可能,我查看过百里昊雨全身,她双手大张已是死状,手中绝不可能藏东西。”
  然这话说完,他就觉出不对劲来,恼羞成怒的指着韦无冕道:“你诈我?”
  韦无冕摇摇头,“非也,珠子确实是从她手中发现的,只这个她却非百里昊雨,而是她的丫鬟,那个被你生生扼死了的小丫鬟。”
  “不可能,不可能,”韦无忧神情大乱,再不复之前的镇定,他无论如何不敢相信,那小丫鬟在临死前竟然将他折扇上的珠子拽了去,他当时为何就未发觉呢?
  韦无忧踉跄着后退,不可能的,他怎可能被一个低贱的的丫鬟摆了一道?
  “你在撒谎,一定不是这样的,”韦无忧慌乱之下依旧在否认,“珠子一定不是从那丫鬟手中得来的。”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大理寺的卷宗上会写得明明白白,大理寺仵作验尸时,从来都有卷宗记录,不止我在场,便是连大理寺卿也在,所以,这非是我一家之言,之所以是我来拘你,皆因皇上将此案交予了我。”
  韦无冕轻言轻语,但句句戳到韦无忧的心口,“跟我走一趟吧,无忧,你放心,大理寺向来公正,绝不会冤枉一个无辜的人,但……”
  韦无冕薄唇轻扬,嘴角是若有似无的笑意,“若是杀了人,自然也是要偿命的。”
  这声音仿佛来自地狱的魔鬼,挑拨着韦无忧已然紧绷的神经,他受不住那句“偿命”之言,崩溃大喊,“我没杀人,我不去大理寺。”
  他不能去大理寺,他若是去了大理寺,韦无冕一定会治他罪的,他还不想死,他不能死……
  他发了疯般朝院门口跑去,边跑边喊,“我不去大理寺,我不去大理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