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穿越小说 > 她从山上来 > 第144章
  纵韦二爷与韦二夫人不喜韦无冕,但因长公主的喜爱,宋真清以为晚上无论如何都会有一顿盛大的接风宴,可是呢,就在韦二夫人与韦无忧刚从聆荷居离开,长公主府派来的人便将韦无冕接走了。
  韦无冕临走时还特意来嘱咐宋真清,说他晚上必然回来与宋真清一道用饭。
  可宋真清本也不太在意韦无冕回来与否,毕竟她心中还是希望韦无冕多陪陪长公主的,因为在韦家,长公主才是他的依靠。
  所以,在夜幕降临时,还不曾见到韦无冕的身影,宋真清并无多少意外,长公主疼宠韦无冕,她很是欢喜。
  好在,韦二夫人纵不喜韦无冕,但面子上却是做的滴水不漏,因韦无冕不在府中,韦家二爷也被召去了公主府,所以韦二夫人虽不曾设宴招待他们,但却也为他们准备了丰富的饭食,且又命人重新为他们打扫了住处,换了被褥。
  就这点上,宋真清很是佩服韦二夫人,好歹人能屈能伸,在后宅绝对是一把宅斗的好手。
  用了晚饭后,她倚在窗棂边,本是要等着韦无冕回来的,却不知不觉撑着下巴打起了瞌睡。
  凉风习习里,恍惚中,她仿佛看见夏夜的星空下,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小人儿正偎在一名妇人身边,小人儿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声音甜脆的对妇人道:“娘,你看天上有星星对我眨眼睛呢。”
  妇人轻拍了拍小人儿的面颊,爱怜的笑道:“那你与娘说一说,你最喜欢天上哪颗星星?”
  小人儿凝起了眉头,认真思索着,忽而咧开了唇畔,指着天上一颗并不明亮的星星道:“娘,我最喜爱那颗,娘说过那是文曲星,文曲星最有学问啦,我要做太秦的文曲星。”
  “好好,我儿最聪明啦,我们就做太秦的文曲星,”妇人附和着小人儿的话,向来明丽的脸上漾着一抹柔和的笑意。
  “娘,娘,你看那颗星最亮呢……”
  小人儿与妇人的对话渐渐模糊,转而忽然又有个身影悄悄走进了她的眼睛里。
  那是个年轻的男人,他站在荷花池旁的草地边,那里曾是小人儿与妇人夜来赏星之处。
  宋真清不知他在想什么,只觉得他的背影在暗夜里透着寂寥与落寞,还有一丝彷徨。
  这样的神情她似乎在哪里见过,宋真清悚然一惊,刹那便从梦中惊醒了来。
  她甩了甩略有些酸麻的手臂,一抬头,却见荷花池边站着一人,再定睛一看,不是韦无冕又是谁?
  只此刻的韦无冕正低着头不声不响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宋真清想起自己梦中所见,虽是梦,但却与眼前的一幕幕是那般像似,看着韦无冕失魂落魄的模样,她一颗心忽然便酸酸涨涨的难受起来。
  她悄然转过窗棂出了房门,放缓了脚步走到韦无冕身旁,伸手从背后轻轻揽住了韦无冕的腰,“在想什么呢?”
  “清清?”
  韦无冕恍若如梦初醒,眼神刹那恢复了清明,他忽然转身一把抱住了宋真清,声音颤抖,“清清,清清,你不要离开我。”
  夜来细细的风里夹着青草的泥土气息,还有……若有似无的酒香味,宋真清眉头一皱,伸手环住韦无冕的肩头,问道:“你饮了酒了?”
  韦无冕酒量不行,便是宋真清的酒量也比他好些,所以他极少饮酒。
  “唔,”韦无冕趴在宋真清耳窝边嘟囔了一句,“就用了一杯果酒。”
  他不曾说,这杯酒是他的父亲逼他喝的。
  “清清,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韦无冕低头凝视着宋真清,暗黑的眸子里晦涩难言。
  他似乎是喝醉了,又似乎还是从前一般的执着痴傻。
  宋真清仰头看着韦无冕,眸中闪过心疼,她轻抚韦无冕瘦削的面颊,喃道:“傻子,我都与你一道来了京城,又怎会离开你呢?”
  “清清,无论以后怎样,你都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韦无冕似乎不放心执着的非要一个答案。
  宋真清只当韦无冕今夜饮了酒,一时在说胡话,并未朝心里去,她只安抚似的拍了拍韦无冕的双颊,“好好,我答应你,无论你以后是贫还是富,我都对你不离不弃,好了吧?”
  她虽爱财也爱吃贪玩,虽爱闹市的欢快,但也不是吃不得苦,守不得山中的清贫,她既什么都能做到,又何惧贫还是富呢?
  宋真清有时也觉得自己爱上韦无冕这个傻子挺不可思议的,但是爱就爱了,哪里有那么多理由,他们既能共甘自然也可同苦。
  嘿,只要韦无冕不变心不做出什么人神共愤天理难容之事,不离不弃她还是做得到的。
  似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韦无冕浑身顿时放松下来,但仍死死的揽着宋真清不放手。
  宋真清见状,猜他今晚在长公主府过的并不愉快,但此时也不是追问的时候,遂拉着他在荷塘边的青草地上坐了下来。
  她让韦无冕躺在自己腿上,一边轻抚着韦无冕的发,一边安抚他,“我们说会话好不好?”
  “好,清清,”韦无冕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了宋真清膝上,两人有一茬没一茬的闲聊。
  从在岭南初遇韦无冕被宋真清踢了一脚掉到河里差点去了半条命,到在南安城被小树设计,两人一个落入陷阱一个被蛇咬伤,再到漂泊大海,回到凤阳,两人絮絮叨叨直说了半宿。
  夜火阑珊,蛐蛐婉转低吟,宋真清打了个呵欠,这几月一直在赶路,她身心俱疲下难免有些劳累,又在这般寂静的夜里,身边躺着最爱的人。
  宋真清低头看见韦无冕紧闭的眼睫,又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知道韦无冕已陷入了沉睡。
  她双腿酥麻,又不忍唤醒韦无冕,遂一仰面也躺在了草地上。
  天上的星星闪闪烁烁,仿佛眨着眼在对她笑,在忽远忽近的星光里,宋真清也慢慢闭上了眼睛。
  “星星真亮啊,”在若有似无的呢喃梦呓里,夜色越发令人沉醉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韦无冕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他猛然坐起身,缓了缓神才发觉自己在荷塘边竟睡了过去。
  这一觉他睡得虽沉,但却并不令人欢愉。
  从接到少宸的信开始,他便又开始了夜夜让人不安的噩梦。
  梦中一直有一个沉入水中的影子,那人……
  韦无冕揉了揉眉心,闭上了眼。
  半晌后,他才睁开眼,回头瞧见睡在草丛中四仰八叉的女人,他面上露出一抹宠溺的笑来。
  见女人伸手抓了自己的脸一把,他这才惊觉草丛里有蚊子,他忙上前用袖子替宋真清扇了扇风,怔怔看着眼前这张只有睡着时才安静下来的可爱脸蛋。
  他缓缓低下头轻轻吻了吻这个已经刻进了他血肉里的女人。
  “无冕,”女人朦胧着睁开了眼,不甚清明的回应着他的吻。
  “唔,”没人回应还好,宋真清这一回应,韦无冕顿时觉得身上热血沸腾,火烧火燎般的又酸又胀起来,他急忙粗喘着气离开了怀中女人的唇。
  在女人轻咛呢喃里将人抱了起来,“清清,回房去睡噢,这里有蚊虫。”
  “嗯,”宋真清太困了,懒懒的闭着眼朝韦无冕怀里窝了窝任由韦无冕抱着她离开了荷塘边。
  夜已过半,天上的星星悄悄隐没了身形,东方出现了一丝鱼肚白,新的一天又来临了。
  第二日
  长街漫漫,车水马龙栉次鳞比里,有两辆马车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马车是由南地特有的银铁木所做,不但坚固且耐水火,前头的马车还算寻常。
  只后头那辆,前后左右皆围着一圈紫色的纱幔,尤其是那车帘,被阳光一照,竟发出闪闪亮光来,众人定睛一瞧,这才发觉,那车帘竟是由拇指般大小的石头所做而成,众人惊叹之余难免好奇马车里的是哪家小姐。
  若只是马车让人瞠目倒还罢了,然那浩浩荡荡的护送马车的队伍才让京城见惯了世面的百姓啧啧称赞。
  这队伍大约有二十丈长短,全是身着黑衣,腰配长剑的健壮男子,且这数十男子个个骑着高头大马,那马儿又是一准的油光水亮,又黑又壮。
  便是连京城禁卫营的马儿似也不及这些马儿矫健。
  众人正猜测着这般声势浩大看着便极富贵的又是哪家小姐时,却有人眼尖的瞧见,前头马车窗前镌刻的铭牌上,写有“百里”二字,有些见识的这才恍然想起,这马车里坐着的怕不是剑南王家的小郡主?
  是了,传闻剑南王府每隔二十年便会送一名百里姓氏的女子入宫,自安云郡主亡故这又是二十年了,事实上,早些年百里家就该送人入宫了,只是听闻这小郡主年岁尚小才拖到了如今。
  据说剑南王家的小郡主前些日子正好及笄了,这不,又恰逢皇上广选秀女,与那些不知能否进宫的小姐相比,这百里家的小郡主进宫那是板上钉钉的,但凡进了宫,依着小郡主的出身,怎么着位份也不能低了,且那剑南王府在剑南道更是富甲一方,所以人家这般阵势倒是不足为奇了。
  在众说纷纭里,前头马车里的帘子被人悄悄放了下来,一名十四五岁杏眼桃腮的少女眼中闪过一抹得意,回头见对面的男人闭着眼似乎在思索什么,不由得开口问道:“大哥,我们为什么不住在驿站,非要住在韦府呢?”
  对面的男人,亦是此次护送百里昊雨进京的百里昊风,闻言双眸闪过一道锋利的光,瞥了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一眼,嘴角隐去一抹轻意,“住韦府自然是有原因的,雨儿且莫多问,只管安心在韦府住下,等着进宫便是。”
  “是,雨儿知道了,”百里昊雨微微抿了唇畔,似乎对百里昊风的解释不太满意。
  但百里昊风不欲多说,她也不敢多问。
  剑南王妃只生了两个儿子,因剑南王府这一辈必得有女儿进宫为妃,所以王妃便在侧妃生的女儿中挑选了一个养在膝下。
  那个女儿便是她,百里昊雨。
  她虽得了郡主的尊贵,却也从小没了自由,她自小习的都是如何看人眼色,怎样去取悦男人。
  百里昊雨轻咬唇畔,越想越觉得委屈,但在低头瞬间,她忽然扫见百里昊风戴着碧绿扳指的手指,顿时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她这个大哥,可不耐烦哄女人。
  她虽是被养在王妃名下,但毕竟不是王妃肚子里生出来的,这个表面上的大哥对她可没有对二哥的好性子。
  想起二哥百里昊江,百里昊雨心头浮起一抹嫌恶。
  南安城所有人都知道百里昊江是个畜生,被他祸害的女子不知凡几,但却不知,他竟连自己的亲姊妹也不放过,她便亲眼瞧见过二哥欺负姊妹,完事后非但不知羞耻,竟还想侮辱她。
  亏得她急中生智,与百里昊江说自己将来是要进宫的,若是失了清白,父王会有麻烦的,如此云云,也使得她在百里昊江迟疑之时,连忙脱了身。
  说来,也是百里昊江愚蠢,百里家那般多女儿,又哪里差她一个,她没了清白,再换一个便是,只是百里昊江当时被她唬住,一时没想那么多就是了。
  百里昊雨难免得意洋洋,若非她机警,恐怕那时便没了清白之身,她若是没了清白,哪里又能进京?
  没了清白,想入宫为妃,那更是痴人说梦。
  百里昊雨想起这些,不由庆幸,她这般聪敏的人,就活该进宫,就该做人上人。
  她在为自己得意的时候却丝毫不曾有过愧疚,她甚至连一丝悔意都没有。
  她忘记了在百里昊江欺侮自己姊妹时,她本是有机会唤人的,但也许是惧怕也许是出于其他原因,她非但没有唤人,竟还为百里昊江把风,任由姊妹被百里昊江那畜生□□。
  她忘了她本就是帮凶啊,怎能独独将自己置于受害人的位置呢?
  对面的百里昊风虽不知百里昊雨心中所想,但见百里昊雨微扬的唇角,便知这个妹妹也不是个省心的。
  不省心倒是无碍,只要不坏事,让她做的乖乖去做便好了。
  就算入了宫又如何,但凡百里昊雨还姓百里,他便敢断定这个妹妹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只要别像姑姑那般……自以为是……
  百里昊风面无表情的闭上了眼……
  在马车骨碌碌沉闷的车辙声里,两个心怀鬼胎的兄妹正在一步一步各自走向自己命定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