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穿越小说 > 她从山上来 > 第123章
  宋真清从平凡大师处离开已将近正午,外头阳光晴好,徐徐微风里,透过指尖缝隙,婆娑的树影斑驳光秃,太阳晒在人身上也多了几分温暖。
  宋真清漫步寺宇,并不着急离开。
  妙音空铃已归还给了平凡大师,往后,崔云岫与原肃这一世恩怨纠缠也算有了终结。
  有些事当真没法解释,就如她与妙音空铃之间的心有灵犀。
  如德善大师所说,平凡大师也道,妙音空铃乃是西域圣僧舍利所制,对普通人而言就是一件极为寻常的东西,但对佛家来说,却是珍贵非凡。
  至于宋真清为何可听到妙音空铃的铃声,其他人却听不到,也是因为这其中有些渊源。
  奥妙便在那铃舌之上。
  但凡有人将自己指尖血滴到妙音空铃铃舌之上,那便与妙音空铃结了契约,事实上,妙音空铃当真是不会发出铃音的,宋真清所听到的声音不过是与妙音空铃的心灵感应罢了。
  宋真清前也琢磨过妙音空铃的秘密,倒没想到这其间竟有这样的妙处,妙音空铃,妙音空铃,顾名思义,果真如此。
  解了心头疑惑,又将妙音空铃物归原主,此刻宋真清只觉浑身轻松。
  当然她并未追问平凡大师,这妙音空铃到底还否藏着武功秘籍之类的东西,因为不管是多么高深的武功都与她无关,她不想知道了,因为有些事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她只想安安稳稳的游山玩水自由自在度过这一世,再也不想被仇恨、身世、秘密所累。
  带着阿二一路前去,这才有闲暇打量寺中景致,与中原有所不同,因鸣沙郡风沙极大,千华寺金黄色的殿宇被一层层薄沙笼罩着,风一吹,便眯了人的眼。
  宋真清揉了揉眼,便见不远处阿大与韩朔并肩走来。
  看两人神色,有些凝重并不似刚比武之后的淋漓尽致。
  宋真清讶然,担忧两人不会比武结了怨吧。
  这般想着,她忙快走几步迎了过去。
  笑着问道:“比的如何?你们谁更胜一筹?”
  谁料阿大与韩朔两人竟是相视一眼,火星四溅里竟有些惺惺相惜之感,还是韩朔先开了口,哈哈大笑着拍了拍阿大的肩头道:“韩某自恃剑术高强,没成想阿大兄弟也不遑多让,韩某佩服佩服。”
  而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阿大此时面上却也露出几分敬服之色,对韩朔拱了拱手道:“韩兄过谦了,阿大多有不如。”
  韩朔虽长阿大几岁,但能让阿大唤一声韩兄,可见其确实心甘诚服的。
  宋真清眼瞧着阿大这模样,猜测着阿大的功夫应是不如韩朔的,因为阿大不但心胸狭窄且还自负,能得他真心诚意的佩服实在并不容易。
  见两人能如此和谐,宋真清也替他们由衷高兴起来,尤其是阿大,这一路走来,极少能见阿大如此开颜,那是从内而外散发出的喜悦。
  人各有志,他们几人里,唯有阿二最单纯,所求不过温饱。
  而阿大却是痴迷武艺,凡是有一丝空隙,他不是在练武便是在擦剑,闻鸡起武说的便是阿大。
  金不换不用说,研习毒药,便是他心头好。
  姜木子,原来在宝月岛,她唯一的乐趣便是采药炼药,可自离开宝月岛,她如今的乐趣反而变成了增长见识,孜孜不倦的了解各地的风土人情。
  韦无冕呢,不用说,爱好多管闲事,当然除此之外,便是喜欢追着自己跑,嘿嘿,谁让他喜欢自己呢?
  宋真清喜滋滋的想。
  她自己呢,说不上喜欢什么,也没甚特别的爱好,随遇而安,活得很是潇洒。
  因为她自己没甚追求,反而希望她的朋友各有自己的追求与爱好。
  这种心态着实有些奇怪,宋真清却没细细思量过。
  其实说来说去,不过是她早已将几人视为知己,乃至亲人,希望几人比她过的好,活的精彩罢了。
  不过便是如此,她依旧没忘记方才阿大与韩朔两人脸上的凝重之色,莫不是还有别的事?
  她见阿大此时面上犹豫,不免奇道:“怎么了,出了何事?”
  阿大与韩朔对视一眼,又犹豫了下终究还是说出之前所见。
  “我与韩兄比试完毕,本欲来寻你,但想起余家大爷这一路来的照顾,便随韩兄一道准备为余家大爷上柱香,可是到了余家大爷停棺处,无意之中,我与韩兄却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劲?”宋真清忽然心头一颤,忙问道:“哪里不对劲?”
  阿大沉默了下,道:“你去看看便知道了。”
  “好,好,走,快走,”宋真清想起朱小棉给的纸条,也不含糊,提了裙子朝前头走去,“去看看。”
  阿大本不想告诉宋真清此事,不知为何,他隐隐觉得若是将此事告诉宋真清,指不定会引来哪些麻烦,他私心里并不愿宋真清再身涉这些危险之中,可无奈……
  最后阿大还是不想瞒着宋真清。
  便是麻烦又如何,自己只管为她冲锋陷阵保她无恙就是了。
  阿大跟在宋真清身后,暗暗叹息一声,也许自阿二救了小道姑起,自己便又多了个甩不掉的麻烦。
  好在,她对待阿二真心诚意,也不枉阿二救她一场。
  再瞅瞅像条尾巴一般紧紧跟在小道姑身后的自家兄弟,阿大只想说,自己兄弟现如今连眼神都不肯多给他一个了。
  儿大不由娘,他家兄弟却是被人养叼了胃口,不稀得他这个大哥了。
  阿大略有些不是滋味的想。
  走在前头的宋真清哪里会想到阿大此时的心里活动,她心头七上八下,只想着余则俊的尸首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但当她来到千华寺特意为香客设的做道场之处时,才终于明白了阿大所说的不对劲到底是什么了。
  余则俊的棺材是昨夜燕城派了人去棺材铺现买的,坚实厚重的棺木足以禁得起长途返乡的颠簸,可见为他置办棺木的人的用心,当然这对余则俊的身份来说,当真不值当说。
  毕竟余家有钱,便是马车用的都是价值千金的金乌木,身为余家大爷,价值万金的棺木也是用得的。
  今日是一年一度的千华寺佛会第一日,所以寺里的僧人各有各的事要做。
  作为道场的大殿里此时只有余则俊的一座棺木,两个洒扫的僧人守在殿外,空旷的大殿静的能听到寺外传来的小儿拨浪鼓声。
  棺木昨夜刚送来,只待寺里僧人为余则俊洒了甘霖做了法事才能封棺,所以进了大殿,便见余则俊静静躺在棺木之内。
  着一身雪白锦袍,一如初见时,他披着雪白的貂皮披风,从马车上走下来,瘦弱又矜持有礼。
  只是……
  而此时的余则俊,面上却是纵横交错,横七竖八的血肉模糊。
  宋真清闭了闭眼,不忍直视余则俊那张脸。
  “哪里不对劲了?”宋真清再次问出心底疑惑。
  “你看这里,”阿大未答,只快步走到棺木一侧,抬起余则俊一只手道。
  宋真清狐疑着上前,略弯了弯腰去瞧,只见男人手掌虽瘦弱,但却肉眼可见掌心处有几粒厚茧。
  “这……”
  宋真清大奇,回头问韩朔,“余则俊会武功?”
  韩朔摇头,“应该不会,据闻余家大爷自幼体弱,并未听说他习武,且这一路行来,也不曾见他有武艺在身的样子。”
  “那就怪了?”宋真清沉吟,“难不成他还绣花做家事不成?”
  宋真清乍然想起朱小棉做绣活的模样,实难说余则俊会不会也做绣活,所以她蹙眉沉思片刻,便将衣袖撩起,伸手去碰触余则俊的面庞。
  那头韩朔震惊的瞪大了眼,阿大却是见怪不怪,非但如此,他见宋真清探手去摸余则俊面庞时,还贴心的撩起了余则俊两侧鬓发。
  宋真清细细揣摩着余则俊的眉眼,初时她并没在意,也不曾细看过这张惨不忍睹的脸,但此时一看,却意外发现,此人眉角翘起,眼尾略有些褶皱。
  她眯起眼回想,余则俊说话时是什么模样,笑的时候又是什么模样,恍惚间隐约可见余则俊略弯的眉峰,及光滑细腻的双颊。
  手下略有些硬硬的触感,让宋真清倏然瞪大了眼,她凑过去细看,却发现手下的脸虽烂的不成样子,但一根根冒出皮肉的不是胡茬是什么?
  “余则俊生胡子么?”宋真清又问韩朔。
  韩朔这回却极快应道:“不生。”
  “当真?”
  “错不得,余家大管家还曾取笑过,说我们镖局的都是大老粗,一日不刮面便见不得人,而他们大爷,数日不洁面,也不会生半根胡须。”
  “那可是奇了,”宋真清勾了勾唇,又去解余则俊的衣衫。
  阿大见状,手比她的更快,三下五除二,将余则俊上身露了出来。
  宋真清定睛一瞧,只除了被刀剑砍伤的地方,这人身上虽精瘦却并不羸弱,且胳膊处遒劲有力。
  再朝下看,此人大腿肌肉紧实,小腿健壮,看脚底板,更是布满了茧子,怎么看都不像养尊处优保养得宜的富家公子。
  非是她对富家公子有什么误解,而是在她看来,如果有一处疑点,还可以说是巧合,但眼前的这具尸首却处处都在告诉她,此人绝非余则俊。
  至少不是她见过的余则俊。
  “韩兄,没来鸣沙郡前,你可识得余则俊?”
  “当然,余家本是江南大族,从前也是人丁兴旺,”韩朔道:“只是到了余则俊这一辈,人口开始凋零,余家老爷年过五旬才得了余则俊这一个独子,且还身体孱弱,余家老爷劳心苦力在前年病逝了,不得已之下,余则俊才亲自来往鸣沙郡行商。”
  所以,与他们一路同行的正是余则俊本人了?
  也是,那人若不是余则俊,韩朔也早该认出来了。
  宋真清心存疑虑,与阿大又将人衣衫全都穿戴整齐之后,才离开了大殿。
  “余家管家还在都督府么?”她问韩朔。
  韩朔应道:“韩某来时,大管家身体不适,尚在歇息。”
  宋真清蹙起眉头,初始听闻余家管家生病在床起不来,还觉怜悯,但此时直觉却告诉她,余家管家此举很是耐人寻味。
  余大管家与余则俊朝夕相处,便是被毁了容,难道就认不出来自家主子了吗?
  且给余则俊换衣衫的也是余家管家,面容认不出来,那身体呢?
  宋真清觉得,此刻当务之急的,应当是赶紧去都督府,着人询问余家管家才是。
  出了大殿,已近正午时分,千华寺内安静的出奇,甚至连外头锣鼓喧天的热闹也听不到了,宋真清觉得奇怪,正想寻一个过路的僧人问一问。
  然却不妨被一个疾掠而过的僧人撞得晃了晃。
  僧人仿佛不觉自己撞了人,快如一阵风般匆匆闪过,在阳光的反射下,那颗光秃秃的脑袋透着无比的惊慌与不安。
  “出事了,要出大事了,佛光不见了……鸣沙郡将遭大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