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穿越小说 > 她从山上来 > 第111章
  德善大师醒了来,在服了五叶沙血蛛母虫之血后。
  在佛香缭绕里,宋真清与德善大师相对而坐。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仿大梦一场,这一切皆源于老衲一句话,”德善大师的叹息与呢喃佛语交相辉映,寺里僧人正在为逝去的人超度。
  无论怎么个罪大恶极,在佛家便是人死罪消,该超度的超度,该诵经的诵经。
  “与大师无碍,本是人的贪欲作怪罢了,”宋真清也叹了一句。
  “阿弥陀佛,缘也孽也……”
  耳畔是直击心灵的佛音,鼻间是令人沉醉的佛香,宋真清就这般听德善大师讲起了那些她所不知道的往事。
  “苦稞茶乃是西北边陲之地独有,老衲在出家前曾在鸣沙郡游历,是以对苦稞茶尤为偏爱,至于为何出家,皆源于平凡大师点化,回中原后,老衲便离了俗世来了这天灵山……”
  德善大师并未说他俗世身份,也不曾言明他为何出家为僧,但宋真清并没有追问,于德善大师来说,对于苦稞茶的偏爱,已述说了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原肃施主会对老衲下毒,许是他疑老衲将你的身份泄露出去,”德善大师忽然感慨道,“骨血之情,才使得他自曝了身份。”
  宋真清默然,原肃那时恐以为她当真是他的女儿吧。
  哎,想起原肃与清云师傅两人,只徒留一声叹息。
  “大师对原肃与崔家的恩怨是否有所听闻?”
  虽说这些事只要问一问周少宸也能得到答案,但是宋真清一刻也等不及,她迫切的想知道原肃与崔家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竟是连崔家幼小皆不放过。
  她问过韦无冕,但韦无冕并不清楚。
  德善大师微顿,一双苍老的眼眸凝视着宋真清半晌,才叹了口气,“也罢,虽说此等秘闻不宜宣扬出去,但小施主毕竟是局中人,听听便是了。”
  宋真清郑重颔首,“我自当守口如瓶。”
  德善大师并未说原肃也没提崔家,而是先问宋真清道:“小施主对北凉知晓多少?”
  “北凉?”
  宋真清若有所思,蹙眉想了片刻,才道:“北凉首府便是如今的鸣沙郡,大约在三十年前亡了国。呃,还有,原肃本是车大将军之子,只是……车大将军又是何人?他的地位在北凉很是重要?”
  “此间事多,小施主毕竟年幼,多有不知,”德善大师微微一笑,说起那些硝烟战乱。
  “北凉之所以能在数十年前从我朝分割出去自立一国,平凡大师却是功不可没……”
  “平凡大师?”宋真清瞪圆了眼睛,平凡大师还曾从军?
  在宋真清讶异的注视中,德善大师却微微摇了摇头,“今日不说平凡大师,只说车大将军,车大将军是自平凡大师之后北凉又一位大将。数十年来,先帝多次派大军攻打鸣沙郡,皆因车大将军之故,北凉却是久攻不下,转机出现在三十多年前,崔昊,崔将军横空出世,他与车大将军在领兵作战上在伯仲之间,二人在鸣沙郡之外盘桓了两年之久,车大将军虽是英勇无敌,但奈何北凉势单力孤,围困日久之下,终是不敌,崔将军不知用了什么计策,竟是让车大将军主动投降献城,北凉至此亡国。”
  “投降?”宋真清更为惊异,她听说过太多的故事,不都道将军宁战死勿投降的么?
  “是,车大将军确实降了,然,”德善大师说到这里,忽然“阿弥”一声,将脖间佛珠来来回回捏了数次,才又接着道:“车大将军降后,却在几日后突然身亡,他身边数百将士亦在一夜间消失无踪,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德善大师未尽之语后藏着数道机锋,是陷阱,是残忍的屠杀……
  宋真清顿时沉默了,难怪崔昊在班师回朝后,谢绝了先帝赏赐,虽各为其主,但身为将才,他对车大将军必有惺惺相惜之感。
  而与崔昊交战两年,车大将军想必也早已看清了北凉形势,败亡不过早晚之事。
  但崔昊一定许诺了车大将军什么,结合崔昊推却赏赐之故,车大将军之降必然因为北凉子民,或者说他用自己的投降换来了北凉子民的存活。
  可太秦皇朝,或者说先帝容不下车大将军,所以车大将军是必死的,包括随他血战沙场的将士们。
  原肃恨,恨太秦皇帝,但他更恨崔昊。
  无人知道原肃是因何拜在了平凡大师门下,至于平凡大师是否知道原肃的真实身份也无人知晓,但平凡大师曾收过三个弟子,且三个弟子从未在世人眼前露过面,这却是很多人都知道的。
  后来原肃带着师弟二人来了中原,他潜匿行迹化身江南才子考取探花郎,并千方百计吸引崔云岫,由此入赘崔府,成为崔昊女婿,便是顺理成章。
  而德仁即师兄弟中的老二北辙,扮作了下人进入崔府,对崔府的一草一木了若指掌。
  师兄弟老三南辕成立了刺客盟,招揽刺客,杀人亦获取钱财。
  就这般原肃筹谋数年,一朝得手,将崔家满门屠了个尽,已报车大将军及他麾下数百将士之仇。
  这便是崔家灭门的由来。
  但崔家灭门的背后却是触目惊心的阴谋与算计。
  崔家灭门,难说当年没有凶手的蛛丝马迹可寻,但或许是为了掩盖某些真相,朝廷并未下大力追查,否则以瑞王的厉害手段,怎能将此案束之高阁呢?
  周少宸之所以时时将案宗拿出来研磨,想必并不真的欲为崔家寻灭门的凶手,而是为了探查原肃的下落。
  皇权之下,便是如周少宸这般位高权重,也由不得他肆意而为。
  有些事不能提,也不能去查,更禁不起推敲,于江山社稷,于皇权来说,人命不过蝼蚁,便是为国为民又如何?
  宋真清想通了这些,除了心疼清云师傅不知还该做些什么?
  将崔家灭门背后的真相宣之于众?
  她苦笑摇头,便是说出去又如何,凶手全死了,崔家的人也都死了,且还不知会不会再连累他人。
  “阿弥陀佛,”德善大师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老衲会吩咐寺中诸人,今日之事绝不会出天龙寺一步,施主的身份也不会被人所知,施主尽可放心离去。”
  身为原肃之女,即使母亲是崔云岫,但此事若为朝廷所知,也不保证她便能安然活下去。
  德善大师虽是出家人,但对皇权对人性的通透却是无人可及。
  “大师,我并不忧心自己的身份,况且,”宋真清勾了勾唇,嘴角是一抹笑,似遗憾似悲伤,“我并非原肃与崔云岫之女。”
  虽然我很想自己是师傅的女儿,她在心中默默说道。
  即便是为崔家最后留一丝血脉也好,但她终究不是。
  “不是崔家遗孤?”德善大师略过原肃,只说崔家,想必也是明白宋真清心中所想。
  “是啊,我只是师傅收留的孤儿,”宋真清耸耸肩,说起自己被弃山中的经过。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德善大师再次打量宋真清的眉目,“怪哉,怪哉,凄苦之相,却是福佑之骨,时也命也,老衲便是看不明白了……”
  德善大师摇摇头,“老衲当真要闭关了……”
  宋真清愕然,随后又调皮的眨眨眼,“大师,我乃异世幽魂,大师看不明白并不奇怪……”
  德善大师微怔,合掌道:“佛家有云,三道轮回,实难说小施主说的没有道理。”
  宋真清嘿嘿一笑,并不再说自己的身世,另外说起了妙音空铃。
  “大师,我还有一事不明,便是妙音空铃,”宋真清手掌一摊,一个娇小的铃铛静静躺在她的手心。
  “大师你看,这铃铛到底有何不同寻常之处,为何有的人能听到它的声音,有的人却听不到呢?”
  宋真清蹙起眉头很是不解,这事已困扰了她很久。
  德善大师扫了一眼宋真清掌中的铃铛,并无波澜。
  “妙音空铃乃是西域圣僧圆寂后,以佛骨舍利而制,平凡大师也是在机缘巧合之下得了此物,至于妙音空铃有没有秘密,有何秘密,老衲是不知的,小施主若是有心,不妨去三危山问个清楚,平凡大师尚在人世,想必对三个徒儿也多有挂念。”
  宋真清望着手中那令人觊觎的佛家宝物,讥笑着,便是这个东西让无数人丢了性命,真难说它是宝物还是害人的东西。
  “大师的意思,我应该去三危山走一遭?”
  宋真清虽答应了原肃,但始终有些犹豫,她怕如在天灵山一般,韦无冕若是执意跟随,万一再遭遇危险又该如何?
  德善大师似乎看穿了她所思所想,“阿弥陀佛”道:“不经世事苦,哪得福报来,劫数亦是新生,小施主心善,此行必有所得。”
  宋真清咀嚼着这话里的意思,知德善大师说的是韦无冕被伤之事,难道此行西去,对韦无冕有好处?她咂摸寻思,一时模棱两可不知答案。
  可除了韦无冕,金不换姜木子阿大阿二几人呢?
  “友贵在知,便是去了繁华之地,也未必没有危险,去哪儿不重要,重要的是与谁同行。”
  德善大师的声音又徐徐响在耳边,宋真清眼中一亮,若有所悟,对啊,难道去了京城,他们便诸事顺遂了么?
  此时又听德善大师说道:“妙音空铃已毁,自此世间再无妙音空铃,想必小施主便是西去亦没有危险,且施主既不是原肃与崔小姐之女,便没了桎梏,这世道之大,人间不过百载,何不遵循自己心中所思所念,失也好得也罢,也不枉来这世间一遭。”
  这话譬如清风,宋真清所有的疑虑都被一扫而空。
  对啊,她一直的想法便是要走遍这一世的山川河流。
  且她不但答应了原肃,她自己也想弄清那妙音空铃的秘密,所以,这三危山她必是要去的。
  这般想毕,她心中亦有了打算,若是韦无冕几人执意相随,她自当与之风雨共担,同舟共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