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剧里那种男女主在生离死别的场景里独处,然后手拉着手说些煽情话的情节并没能发生在林沫身上。
林沫守在江肆旁边时，旁边一直有别人在。
或者是医疗人员，或者是探望他的人。
反倒是她自己不怎么争气,从异能者变成普通人后，身体素质变得格外的差。
这大夏天的，她明明及时用毛巾将身体擦干了，但守了没多久就感觉脑袋发晕，身子发软发热。
贺临骁之前从实验室借来的体温计直接就没还了,给她量了便体温后，又给她冲了感冒药,“你先去洗个澡，他估计是太累了，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醒来。”
林沫也没拒绝。
只是她的房间被江肆给占用了,于是她换去江肆的房间，简单泡了个热水澡后喝了感冒药就睡下了。
大概是感冒时身体难受,鼻子堵塞，呼吸不那么顺畅,于是她这一觉睡得又不怎么安稳。
迷迷糊糊的梦境中,又是各种天崩地裂,世界崩塌。
等再醒过来时，天色又是一片昏暗，她又睡了一整个白天。
昏暗的光线里，林沫看到自己旁边坐着一道人影。
她瞬间意识到什么，一边坐起身来,一边从空间取了手电筒照过去。
手电似乎是快没电了,偏暗的光线打过去,照出男人的脸显得越发深邃了。
江肆显然也是清洗过了身子,但身上仿佛还残留有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他下颚线条越发凌厉而锋锐，眉眼也越发像冰冷利刃般戳人，一身肃杀气场也越发强势逼人。
他似乎也才是刚刚洗过澡的，一头黑发看上去还有点湿漉漉的。
一滴水珠从额发前滴落，掉在刀锋般的下巴处，又缓缓划过凸起的，布着红痕的喉结。
整个人冰冷而深沉，只有一双看向林沫的眼睛，是带着微暖与柔和的。
林沫足足怔愣了好几分钟，才仿佛刚找回自己的声音似的，微哑的嗓音喊了声：“江肆……”
“嗯。”
他的声音相当沙哑，是那种诡异的沙哑，像那种动画片里为了吓唬小朋友而故意憋出来的难听声音。
像尖锐的金属划在黑板上，令人头皮发麻。
也像枯叶撵在磨砂纸上，沙沙沙的，支离破碎。
林沫又愣了好半晌，她从空间取出纸笔来递给他，“你说话难受就先不要说，用这个写。”
江肆接过纸笔，犹疑片刻后，还是选择在纸上写：[没事，不算疼，过段时间会好的。]
男人的字，像他这个人一样，金钩铁划般，看上去棱角分明。
短短的一行字，林沫看了好半天，然后看他。
好半晌过去，她小声小声地问：“你真的没事吧，除了喉咙，没有其他更严重的事吧？”
江肆写：[没事。]
紧接着又写：[想你。]
他写完这两个字后，好半天才将本子转过去给她看。
以前羞于启齿，绝对没法说出口的话，用写出来的，好像就不那么别扭了。
然而林沫压根没听他说过情话，竟然就只是这么简单的两个字，也看得她怪别扭的。
她又问了些乱七八糟的事，他都一一写给她看，写字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在帝都那噩梦般的十天，他并没有过多描述。
只是轻描淡写说，他领着十人小队灭了那个变态丧尸群。
写完这个，他从口袋摸出一枚晶核递过去。
又写说：[这个是四阶精神系丧尸的晶核。]
“精神系丧尸？”林沫知道精神系丧尸厉害，未来还会成长为丧尸王丧尸皇，却没想到这个时期就被江肆碰到了，还将其扼杀在了萌芽中！
然而江肆又捏着笔写下：[精神系晶核对你有用，你能吸收。]
看着这样一行字，林沫突然有种说不出来的心情。
她手里捏着晶核，眼眶子发紧。
吸了吸鼻子，她小心翼翼捧着晶核，故意傻笑着说：“这个太宝贝了，我先收着不用。”
江肆以为她是感动了，眼里弥漫起丝丝暖意。
他又写：[吸收之前，也先用星核能量提纯一遍。]
“嗯。”林沫闷闷地应声。
江肆又写：[拿点水果出来吧，我帮你做水果沙拉。]
“嗯。”林沫乖乖取出水果。
等他做水果沙拉的时候，她才碎碎念似的，想一句说一句――
“我厌食症已经好了，你不在这些天都是吃的饭。”
“吃得还挺多的，我睡也挺香的。”
“贺临骁还天天盯着我，生怕我脑子不清醒跑去帝都找你。”
“哼，我怎么可能去找你，我又不傻。”
江肆坐到桌子旁边，动作熟练地帮她做水果沙拉。
同时竖着耳朵，没敢错过她的任何一句话。
林沫又说到他去救援行动当天的事，她故意没说变异尸人的事，而是说：
“喻兰好像真的被徐晋南给控制住了，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恢复。”
说起这个，她又想起之前去红灯区看到人熬避子汤。
正犹豫着，就看到江肆依旧做好了简易的水果沙拉。
他手掌托在玻璃碗底部感受了一下，然后并没有立刻将玻璃碗递给林沫，而是又拿着纸笔写道：
[水果别总吃冰的，等放一放再吃。]
林沫坐在床上巴巴地看了眼，乖乖地点头。
然后又看到江肆写。
他将纸板转过来时，林沫脸蛋隐隐烧起热意。
[总吃冰的，最近又痛经了吧？]
“……”
林沫想说的话说不出来，干脆将纸笔从他手里抢过来。
她也靠写字来交流。
字是很快写完了，但她犹豫好半天才转过去给他看：
[就上次，我们，你戴套了没？]
“……”
江肆盯着那行娟秀字迹看了小半晌，然后抬眸去看林沫的脸。
小姑娘脸蛋是那种粉粉嫩嫩的薄红，一双眼睛像晶莹剔透的琉璃，眼神微有些闪躲。
江肆想起他的读书时代，那个卑微的小少年，他爱惨了她看他的眼神，却不敢言语。
这一刻，他同样爱惨了她，却是以一个成年男人的身份。
心里细细腻腻的情绪激荡起来，让他想过去抱她，亲她……
但他克制住了，接过纸笔缓缓地写：
[没弄进去。]
“！！！”
林沫脸色瞬间爆红。
害她还差点以为自己要怀孕！
关键是她为什么突然问到这么个问题……
这太诡异了！
不该问的！
安静的氛围里突然冒出诡异的暧昧气息。
林沫掩饰性地轻咳了声，也算是打破这令人心慌的安静。
她又说：“你把水果递给我吧，我饿了。”
用完水果餐后，江肆又写说要按惯例帮她雷电淬体。
林沫没想更多就点头同意了。
她像往常一样躺在床上，突然觉得人生还是得有个好心态。
虽然她和他都经历了挺多，但这时候躺在床上，就好像中间的苦痛都不曾经历过一样。
她和他，都还好好活着。
这样，其实就已经挺好的了。
然而。
这样岁月静好般的天真想法，在江肆的雷电异能注入她身体时，彻底崩碎。
林沫压根没忍住疼，失声般的尖叫了出来。
那一声极为凄厉，像是经历了什么剜骨摧心之痛！
她趴在枕头上的一张脸，瞬间惨白得毫无血色。
衣衫掩盖下的后背处，泌出细细密密的冷汗。
包括那一头细软的秀发，也从靠近头皮处开始湿润。
太疼了，她实在没忍住，甚至连身子都抽搐了一下。
江肆也是被她这一声惊呼，以及这一身的反应给吓到了。
他脸色同样瞬间惨白，赶紧控制着雷电异能离开了她的身体。
然后就看到林沫趴在床上重重地喘息，仿佛死里逃生般，久久地说不出话来。
不知为何，江肆的心脏也像被电击了一样，陡然间剧烈跳动。
他指尖轻微颤抖，缓缓地朝她俯身，又一次从嗓子里牵扯出沙哑的声音：“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林沫隐约猜到，可能是失去异能后，她变成普通人的身体，根本不足以承受江肆的雷电淬体。
她咬着唇，忍着一阵阵的痛感余波。
然后感觉到，一道温热的触感，贴到她唇上。
江肆撬开她的唇齿，不让她咬唇。
细细密密的吻，满是爱怜。
过了不知多久，林沫的气息仍是紊乱，急促地喘着气，但身体的痛楚总算是渐渐地褪去了。
江肆有些克制不住，将她抱在怀里。
沙哑破碎的声音，又坚定地问：“怎么回事？”
林沫靠在他怀里，好像能听到他胸膛里传出来，强有力的心跳声。
失去异能这件事，她一直并不愿意往外说。
一方面是自己还维持着空间异能者的假象，另一方面，现如今的世道，异能者天然的地位崇高，普通人天然劣势。
她还是想维持住异能者的身份，哪怕只是空间异能者。
对江肆，她是信任的，于是失去异能这件事，好像不是不能说的。
但这种心情就挺复杂的。
就好像在外面打架的调皮小孩，一时间不敢回家面对家长。
她明明知道江肆不会骂她。
但好像很本能地，怕他骂她。
林沫纠结犹豫了好半晌，才在他怀里，小声地说：
“救援行动那天晚上，一个有四阶实力的变异尸人突袭了任务广场。我摧毁了那变异尸人的精神力，但是，好像，就……异能透支了。”
她说的是异能透支。
但江肆比谁都更了解异能透支的情况，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你，晶核出了裂痕？”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难听了，但喉咙处还是火烧刀割般地疼。
林沫颇有些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声音依旧弱：“好，好像，是有个裂痕……”
江肆久久地沉默。
他悄悄在她发顶落下一吻，依旧是沙哑的声音，缓缓地说：“我会帮你，恢复。”
林沫可没见小说里写过晶核碎裂还能恢复的。
毕竟，异能透支到晶核碎裂的情况，终究是少数。
科研人员有那么多项目要研究，将精力投入到修复晶核裂痕这种事，显然是回报率极低的。
但江肆说的话，她是信的。
而且――
林沫兀自安慰说：“反正后面会研究出御兽之种，我到时候做一个御兽师，让变异兽为我战斗也挺不错的。”
江肆抿着唇，没有回应。
他看过她的小本子，知道在他重生的这一世，那些获救的科研人员会研究出许多前世所没有的科研成果。
御兽之种就是其中之一，是能够大幅提升人类战力的里程碑式的发明。
但是，小说里将御兽之种写得再怎么厉害，江肆也始终清楚――
异能者和普通人，仍是有差距的。
身体素质的差距只是最明显的，实际有科研人员研究过异能者的新陈代谢，推测异能者衰老的速度也慢于普通人，恐怕寿命也是会超出普通人不少的。
不管未来如何，他都要想办法，帮她尽快恢复异能。
林沫不知道江肆的想法，她自己反倒是挺乐观的。
之后的两天，也不断有人来找江肆，江肆也时不时会出去开会。
显然，他在基地的声望很高。
段正鸿又提出让他做北区基地负责人的想法，不过被江肆拒绝了。
倒不是因为他嗓子的问题，而是他决定去军方基地。
段正鸿自然不会拒绝，甚至动了些念头，想帮江肆争取到一个负责人的职位。
军方基地非常大，人口也众多，因此一共有十二位负责人。
按照基地设下的三道防线，军方基地一共被划分为三大区域。
最中心的部分被称为内环区，其次是中环区和外环区。
内环区面积最小，也是整个基地最安全的部分。
那里将是所有科研人员那类不需要战斗的珍贵人才生存的地方。
中环区相对更大，那里混杂着普通人的生产区和生活区。
而面积最大的外环区，则是生存着大量的异能者和有着战斗力的普通人。
看起来似乎挺奇怪的，明明最尊贵的异能者，却被安排主到了最危险的外环区。
这主要是因为，异能者要长期参与战斗。
如果身处内环或者中环，每次光是离开基地，都要花费不少时间。
而他们驻守在外环，一方面方便了离开基地出任务，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保护基地。
军方基地也是考虑到丧尸攻城的问题，于是专门在外环区成立了扫尸小队。
他们不用搜集物资，也不用参加什么其他任务，只需要每天在第三道防线外巡逻和清理丧尸。
如果发现有丧尸攻城的哪怕一丁点迹象，基地也会提前派人去大批量的清理丧尸。
这样，至少能在某种程度上，稍微避免大规模的丧尸攻城。
而根据面积划分出来的内环，中环，外环，分别有两位，四位，六位负责人。
显然，外环的六位负责人地位是最高的，因为他们负责管理的是战斗力强悍的异能者。
但内环的两位负责人地位也不低，毕竟内环住的都是些国宝级人物，这一批科研人员带回去，内环地位又将有所提升。
不论中环还是外环的人，都不敢不给内环面子。
段正鸿是内环的两位负责人之一，他心里隐隐想让江肆取代内环的另一位负责人。
毕竟，江肆和林沫是救援行动中最关键的两位英雄。
林沫还因为给出解药救下了大批科研人员的缘故，让那些脾气古怪的老古板们，对她青眼有加。
交谈间，段正鸿稍微透露出这个意思。
然而江肆却仿佛没听出来似的，似乎对做负责人没有兴趣。
他不愿意当负责人，段正鸿也不强求，只是交谈的最后，实在没忍住问了一嘴：“小江同志的异能，到四阶了吧？”
江肆也没有要隐瞒的想法，轻描淡写地点了点头。
他是轻描淡写了，段正鸿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四阶啊。
段正鸿离开军方基地时候，并没有听说哪个异能者达到了四阶。
搞不好，江肆会是整个人类史上的第一个四阶。
看起来，三阶和四阶只有一阶的差距，但段正鸿自己就是三阶，能清楚的感觉到，三阶到四阶的差距，像有一道看不到对岸的深沟似的。
如果说，一阶像个芝麻，二阶像粒黄豆，三阶像颗草莓。
那么，段正鸿想象中的四阶，最多也不过是个石榴吧？
但好像不是。
四阶像个大柚子，大椰子，大西瓜。
总之是比一阶二阶三阶全加起来还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