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莫名安静。
千里眼没再实时播报丧尸围攻进度了,竖着耳朵听江肆和贺临骁的对话。
侯迎港也是。
他们没太懂这两人在聊些什么。
但隐隐约约，又似乎能猜出些什么……
江肆平直而寡淡的目光，定在贺临骁身上。
贺临骁靠在椅背上,月光落在他肩头。
寂静清冷中，透出一股莫名的力量。
江肆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也没有波澜：“从这里走出去，你或许能成为更有用的强者。”
千里眼和侯迎港的目光，不自觉落在贺临骁身上。
他漫不经心地笑,声音却没了往日里的松散，而是低沉得令人心悸：“这里的四十多人,他们或许都有机会成为强者。但是这一趟，没有一个人选择逃避或者退缩。”
江肆没再多说什么，这四十人的团队,下了高速后就停了车，一个个地拿着望远镜看向安全区。
侯迎港觉得奇怪,他回头看了眼高速，目光一寸寸沉下去：“那些丧尸又不会开车,是怎么会跑得这么远,去围攻我们的安全区的？”
这个问题,江肆也注意到了。
虽然星核的消失，确实促使了丧尸对血肉的需求。
但是，这丧尸围攻的速度，还是比江肆预想得要快得多。
而且，他们不过是离开了三天时间,刚好就是在他们离开的这三天时间里。
三天之前,分明一点迹象也没有。
三天时间里,也丝毫没有被他们发现异常。
江肆眸光微凛,得出两个推测：“要么，是安全区里的人，惹到不该惹的东西。要么――”
他顿了顿，声音也沉了几个度：“之前在三环外放火烧店的那群人渣，可能丧心病狂到正常人难以理解的地步。”
“什么？！”侯迎港又惊又怒，眼睛都快瞪出眼眶了，“你是说，这次丧尸围攻，有可能是人为？！”
千里眼也没忍住痛骂：“操！人渣？反社会？这特么得是反人类吧？一群傻.逼怎么不干脆跑丧尸堆里投奔丧尸去？！”
然而现在讨论丧尸围攻的原因没什么意义，当务之急是怎么处理。
丧尸群已经打到清水别墅了，恐怕不要一个小时，就能彻底攻占整个安全区！
林沫的车在江肆他们车后边不少，比他们慢了几分钟停车。
停车后，她直接找到江肆的车，招他下车后，压着声音问：“我用星核的话，能转移丧尸群的注意力吗？”
江肆抿了抿唇，突然问：“看过动物世界吗？”
“啊？”
“丛林中的野兽，不会轻易更换狩猎目标。丧尸同样遵循这样的生存法则。它们不像游戏里的Boss，随便扔一个嘲讽技能就能转移仇恨。”
也就是说，就算感应到星核重新出现，它们依旧是会先吃掉嘴边的肉。
林沫垂了眸，沉吟片刻后，又天马行空般想出个法子：“能让那棵老银杏树帮我们吗？它之所以要灭掉玄血藤，也是为了守护这座城市吧？”
然而江肆依旧是摇头：“先不说那棵树愿不愿意帮忙，实际上它移动你的能力，并不是瞬移，而是空间领域。空间领域有一定范围限制，丧尸群数量庞大，而且距离老银杏树太远了，恐怕早就超出了老银杏树空间领域的范围。”
“……”
接连两个想法都被否认，林沫又抠着脑袋揪着头发狠狠地想，可想不出来什么可行的办法。
她看向眸光深沉的江肆，隐约间有种莫名的感觉：“你是不是……想到什么办法？”
“嗯。”江肆声音沉闷而低缓，“或许玄血藤可以，消灭丧尸群。”
林沫眼睛一亮。
她想起来小说里，贺临骁本身的异能等级并不高，但是手里的玄血藤，简直是超级大杀器！
但是很快，她又隐隐觉得不对劲：“这，这不合理……”
正常的人类，怎么可能强到那种地步。
就是江肆晋升到三阶四阶的程度，恐怕也不太能独自一人，一口气战胜几万只丧尸！
贺临骁凭什么能完成如此逆天的操作？！
不！
不是贺临骁完成，而是玄血藤能完成！
正常人类哪怕有再多晶核，也没办法一次性全部吸收。
而玄血藤简直像个无底洞一样，可以肆无忌惮地吸收血肉，仿佛没有限制，不会满足……
想到这些，林沫浑身僵硬，声音隐隐发颤：“那他……还是他吗？”
江肆没有回答，他目光正好转向刚从车上下来的贺临骁。
贺临骁走过来，神情难得严肃。
他没看林沫，目光笔直地落在江肆身上，“给个准信吧。安全区那边，时间就是生命。”
江肆也不想耽误时间，沉着声郑重道：“我给不了准信，只有你自己能给。如果你真的完全失控，吞噬完那几万只丧尸，我们这些人，或许都会成为玄血藤的养料。”
贺临骁抿了抿唇，神情严肃：“我该怎么做？”
江肆直言：“靠你的意志力，坚持一个小时左右。”
“一个小时后呢？”
江肆转向林沫。
林沫知道他们在聊些什么，脸色隐隐发白。
但她没想到的是――
江肆接下来的话，对她而言，简直残忍至极：
“一个小时后，林沫会用精神力，摧毁你脑袋里的晶核。”
这话说出口，空气诡异地静谧了好几秒。
低沉，压抑，仿佛整个世界定格凝固。
然而也不过短短几秒。
贺临骁不敢耽误时间，于是没有丝毫犹豫，平静地问：“然后呢，摧毁晶核后，我会怎样。”
江肆摇头：“不确定。最好的情况，是失去异能，变成普通人。糟糕的情况，是变成智障，或者直接脑死亡。”
林沫听得，心脏颤动，耳边仿佛有什么在尖锐地嗡鸣。
垂在身侧的手，指尖微微发麻。
她几乎要脱口而出些什么，却只是动了动嘴唇，发不出声音。
就连眼前的视线，都彻底模糊了。
贺临骁倒是表现得异常平静，甚至，还松了口气般地笑了下：“我还以为，必死无疑呢。”
笑完，他目光定定地看着江肆，郑重承诺：“我会坚持好我的一个小时。剩下的事，交给你了。”
江肆没有说话。
然而四目相对间，属于男人的承诺，在彼此眼神中交换。
贺临骁随着侯迎港等人，继续朝着安全区的方向前进。
近四十人，像战士，像英雄，义无反顾。
而江肆和林沫，则停留在高速路口。
林沫整个人都是懵的，浑身僵硬得，喉咙里发出的都只是气音：“这，一定要是我去做？”
一定要让她，亲手摧毁贺临骁的晶核……
“不是你，是精神异能。”江肆声音低哑而沉重。
他也不想让她去承受那么多。
但是这件事，只能由精神力去操作。
林沫咽了咽喉咙，咽进去的，是酸涩与胀痛。
眼睛疼，她狠狠地眨了眨。
一道温热的力量，落在她的肩膀上。
耳畔响起坚定而信任的声音：“林沫，你远比你想象的，更强大。”
林沫深深地吸了口气。
她知道，不管自己心里是怎样的情绪，这件事不能败在她手里。
再一次狠狠地眨眼之后，她目光坚定地看向江肆：“需要我做什么？”
“你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学会怎么摧毁晶核。”
“怎么学？”
“先感应你自己脑袋里的晶核，这应该是最简单的。然后，拿丧尸做实验，最后，如果还有时间的话，拿王令青养的尸人做实验……”
江肆的声音又沉又稳，莫名给人安心的力量感。
前面的一切实验，都是为了摧毁贺临骁脑袋里的晶核做铺垫。
只是，当林沫听到“尸人”这个词，脑海里突然闪现一个疯狂的想法。
就好像当初她去将星核收进空间一样疯狂！
连江肆都注意到了，她眼里突然闪现惊人的光芒。
接着，紧握住江肆的手，目光灼灼，声音郑重：“你之前说过的，要帮我提升精神异能。我想，尽快升到二阶，之后的计划或许会更顺利些？”
江肆还不知道她心里大胆的想法，但也觉得二阶的精神异能或许能有更大的几率保住贺临骁的性命。
于是他重重点头，牵着她的手上车，再次往象山植物园狂飙。
车上的时间也没有耽误，林沫努力尝试着用精神力去感应自己脑袋里的晶核。
当初她被丧尸抓伤，初初觉醒异能的时候，就是感觉自己脑袋里疼得厉害，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凝固。
此时此刻，努力回忆当初的感受，然后让精神力去探寻，脑袋里的晶核。
或许是探寻自己脑袋里的晶核确实简单，也或许是强大的压力激发了她的潜能，林沫在尝试几次后，就轻松找到了自己脑海里的晶核。
不过，可不敢自己给自己摧毁了……
江肆停车给她抓了只丧尸，一边继续往植物园开，一边继续做实验。
抵达植物园后，江肆让林沫将星核放出来。
他给了她童砚膜，给她十分钟的时间，去吸收星核能量。
至于能不能升到二阶，看造化了。
十分钟的时间，江肆和老银杏树，都为她护法。
还记得末世刚刚降临，林沫第一次吸收星核能量的时候，疼得死去活来，只堪堪坚持了三分钟就承受不住了。
但这一次，就是真的感觉快死了，她也没有松手。
人的潜力，需要压力与动力去激发。
正如江肆说的，她比她想象中要更强大。
那一次之所以只坚持了三分钟，一方面是她不愿意吃苦，另一方面是她没有那么那么强烈，要求自己必须坚持下去的信念与动力。
而这一次，实打实的十分钟坚持下来，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精神异能成功晋升到二阶，代价则是浑身被汗水湿透，肌肉僵硬得几乎动弹不得。
但是，他们在和时间赛跑，此刻根本顾不上疼痛。
另一边，在靠近安全区的地方，贺临骁同样痛苦着……
血色藤蔓放出去后，缠绕住一只丧尸，疯狂地吸食腐肉。
然后像病毒感染一样，再去缠绕下一只。
那原本是一片腐败不堪的丧尸群，却在肉眼可见地，一寸一寸变成血色藤蔓主导的血海！
血色的藤蔓疯狂肆虐，几乎不受贺临骁的控制。
而贺临骁必须忍着大脑的剧痛，强撑着意志，让这些猖狂的藤蔓，只缠绕丧尸，而不去伤害人类……
林沫和江肆赶回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五十分钟。
林沫浑身难受得紧，下车时还得江肆扶着，没忍住还吐了半分钟。
围攻安全区的丧尸已经全部被血色藤蔓吞噬，然而现在危机并没有解除。
因为那些疯狂的，拯救了他们的血色藤蔓，随时可能转变成拉他们下地狱的死神！
贺临骁已经被人五花大绑。
林沫看过去的时候，贺临骁正好闭上眼睛。
眼皮垂落，堪堪掩饰住了眼底的疯狂与嗜血。
林沫只感觉心头一颤。
她想，小说里那个残忍嗜血的贺临骁，或许就是那样。
只不过，小说里的贺临骁，应该并没有让玄血藤一次性吞噬那么多血肉。
他在提升自身异能的时候，应该多少有勉强维持住和玄血藤之间的平衡。
而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一次性吞噬上万只丧尸，让这个平衡彻底坍塌……
没有多余的废话，江肆一记手刀劈晕了王令青。
尸人攻击过来的时候，也被江肆迅速制服，绑得严严实实。
然后他提醒林沫：“尸人的脑部结构，和异能者相似。你要做的，是尽量在不伤到它脑部结构的情况下，摧毁晶核。”
林沫点头，深深地吸了口气。
她没有告诉江肆自己的打算。
她知道自己或许是过于大胆了。
但她想试一试。
从上次拜访王令青的时候，她就想试一试了――
试一试，用精神力，将尸人和养尸人纠缠的精神力分离开来。
如果能成功的话……
或许，她还可以将玄血藤母株的共生体，从贺临骁的异能中分离出来？
也多亏了她之前一直用刺绣来加深自己对精神力的操纵。
分离纠缠的精神力，是极精细的工作。
这个过程，她汗流浃背，持续了半个多小时。
时间早就超过了，贺临骁和江肆约定好的一小时……
贺临骁靠着他的意志力苦苦坚持着。
江肆同样在苦苦坚持着。
实际上，因为玄血藤和贺临骁的异能是共生关系。
他只要杀死贺临骁，一样可以消灭玄血藤，轻轻松松。
摧毁晶核那么麻烦，但是，却有一定的可能，保住他的性命。
作者有话说：
玄血藤是和贺临骁的异能共生，而不是和他本人。
所以江肆是觉得，摧毁晶核，就可以既毁掉玄血藤，还保住贺临骁的命。
而林沫是想，分离出玄血藤母株的共生体（就是那个游走在绿色种子里面的红血丝），既保住贺临骁的命，也保住他的异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