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鸟蛋强买强卖塞给了顾澜,不知道是不是这次玳瑁小猫的身体有几分灵气,洛南姝看了看天色,在宽大的御桌上用力拉伸的了一下,然后尾巴拍打着帝王手下的折子,语气带着困意:“无聊,我要回去睡觉了。”
  洛南姝本来是昼伏夜出的习惯,结果自打来到京城,好几件事接二连三,白天睡不好,晚上又忙着钻研玄术,这两天还要月黑风高爬大内高的离谱的墙头,也确实是有些熬不住了。
  顾澜看了眼眼皮往下耷拉的玳瑁小猫,又瞥了眼被小猫端端正正放在龙纹玉摆件凹陷处的鸟蛋,摇了摇头,将最后一份奏折放到已阅的一边,单手抄起玳瑁小猫就往内殿后面走。
  洛南姝不受控制地张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在男人手欠将手指头伸进来摸他小虎牙的时候作势咬住,磨了磨牙才哼哼地放开:“干嘛?”
  顾澜轻笑了一声,将猫团子护在怀里:“朕换件衣服送你回去。”
  “好的吧。”玳瑁小猫抬爪子抓着顾澜的龙袍,尖利的小指甲将娇贵的绸缎刺绣勾出了些许的毛边,发现这一点的洛南姝心虚的用爪垫按了按作案的地方,耳朵往后一背将脑袋埋进了顾澜的手腕间。
  顾澜哪里会没发现洛南姝可爱的小动作,素来喜欢打趣人的帝王这一次倒是给小猫留了点小面子,只可惜这件价值连城的龙袍恐怕不会再有机会出现在帝王寝宫了。
  换了件便于行动的深色锦衣,顾澜抬手用簪子随便挽了头发固定发冠,肩膀上趴着只已经半睡过去的玳瑁小猫。
  也没叫醒他,顾澜直接朝着博古架的方向走去,扭动了博古架后面的机关,就在暗门打开顾澜要走进去之际,脖颈边上靠着的软绵绵的小东西蔫蔫开口:“别忘了蛋,哥哥答应了要贴身带着孵的。”
  顾澜:“……”
  揉着额头无奈的折返回去拿了蛋,顾澜想了好一会儿才找了个地方将那鸟蛋塞了进去,随后背影消失在缓缓关闭的暗门后。
  洛南姝靠在顾澜的脖颈间,爪爪勾着身下的布料,猫瞳满是纠结道:“你把它和银子放在一起,会不会磕破啊?”
  他刚才可是看到了,顾澜塞进怀里的荷包里鼓鼓囊囊的都是铜板和碎银子。
  “带些银票不就好了?”
  “小骗子,你要是不和朕解释清楚那鸟蛋是怎么回事,等会儿出宫朕就神不知鬼不觉将那蛋扔进街边卖烧饼的油锅里。”顾澜没回答洛南姝的问题,反而抬手呼噜了一把肩膀上的小猫团,轻描淡写地威胁这个不说实话的小骗子。
  “什么小骗子,哥哥才是大骗子,之前问名字哥哥都说个假名给我……”洛南姝趴的有点憋闷,直起身子踩了踩猫爪,没动两下之后又揣着爪爪趴回去,“我改了一下魂魄附体的玄术,但是能不能成功还不一定。”
  这条密道并不短,顾澜手中端着一盏油灯,火光在黑暗的甬道中微微跳动着。
  他并没有解释盛沉归这个名字曾经的确是他的名字,只是问洛南姝:“怎么说?”
  “老这么碰运气找小动物尸体也不是长久之计,变数也很大,之前哥哥不是说想随时能看到我的情况?”洛南姝的猫猫胡须动了动,戳在顾澜的脖颈间引来男人不动声色的偏了下头,“要是哥哥能向之前那样附身在我身边的动物身上,不就基本符合哥哥的要求了。”
  “哥哥放心,我这此找的比之前的都要好,有翅膀有脚长得还不太大,放在肩膀上正正好。”洛南姝说着有些得意,“虽然我现在的力量没办法做到在哥哥身上施术,但是哥哥身上带着那颗鸟蛋,鸟蛋孵化之后就会染上哥哥的气息,我到时候直接在鸟身上画阵,如果成功了皆大欢喜,不成功的话……唔。”
  “不成功你也给朕一直养着。”顾澜抽了抽嘴角。
  法阵是画上去了,若是届时不成功放飞出去……顾澜可不想哪一天睁开眼在一处鸟窝里面,面前说不定还有一堆鸟崽子张着嘴哇哇叫。
  “嗯嗯嗯。”洛南姝的小脑袋连点了好几下,然后语调欢快,“那就这么说定了,哥哥你要好好孵蛋!我都问过了,它出生会很快的,也就十几二十天。”
  “朕只是带着它!”顾澜黑着脸纠正洛南姝的一口一个孵蛋。
  “哥哥放心啦,孵出来的小鸟不会叫爹爹的。”少年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坏笑,摆明了是故意打趣捉弄顾澜。
  顾澜抬手在小猫咪的脑壳上轻轻弹了个脑瓜崩:“没大没小。”
  洛南姝蹭了下顾澜的脖颈,又是一个小哈欠打出来,含含糊糊道:“不想白天出来参加什么宴会……以后还有吗?”
  “还有很多,但是你可以拒绝。”顾澜淡淡道。
  “可是国师和卿云洲都说那些是必要的出席来着。”在顾澜的面前,洛南姝还是习惯性的这样称呼国师,从未叫过一句老师。
  “呵,必要?”顾澜冷笑了一声,同时脚下一转拐过一个转角,“当年她泷祭月初登国师之位时也曾经惊才绝艳,傲骨凛然,世家所求设宴款待一概冷面相拒,只是后来借着瘟疫祭天的由头成了稳固天晟江山的象征,一时风头无两,之后才开始与世家明暗勾结,将占星鉴势力短短二十年发展到如今盘根错杂的地步。”
  “她对你说的那些关于占星鉴与皇家本是相辅相成的话都是些冠冕堂皇的屁话,不用往心里去。”
  泷祭月是国师的名讳,但是现如今已经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名字了。
  “其实……”洛南姝犹豫了一下,爪子无意识间梅开二度再次勾着顾澜衣裳的绣花往外扒拉,“我怀疑,那个暗地教我玄术的人,根本就不是她。”
  “但占星鉴里有能力又有本事,还将那些书和珍贵的阵法做主送给我的,又好像只有国师……”洛南姝有些烦,这个想法其实一直在他脑海里萦绕,但就像是撞进了一个死胡同里,种种证据又都指向国师就是那个人。
  洛南姝虽然性子率真,想事情没有太多的弯弯绕,但是这种动物的直觉却往往最是直接且不受外力影响。在洛南姝没有见到国师泷祭月之前,在他心里那个教他玄术的人的的确确是为他好,并且对他抱有的至少善意要比利用来的多得多,
  可在见到泷祭月之后,洛南姝的心里不由得生出一种失落、愤怒和茫然。
  他总觉得,不该是这样的。
  但事实却告诉他,就是这样。
  他所接触的一切都是圈套,是骗局,他与顾澜的相识是,那个人对他自幼的玄术引导也是。
  洛南姝自从开始频繁使用玄术,身上总会挂着许多大大小小的金饰,理由当然不仅仅是因为好看,而他一开始这样做,也是国师在信中提示他要给自己施展玄术增加一个在外人看来的凭借,只不过洛南姝在玄术上的天赋实在是卓越,金饰对他而言早已经不再是简单的障眼法。
  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国师却问他为什么会在身上带那么多无用的金饰……是她忘记了?
  “占星鉴的秘密很多,这些只能由你自己去一点点探索。前提是——”
  顾澜的话还没说完,已经耳朵听出茧子来的洛南姝直接抢答:“一定要在告知哥哥并且得到允许且没有生命危险的情况下。”
  “很好。”顾澜非但不觉得自己啰嗦,反而十分满意地点头,并且补充道,“还有,就算你之后画在鸟上的术成功了,朕可以附身在鸟上跟在你身边,但是一只鸟和朕过去并不是一回事。占星鉴太过复杂,朕的暗卫没有办法深入,你还是要想办法多些自我保护的底牌藏在身上才是。”
  “倒也不一定……”洛南姝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小声嘟囔了一下,他预想中的那个阵是穿插了传送的,只不过成功的几率的的确确小的可怜,到时候就看顾澜身上的紫气能不能有点什么惊喜了。
  一阵细微的风吹过来,顾澜手上油灯的烛火被吹得弯了弯,顾澜便拍了下玳瑁小猫的脑袋,示意他安静。
  暗门出来的地方并非洛南姝以为的内城,而是距离皇宫可以说是几十里外的外城,猫的夜视能力本来就好,洛南姝转头四下里看了看,见这会儿两人所处的地方像是一条死胡同小巷。
  洛南姝的鼻子动了动:“有股熟悉的味道。”
  “仔细想想看?”顾澜轻笑,迈步朝着巷子外走去。
  小猫咪皱着脸想了半天也没能从记忆里翻出那味道,感觉到顾澜没走两步就停下来,于是抬头望去,面前牌匾上熟悉的名字正明晃晃地挂在上面。
  半仙楼。
  因着是在外面,一只猫口吐人言未免过于骇人,洛南姝于是往顾澜的领子里面藏了藏,说话的声音也小了许多:“京城也有半仙楼?”
  顾澜有些好笑道:“把你的小脑袋往外探一探,仔细看看上面写的什么?”
  洛南姝于是又抬头仔细看了看,颇为无语道:“一个芈一个半,这两家酒楼搞什么?”
  没错,两人面前这座开在京城的酒楼,牌匾上写着的不是半仙楼,而是羋仙楼,一字之差。
  洛南姝忽然支棱起身子:“不对,这个酒香味,明明就是半仙楼的名酒春意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