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办公室里,灯光和摄影机对准穆白筠,无数双眼睛齐刷刷投向她。
“两位不要紧张。每期《金融博览》的封面人物,都要接受视频采访。”杂志社编辑安抚道,“你们像平常说话那样,自然点就好。”
“好的。”穆白筠调整坐姿,大大方方面对镜头,露出标准的营业式微笑。
毕竟她有个身为歌坛天后的闺蜜,偶尔会陪简墨赶通告,去看她演唱会。
就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知道应该怎么样应对镜头。
现场工作人员调整好设备,示意采访开始。
负责采访他们的编辑,来到镜头后方,念出提前准备好的问题。
杂志社采访之前,会先把采访稿发过来。甚至准备好答案的样本,供被采访人参考。
采访稿大部分,属于老生常谈的问题。
比如公司的现状、经营理念、发展前景。
再比如双方公司合作的初衷、目前进展。未来规划。
再再比如两人对金融行业的看法、接下来的打算、以及现在的婚姻情况。
穆白筠能够从容应对大部分问题。
因为之前接受过好几次采访,答案已经背熟了。稍微换个说法,便能完美过关。
万万没想到,财经杂志竟然会关注婚姻方面,真给她整不会了。
温沐泽端端坐在那儿,四平八稳给出回答,“跟她结婚,是我的荣幸。”
“冒昧的问一句,WOEI和穆氏集团合作,与二位的婚礼有无关系?”记者提出非常犀利的问题。
实际上,过去半年里,业界总有关于他们的流言蜚语。
尤其当初竞标落败的企业代表,一口咬定说:因为穆白筠跟温沐泽结婚了,所以穆氏集团才能得标。
穆白筠懒得理会,奈何谣言愈演愈烈,全都说穆白筠为了事业牺牲婚姻。
“有。”穆白筠决定趁此机会,正面回应,“当然有啊。”
“嗯。”温沐泽理直气壮地附和,“做事要讲究情理。她是我的妻子,情感方面当然会偏向她。但此次合作事关重大,需要总部和其他董事点头。穆氏集团足够优秀,才能得到我方一致认可。”
编辑:“确实。穆氏得标是情理之中的事。两位结为夫妻,更是喜上加喜。方便跟读者聊聊,促成这段婚事的契机是什么?”
穆白筠被问住了,短暂失语。
要说结婚的契机…
要从某个渣男说起。
穆白筠并不想翻出黑历史。
假如婚前才发现未婚夫劈腿的事情传出去,脸往哪放啊。
温沐泽见她沉默,便开口说道,“结婚当然是因为两情相悦。”
编辑:“根据知情人士透露,两位结婚前,并没有多少交集。”
“哪个知情人?”穆白筠警觉地问。
编辑搪塞,“隐私。”
“我们结婚前,确实没有多少交集。”温沐泽看向镜头,唇角微微上扬,“那又怎样?”
“对啊,那又怎样!”穆白筠干脆豁出去,掷地有声的说,“他长得好看,我对他一见钟情,不行吗?”
全场静默几秒。
然后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掌声越来越大,几乎震耳欲聋。
编辑瞻仰穆白筠,满眼钦佩。
面对那么多拍摄镜头,大声承认自己见色起意,贪图人家的男色。
实乃勇士!
穆白筠抬头,默默望着天花板。
救命,好想换个星球生活。
**
盛夏将至,天气越来越热。
穆白筠每晚一杯的热可可,已经被果汁、圣代、水果沙冰取代,二白和煤球两只长毛猫,依旧黏黏糊糊互相腻歪。
算算时间,二白赖在她家两个多月,已经玩得乐不思蜀。
上个月,魏佳想把二白接回家。结果才回家两天,二白烦躁的挠破两个沙发,打碎三个猫碗。
半夜十二点,胖猫跳上穆嵩的床,怨念而又凄凉的喵喵叫。吵得他忍无可忍,连夜把二白打包,丢回女儿家。
而煤球刚带回家时,只有两个多月。从年前养到现在,满打满算已经有半岁。
小奶猫出生前半年,成长速度非常惊人。
刚回家才两只手掌那么点,现在体形已经堪比小型狗狗。
跳进穆白筠怀里撒娇,可怜穆白筠差点抱不住它。
“喵呜~”黑黝黝的煤球,与暗夜融为一体,唯有两只眼睛炯炯有神。
它叫声和小时候不太一样,听起来清亮许多。温沐泽养得好,通体毛发水滑光亮,四肢矫健,长长的尾巴柔软蓬松。
煤球颜值比许多血统纯正的品种猫,更加好看点。由于爸爸的悉心教(压)导(迫),猫咪性格特别温驯极了,大部分时间都会乖乖听话。
最近却有些反常。
煤球从柜子底下钻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路过的二白,张开嘴巴咬住它。
可怜二白养尊处优,把自己吃得圆滚滚,没什么反抗能力。
只能认命被煤球死死压住,发出求救般的哀嚎。
“煤球,你快点放开二白。”穆白筠见状,连忙把两只猫咪分开,抱着煤球向温沐泽告状,“快看看你儿子!我已经第三次看到它咬二白了,它吃错药了?”
“我看看。”温沐泽把二白接过来,检查它被咬的位置。
幸好,二白毛厚,肉更厚,整只猫安然无恙。
“最近把它跟煤球分开养吧。”温沐泽给二白顺顺毛,喂了点小零食,哄好受惊的小猫咪。
平常耻高气扬的白猫,蜷起爪爪缩在温沐泽怀中。
可怜、弱小、无助,但特别能吃。
“我明天把它送回家吧,妈妈打电话过来,说想它了。”穆白筠心疼妹妹,抚摸猫咪两把,又疑惑地问,“那煤球怎么办?它最近好奇怪,每天晚上不睡觉,要么追着二白到处跑,要么呆在外面不回家。花园里种得花,都快被它薅秃了。”
温沐泽平静地说,“正常。等它过了这阵子,我带它去宠物医院。”
“它生了什么病?为什么要过阵子?”
“没有生病。”温沐泽轻飘飘回答,“半岁的公猫,该到发|情期了。”
穆白筠:???
什么期?
“喵呜~煤球~”月光下,一团黑色的猫咪彻夜狂奔。
此刻它并不知道,前方有怎样的苦恼,在等待着小猫咪。
叫声隔着窗户飘出来,穆白筠听见,萌生出一丝丝同情。
虽然没有血缘关系,甚至物种不同,但煤球毕竟是自家崽崽。
想到它要去医院,不明不白挨一刀,妈咪当然会心疼。
“它,那个,必须做绝育吗?”
“猫咪的繁殖能力很强。”温沐泽告诉她,“如果不做绝育,它一年会生好几窝。而且每到这种时候,它会很难受。”
穆白筠权衡片刻,果断做出决定,“那还是去医院吧。”
煤球崽崽,只能委屈你了。
“喵呜~”二白叫声绵长,蹭了蹭温沐泽的手。
“放心。”温沐泽揉揉它的耳朵,“等煤球做完手术,就会成为你的好姐妹。”
“哈哈哈哈,煤球好可怜。”穆白筠没忍住,笑得很大声。
温沐泽把猫放回地面,起身,拍拍身上的猫毛,“让二白暂时呆在这里,我们去你书房。”
“你去我书房做什么?”
温沐泽看她。
穆白筠鼻梁上架着黑框眼镜,扎了丸子头,一副要悬梁刺股挑灯夜战,不死不休的刻苦架势。
大概是沉迷学习时,听见二白叫声,才放下书本匆匆跑出来。
“我自己可以的,你早点睡觉吧。”穆白筠推了下眼镜,振振有词地说,“知识点我已经掌握了,现在要进行题海战术。你工作那么忙,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这里。”
温沐泽向前半步,捧着她的脸,指腹轻轻触碰眼底的青涩。
“你熬了多久?”
穆白筠心虚地说,“也、也没多久。”
“嗯?”温沐泽用气音催促她坦白招供。
“两天?或者三天?”穆白筠揉揉头发,挫败地说,“我做了几套模拟题,成绩没有提高,还越来越差。”
虽说国外大学更注重面试,但笔试成绩同样重要。
穆白筠成绩不升反退,情绪日渐消沉。总以为自己不够努力,积攒的压力可想而知。
“你遇到了学习的瓶颈期,正常。先不要否定自己,度过这个阶段,就会得到想要的成绩。”温沐泽陪她到书房,半讲道理半哄,“我陪你。”
“你明天还要上班。”
温沐泽:“你更需要好好休息,做完这套题就回房间睡觉。”
“我失眠…”
“那,一起?”温沐泽试探着问。
穆白筠眼睫轻颤两下,胡乱应了声,算是同意了。
她最近学习压力大,做题磕磕绊绊。
今晚竟然格外顺利,才九十分钟,便做完一套模拟题,正确率相当可观。
温沐泽把错题挑出来,耐着性子分析讲解,还帮穆白筠做了备注。
搞完那套模拟题,夜色已深。
穆白筠伸了个懒腰,习惯性对温沐泽撒娇,“我想喝冰摩卡。”
“该睡觉了,甜牛奶怎么样?”
“好嘛。”穆白筠轻易妥协。
“我去准备。”
甜甜的牛奶有助于睡眠,穆白筠咕噜咕噜喝光,感觉一股困意袭来。
她揉揉眼睛,跟随温沐泽回到厨房,看他把牛奶杯洗干净放进消毒柜,又再次打开冰箱。
“你还要做什么?”
“检查冰箱里还剩下什么食材,明天给你准备早餐。”
“哦。”穆白筠凑过去,糯糯地说,“我明天吃烤吐司就好,你工作那么辛苦,早上多睡一会。”
“好。”
“那我们去睡觉吧。”穆白筠金鱼脑子,却还记得一起睡觉的事。
“睡你房间吗?”
“对呀,难道你嫌我房间乱?”穆白筠想了想,认真地说,“睡你房间也可以。”
“欢迎。”
温沐泽房间里,还保留着之前的壁纸,像个充满童话风格的海底世界。
放眼看过去,一片属于深海的蓝色,仿佛徜徉于无边无际的海洋里。
穆白筠换好睡衣,抱着枕头,磨磨蹭蹭来到他房间。
心底本来有些紧张,闻到空气中的香味,渐渐放松下来。
“真好闻,你用什么香薰?”
“我不用香薰。”温沐泽告诉他,“是花的味道。”
“哪有花?”穆白筠到处看看。
“壁纸的染料,加入了磨碎的花粉。”温沐泽解释,“你知道,我有一大片花田,每年都有很多很多种失败的花。”
“谁说失败了?它们开出来的花特别漂亮,也很香。”穆白筠深呼吸两次,放下怀中的枕头,转身抱住温沐泽,“我也想要。”
“下次给你。”
穆白筠踮起脚尖,给了他一大个亲亲。
温沐泽顺势倾身,配合她交换亲吻。
亲吻结束,两人拉开距离。
“很晚了,早点睡吧。”温沐泽把她抱到床边,塞进被窝里,然后熄了灯。
穆白筠脸色潮红,睁大眼睛望着幽蓝的天花板,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她难得那么主动,半夜来到温沐泽卧室,还亲了他。
气氛那么好,温沐泽却没有继续深入的意思,毫无杂念的催他睡觉。
怎会如此?
穆白筠思来想去,脑子里只剩下两种可能性。
要么,温沐泽难得表里如一,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要么,就像肖之缘说的那样。
他,不行。
**
“喵~”
“喵喵!”
“喵喵喵!”
阳光明媚,鸟语花香的初夏。
穆白筠与煤球斗智斗勇,牺牲了许多猫粮、猫罐头、猫咪冻干、猫薄荷等等东西,总算把猫咪骗进航空箱。
前往宠物医院的途中,煤球似乎感应到什么,叫声格外凄厉。
“煤球,乖乖听话。”穆白筠企图安慰它,“妈咪带你去好玩的地方,你不是最喜欢去外面玩了吗?”
“喵!”煤球大声哔哔:你以为我是傻猫吗?
温沐泽以前做过宠物店员,对江旗市的宠物医院非常熟悉,早早预定了宠物医院里,做绝育技术最好的兽医。
穆白筠拎着猫咪航空箱,把喵喵乱叫的煤球带进宠物医院。
温沐泽正在跟宠物医生,讲述煤球的基本情况。
医生护士接过航空箱,朝里面看了眼。
煤球背对他们,与黑色的背景融为一体。
“猫在哪里?”护士姐姐疑惑。
“喵!”煤球回过头,故意睁大金色猫瞳。
“你家猫真够黑的,我第一眼都没看见。”医生拎着煤球的后颈,把它托出来,先放到体重秤上公开处刑。
身为一只即将变成公公的公猫,煤球明显不愿意公开体重。
爪爪刚挨到体重秤,便奋力想要逃脱。
医生和护士撸起袖子,共同上阵,也没把它按住。
“你家猫,力气挺大的。”护士被挠了一爪爪,疲惫的夸奖。
穆白筠尴尬,“它平常挺乖的,可能有点怕生。”
“喵呜!”勇敢的煤球,继续与命运搏斗,颇有越挫越勇的劲头。
“煤球。”温沐泽低低叫了声。
“喵…”煤球明显打了个激灵,安分了。
它乖乖揣着爪爪,趴到体重秤上,任由周围那么多双眼睛,围观自己体重。
“八斤三两。”宠物医生记录体重,顺口提醒,“有些胖了,要注意控制饮食。公猫绝育后,更容易胖,让它多运动。”
煤球听到绝育两个字,仰起小猫脸,直勾勾看向穆白筠,两只猫瞳装满大大的控诉。
――说好‘带我去好玩的地方’呢?
妈咪是个大骗子!
“好,麻烦医生了。”温沐泽记下医生的嘱咐。
“接下来呢,你们最好陪我演个戏。”医生友情提示,“猫咪挺记仇的,如果你们把它送到医院,它潜意识会把你们当成帮凶。到时候你们来手术室外,假装要把猫咪抢回去。演得逼真点,等手术结束,它就不恨你们了。”
“呃,太尴尬了,我演不了。”穆白筠慌忙拒绝。
压力来到温沐泽这边。
温沐泽丝毫没有行动的意思,默默瞥了眼剃了一点毛毛,准备打麻醉的煤球。
“没必要,骗不过它。”
医生点点头,表示同意,“也对,你家猫咪看着机灵。”
温沐泽搓搓煤球的猫头,笑容和善,“煤球。”
“喵。”煤球怯生生发出哀鸣。
莫说躺在麻醉台的煤球,就连穆白筠,都感受到温沐泽的威胁。
“它要绝育,已经很可怜了,你别欺负煤球。”穆白筠晃了晃交握的手,特别护犊子。
“喵!”煤球仗着妈咪撑腰,叫声逐渐嚣张。
可它没嚣张多久,便被打了麻药,抱进手术室里。
绝育后,还需要观察几个小时。
穆白筠不太放心,瞧了眼手术室方向,担忧自家小猫咪。
温沐泽安慰,“不会有事的,我们等会再过来接它。”
“好吧。”穆白筠牵着温沐泽的手,一步三回头往外走。
走到宠物医院外面,有个胡子拉碴,身上短袖脏兮兮,面相有点凶的男人冲进来,差点撞到穆白筠。
“小心。”温沐泽拉住她,扯进自己怀里。
“对不起!”男人匆匆向她道歉,看清温沐泽的脸,声调骤然升高,叫出他的名字。
“店长?”
“你等会儿,我先把猫送进去。”被叫店长的男人,怀里还抱着一只伤痕累累的猫咪。看起来被车撞了,腿骨外翻,嘴里吐出鲜血。
穆白筠看得揪心,慌忙帮男人推开玻璃门。里面的兽医接过猫咪,立刻带进手术室。
“呼,祈祷它命大。”店长叉着腰,身上沾满鲜血。
搭配他有些凶的脸,画面有些惊悚。
穆白筠却能感受到,对方是个善良的人。
“我之前说过,第一份兼职是在宠物店打工,他是宠物店的店长。”温沐泽为两人介绍,“这位是我的妻子,穆白筠。”
“你就是穆白筠?我听他提起过你。”店长转向穆白筠,挤出一个爽朗却有点吓人的笑,“去年,他来我店里买猫,非要买个纯黑的,有杂色还不行。害我找了好几天,最后从乡下老家抱来一只没人要的小黑猫。”
穆白筠:“啊?原来煤球是这么来的。”
“对呀。”店长乐呵呵揭老底,“他说你家有只白猫,一定要养个黑猫。那只猫也算跟他有缘,在村里溜达好几天,大家都嫌黑猫不吉利,这才让我捡到了。”
穆白筠听完,连声向店长道谢。
“谢什么?”店长摆摆手,“我还要谢谢温沐泽呢。当初我刚开始开店,因为长得太凶,顾客见到我转身就走。后来,他过来兼职。短短三天,店里的笼子都卖完了,还有人问我店员卖不卖。”
追忆往事,店长拍拍温沐泽的肩膀,“你那时候年纪小,天天跟我开玩笑,说要赚钱娶首富的女儿。一转眼你长这么大,认清现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