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平稳落地。
时隔三十多天,穆白筠再次沐浴江旗市的空气。
时值四月，国内正是草长莺飞，春暖花开的时候。
微风和煦,暖融融阳光普照大地，洗去旅途中的劳累疲惫。
“此次出差,各位辛苦了。”穆白筠通知大家,“今天先回家休息吧，明天再去公司。”
“好耶！”
“穆经理真好！”
考察团队原地解散,众人各回各家。
前后才几分钟的功夫,原地只剩下穆白筠和温沐泽。
“我们要去哪里？”温沐泽征求女朋友意见。
“先去我家接煤球吧。”穆白筠回答,“我妈养的猫特别凶，煤球肯定会被它欺负。”
“好。”
温沐泽再次来到穆家，院内的花全部盛开,空气中弥漫着花香。
人工湖清澈见底,里面鱼儿游来游去。湖面,两只黑天鹅亲昵的交颈相亲。
体形稍大的黑天鹅，背上隆起奇怪的弧度。
穆白筠以为黑天鹅变异了,停住脚步,静静瞧了半晌。才发现煤球懒洋洋躺在那儿,享受天鹅游湖特等座,舒舒服服晒太阳。
它浑身黑乎乎的,与天鹅的羽毛融为一体。不仔细看,很难分辨。
“煤球啊。”穆白筠心情复杂，“你好像很自在啊？害我白担心了！”
“喵？”煤球听见穆白筠的声音，霎时惊醒。
它睁开圆溜溜的眼睛，看见妈咪和爸爸，激动地连声叫唤,黏糊糊扑向两位主人。
小猫咪忘记自己身在湖中央，爪爪踏空，‘扑通’一下子掉进水里。
“哎呀！”穆白筠向前半步，担心猫咪被水淹死。
“别急。”温沐泽拦住她，示意穆白筠仔细看。
煤球掉进湖中，轻盈的身体立刻漂浮起来。
它快速拨动四只爪爪，游向妈咪和爸爸。
这货明明是一只猫咪，硬生生游出了狗爬式。
“……”穆白筠短暂震惊，“它竟然会游泳，它是天才猫猫吗？”
“猫都会游泳。”前宠物店员为她科普。
“真的吗？二白特别怕水。”
“怕水和会游泳不冲突。”
“呃。”穆白筠get新知识点。
“喵呜~”煤球爬上岸，像狗子似的抖抖身上的毛，哒哒哒跑向穆白筠。
“瞧你，浑身湿漉漉的。”穆白筠从包包里拿出纸巾，胡乱给猫咪擦擦，宠溺地问，“有没有想妈咪啊？”
“喵喵喵~”煤球一个劲往她怀里拱，把穆白筠的衣服都蹭湿了。
温沐泽凉飕飕俯视小猫咪，眼底透出几分危险神色。
煤球吓得打了个哆嗦，爪爪牢牢抱住穆白筠的胳膊，希望妈咪保护猫猫。
“怎么发抖了？冷吗？”穆白筠心疼地抱住猫咪，“活该，谁让你不好好呆在家里，非要跳进水里。告诉妈咪，是不是二白欺负你了？”
话音刚落，圆滚滚的二白突然冲过来，把穆白筠吓了一跳。
要知道，二白的家庭地位仅次于魏佳和穆白筠，极其受宠。
恃宠而骄的小猫咪，仗着自己美貌，性格特别傲慢暴躁。
每次魏佳给她介绍小公猫，二白总对它们又挠又咬。
平常在家里，它只跟魏佳亲近，对其他人爱答不理。就连德高望重的穆总，也必须看猫咪脸色。
事实上，二白来到家里的时候，穆白筠已经搬出去住了。
偶尔才回来住两天，跟猫咪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
用魏佳的话说：二白是穆白筠的替身，养着打发时间的。
虽然穆白筠至今也不明白，自己的替身为什么是只猫。但几年下来，她对二白的暴脾气，多多少少有所耳闻。
“二白，冷静点，你不要过来啊！”穆白筠护着煤球，连连后退。
别看二白身体圆润，却是个敏捷的胖子。两条后爪用力一蹬，像枚小导|弹，直直向穆白筠怀中发射。
“喵呜~”煤球叫了一声，挣脱猫咪的怀抱。
黑猫刚落回地面，白猫立刻扑上去，以泰山压顶之势按住煤球。
然后――
给它舔毛。
从耳朵到尾巴根，亲亲热热，仔仔细细，舔干净煤球湿漉漉的毛。
“喵~”煤球彻底躺平，享受二白的服务。偶尔投桃报李，也帮它舔舔茂密的毛。
春天，猫咪正处于换毛期。
两只猫猫腻在一起，掉下来的猫互相蹭蹭，分分钟变成两只黑白花小脏猫。
“什么情况？”穆白筠眨了下眼，一脸状况外。
温沐泽试图说明，“大概是儿媳妇？”
“你别乱说！”穆白筠纠正他的说法，“二白是我妈妈养的女儿，算起来是我妹妹呢。”
“哦。”温沐泽从善如流改口，“你可以叫煤球一声妹夫。”
“……”穆白筠无语。
两只猫的家庭关系，给她整不会了。
**
“宝贝。”魏佳见女儿回家，朝她敞开怀抱。
“妈妈！”穆白筠朝亲妈跑过去，要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等等，还是算了。”中间距离还有半米多，魏佳堪堪叫停，“我刚买的新衣服，不能洗不能熨，万一被你压皱了怎么办？”
穆白筠硬生生停住脚步，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
嗯，已经习惯了。
温沐泽随后进房间，把精挑细选的礼物送给魏佳。
“呦，眼光挺好，选的礼物蛮适合我。”魏佳丝毫没有客气的意思，直接拆开礼物。拿起衣服和饰品，走到镜子前面比划。
穆白筠为她带上耳环，特意强调，“这些都是他买的，还有送给爸爸那份。”
“我能看出来，不用你说废话。”魏佳左右照照镜子，摆弄大气的耳环，随口说道，“要是你送礼物，会先拍照片，让我自己挑。”
穆白筠弱弱辩解，“我怕自己选的东西，买回来你不喜欢嘛。”
魏佳：“我有那么挑剔吗？”
“你有！”穆白筠斩钉截铁地说。
温沐泽手中还剩几个礼物袋，他静静环顾四周。
“你岳父不在家，先随便放吧，回来我告诉他。”魏佳看出温沐泽的意图，出声提醒。
“好。”温沐泽把送给穆嵩的礼物，整整齐齐摆好。
魏佳多看他两眼，唇角噙了一抹玩味的笑意，“如果你想听他当面道谢，落个孝顺女婿的好名声，可以直接送到他公司。”
“没有那个必要。”
“你这样，容易花钱不讨好哦。”魏佳抠了下指甲，轻描淡写地说，“我收过的礼物太多太多。你送来的东西，我等下就忘记了。”
“妈……”穆白筠想要替温沐泽说两句话。
刚发出一个音节，魏佳视线立刻瞥过来，用眼神示意她闭嘴。
好吧。
穆白筠露出自求多福的表情，同情男朋友三秒。
她段位太低，惹不起魏佳女士。
温沐泽没有分毫动摇，一副处变不惊的姿态。
“我只是做了分内之事而已。”温沐泽回应道，“我是你的女婿，假如忘了尽孝，你才应该记一笔。”
“哦，女婿。”魏佳摆弄手腕上的铂金镯子，语气故作随意，“瞧我的记性，差点又忘了。”
“呃……”穆白筠表情复杂。
拜托，你只有一个女儿吧。
女儿的结婚对象，随随便便就能忘吗？
“抱歉，是我的错。”温沐泽依旧处事淡然，语气也没有攻击性，“或许我应该改口。”
魏佳瞪了他一眼，“否则呢，还要我给你改口费吗？”
温沐泽从善如流换了称呼，“妈。”
魏佳只顾着欣赏镯子，半晌没回应，把温沐泽晾在那里。
穆白筠都替他感觉到尴尬，犹犹豫豫扯了下魏佳的衣袖。
“妈妈，你别难为他了。”穆白筠小小声讨饶。
魏佳白眼差点翻到天上，“难道我欺负他了？立点进门的规矩，你就觉得心疼了，真是胳膊肘朝外拐。”
魏佳数落女儿两句，给温沐泽递了个眼色，“你，跟我来书房。”
穆白筠要跟过去，才走了两步，就被魏佳叫住。
“你留在外面，陪妹妹玩。”
“啊？”穆白筠为难。
小时候，穆白筠做错事情，父母也会把她叫到书房训话。
四舍五入，书房等于是穆家的小黑屋，穆白筠当然害怕。
温沐泽走到她身边，轻轻拉了下穆白筠的手。
“放心，我很快出来。”
“你别跟我妈闹。”穆白筠小声叮嘱，“她都是为我好，关心则乱。”
“我明白。”
穆嵩经常把工作带话家里做。
因此，他的书房宽敞舒服，适合用于接待客人。
“坐。”魏佳坐到穆嵩的位置，用目光示意温沐泽坐她对面，“要喝茶自己倒。”
温沐泽依言坐下，一副纯净无害的模样。
魏佳开门见山，直接问，“你跟我的宝贝女儿，发展到哪一步了？”
温沐泽装出不理解的样子，稳妥的回答，“我们已经结婚了。”
“非要我把话说明白吗？”魏佳敲了下桌面，示意他坦白从宽。
温沐泽自知瞒不过去，选择坦白从宽，“其实，我们昨天刚刚复合。”
“复合？”魏佳听出她话外之意。
简简单单两个字，代表他们经历过恋爱、分手、再恋爱的过程。
“你可真行啊。”魏佳算算时间，笑了，“从你回国到现在，满打满算也才三个月。”
短短几十天，他步步为营，关系从‘陌生人’到‘刚刚复合的小情侣’，实现惊天大逆转。
魏佳深感佩服。
“过奖。”
“啧。”魏佳扯了下嘴角，继续拷问，“分手的理由呢？”
“因为她发现被我算计。”
“你故意的吧？”魏佳一针见血。
温沐泽没有否认。
“以你的本事，要是真的想瞒下去，骗她个三五年不成问题。”魏佳非常了解宝贝女儿。
穆白筠重感情，如果没有人故意暗示，她怎么会怀疑相互喜欢的男朋友。
“嗯。”
“以前，小筠好心帮你。结果呢，却被你算计了十几年。”魏佳故意拿话激他，“你还真是恩将仇报。”
“是我的错。”温沐泽没有过多辩解，当场认错，任由魏佳处置。
“既然我的宝贝女儿原谅你，我也懒得说什么。”魏佳摆弄镯子，语气轻慢，“你也知道，我只有一个女儿，把她从小宠到大。”
“我做事的原则很简单，一切以小筠的意愿为主。”魏佳撩起眼皮，“只要她喜欢你，你就是我们穆家的好女婿。”
温沐泽端端坐在她面前，专注听岳母训话。
“万一你辜负她……”
“没有那种万一。”温沐泽突然打断魏佳。
魏佳面露讥讽，“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跟她是合法夫妻，你可以用任何手段制约我。”
“包括让你去死吗？”
“你或许听说过，我第二学位是法律。”温沐泽四平八稳告诉她，“我可以提前准备几个杀死我，不用承担任何责任，还能让妻子继承我全部遗产的方案。”
魏佳听到他的话，盯着温沐泽看了良久。
温沐泽没有丝毫回避。
半晌，魏佳先败下阵来。
“你对自己够狠，难怪小筠玩不过你。”
“她特别聪明，只是没有防备我。”
魏佳悠悠叹了口气，“那个孩子，成长环境太简单，所以没什么心计。以前我跟她爸护着，以后就拜托你了。”
“好。”
书房气氛逐渐缓和。
魏佳总算收起唬人的笑意，晃晃手腕，挑剔地说，“镯子好看归好看，怎么选了铂金的？”
“你不喜欢铂金吗？”
“铂金价格浮动大，下次选纯黄金，保值。”说话间，魏佳拨了下耳垂，，“耳环这样的小东西就算了。我不喜欢戴黄金，显老。”
“可你看起来，像十五年前一样年轻。”
魏佳听出弦外之意，随口问了句，“哦，你当时看到我了？”
“是。”
“行吧，我刚好把话说清楚。”魏佳坐直身体，“在我们家，做慈善博好名声的事，一直由我先生负责。世界上可怜的孩子千千万万，我没有那么多泛滥的爱心。”
魏佳明明白白告诉他，“因为我家宝贝女儿，我才出面帮你。所以，你没必要记我的好。”
“我明白。”温沐泽对她说道，“但还是感谢你。”
“行了行了，听你说那么多遍，烦人。”魏佳朝他摆摆手，“出去吧，小筠还等你呢。”
温沐泽依言离开，书房重归平静。
魏佳静静呆了几分钟，拉开某个抽屉，拿出一封仔细拆开封口的信。
写信的人字迹工整，遣词客气礼貌。
开头两行表达感谢之意，然后简单汇报被保送的事，信末还祝他们身体健康。
单单看信，会以为写信的孩子家教很好，前途光明。
魏佳刚收到的信的时候，甚感意外。
她资助温沐泽，确实因为穆白筠。从始至终，没指望过那孩子报答。
然而，温沐泽远比她想象中优秀，且懂得感恩。
他取得今天的成就，算是魏佳意料之内。
可她没想到，温沐泽会成为自己的女婿。
“孽缘。”魏佳评价道，“我懒得管，随便你们吧。”
**
穆家的司机先生，把小夫妻送回家。
还顺带捎着两只猫咪。
猫咪玩具和零食塞了满满一车，挤得穆白筠差点没地方坐。
“把二白带回家，没问题吗？”穆白筠摸摸温沐泽怀中的波斯猫，隐隐担忧，“它脾气臭，拆家本事比哈士奇还厉害。我们白天要上班，谁来照顾它？”
“有煤球呢。”温沐泽捏捏二白的耳朵，语气温柔，“如果二白不听话，就把它和煤球分开。”
“喵！”二白哆嗦两下，睁大猫眼审视温沐泽。
竟然要拆散一对有情猫。
――你是魔鬼吗？
温沐泽缓缓抚摸二白，平淡的语气暗藏危机，“要听话，懂吗？”
“喵…”二白讨好的蹭蹭他。
“哇，它竟然亲你。”穆白筠宛若发现新大陆，“我家养了它三年，除了我妈，它谁也不亲。”
“喵喵喵！”煤球骄傲的挺起胸脯，表示：都是我的功劳。
二白忍辱负重，气呼呼甩了下尾巴。
回到家，温沐泽抱着二白，帮它收拾猫窝。
穆白筠链接手机充电器，按下开机键，屏幕中出现几十条未读消息。
点开消息列表，大部分消息是关心她有没有平安到家。
其中，有个对话框比较突兀，洋洋洒洒发来许多未读消息。
发件人是沈秦。
穆白筠登机前，肖之缘告诉她，找到了关于音源的线索。
当时穆白筠忙着登机，后来手机自动关机，直到现在才看见消息。
她立刻打开沈秦的对话框，浏览对方发来的消息。
那段睡前音频，比想象中还要小众。
沈秦查了几天，朋友圈竟然没有人听过。还是他学临床医学的表妹觉得耳熟，拿去请教同专业前辈，才找到些许眉目。
穆白筠：你的意思是，它是应用于医学领域的音乐？
沈秦：对。据我了解，心理医生经常会使用音乐，帮助患者平复情绪。几年前，有位精通乐理的医学专家，依次为灵感，创作出一些有助于患者康复的音乐。
穆白筠：好厉害！我以前怎么没听过？
沈秦：因为没有大量临床数据支撑，无法证明它有效果，所以主流医学界并不认可，并未广泛应用。
沈秦：它不像药物或者手术，印证起来极为复杂。大概还要实验好几年，才能得出结论。
穆白筠：原来如此。
沈秦：我得到线索后，顺藤摸瓜找到那位创作的专家，约他出门见面。穆小姐有兴趣，可以跟他当面聊聊。
穆白筠：好的，感谢沈公子费心。
沈秦：你要谢我，就替我说几句好话吧。
穆白筠：对谁说？阿缘吗？
沈秦：她要是发现我拜托你说好话，会觉得我投机取巧。
沈秦：我想请你在温先生面前说几句好话。
穆白筠缓缓打出几个问号。
沈秦：之前温先生托我办事，结果出了点纰漏。
穆白筠：具体什么事呢？
沈秦：也不算什么大事。他出国那段时间，让我帮忙监视冯熙，有任何动静立刻告诉他。
沈秦：前段时间，我才发现漏了一点小细节。
穆白筠：跟我有关系？
沈秦：你猜对了。冯熙有次喝醉酒，提起过那次意外的事。但是我不知道受害者是你，没有及时告诉温先生。
沈秦：恕我直言，我怕你老公事后报复我。
穆白筠：……
穆白筠：他应该没有那么记仇吧？
沈秦：难说。如果我捅他两刀，温先生或许不介意。
沈秦：但跟你扯上关系，温先生肯定睚眦必报。
穆白筠冒出大大的问号。
温沐泽的介意标准，真让人迷惑。
“喵~”煤球挤开门缝，迈着娇俏的猫步。
“煤球。”穆白筠把煤球抱进怀里，喃喃说道，“你爸爸多温柔呀，怎么会随便报复别人呢？对吧。”
“喵！”煤球挣开穆白筠的怀抱。
――我妈咪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