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依白感受到所有的人都在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面对众人的指责,无一人站在她的角度说话,场面十分尴尬。
  几架黑洞洞的镜头也对准了她,捕捉她脸上细微的表情。
  她迫不得已,只能承认是自己的问题,面色讪讪的向明浮表达歉意。
  “确实不能怪在明浮身上,是今天的时间有限,我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参悟透彻。明浮对不起啊是我误解你了,你教的很好,知识点我都记住了,相信过不了多久我肯定能掌握。”
  即使是这个时候她也不忘把责任推在客观原因上。
  “有什么不会的你可以继续来问我,我肯定知无不言,谁让我们是好朋友呢。”明浮含笑看着她,还特意复述强调了她嘴里的好朋友。
  “好……”杜依白也跟着尴尬的笑了笑,但笑容非常僵硬。
  她的表情也被观众看在眼里。
  【妹妹的这个好朋友看起来好奇怪,微妙的气氛让我觉得她们一点都不像闺蜜】
  【怕只是普通同学,因为看到妹妹的人气才故意装的吧,她的热情真的好尴尬,看起来很不自然】
  【真正的朋友哪里像她一样阴阳怪气,还在背后捅刀子啊】
  【我真的求求她不要再蹭了,她的姐妹情深太假了,塑料友情都比她的真】
  即便观众们看出了杜依白是演的,她也不得不继续演好装“好闺蜜”这场戏。
  现在要是放弃不演了,不仅前面的努力前功尽弃了,还打了她自己的脸,让观众们都知道她是一个说谎的骗子。
  但只要她继续演下去,就可以以假乱真,装着装着说不定她跟明浮就像真闺蜜了。
  所以她就像没事儿人一样,还是一如既往的黏在明浮身边,该亲昵亲昵,该殷勤殷勤。
  杜依白也只是在镜头前装一下,只要镜头没拍摄的时候,她就不会再装了。
  在更衣室换衣服的时候,她从始至终都没有搭理明浮一下,自己换好了衣服之后,招呼都没打便先一步离开了。
  明浮对她的行为丝毫不在意,更不关心她去哪里。
  尽管谭璐已经猜到了两人的关系,并非还像杜依白说的那样。
  还是没忍住,问了下明浮:“你们俩?”
  明浮头也没回,只回答了两个字:“不熟。”
  后知后觉发现真相的谭璐啧啧称奇,她自己在工作中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很少会看错人,只能说这个叫杜依白的姑娘不简单啊。
  杜依白着急跑出去,不仅仅是因为不想在镜头后跟明浮演姐妹情深,她是因为有事找老黄。
  老黄今天晒了半天,人都快热干了。
  周潇说为了保护器材,设备都撑在阴凉处,组里的几把伞全给设备遮阴了,老黄只能自己打一把这样伞,站在太阳底下,地面上冒起来的热气比太阳温度还高。
  这半天下来,老黄的老命差点没了半条,饭也没胃口吃。
  “又有什么事?”老黄心情不好,脾气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看到杜依白就不耐烦。
  杜依白拿了把扇子懂事地给老黄打扇。
  “黄导,你热坏了吧,我给你点了碗绿豆冰稀饭,特别解暑,要不您尝尝?”
  这是杜依白点的外卖,刚刚才送到,还冒着凉气。
  老黄看了一眼,杜依白已经帮他把绿豆冰稀饭。
  塑料碗里是糯米煮的稀饭,加了冰块,熬的稀红糖,点缀冰汤圆和芒果,还撒了芝麻和花生碎,塑料碗外面浸着水珠。
  确实是解暑神器,看起来也很有食欲。
  老黄不客气地接了过来,尝了一口冰冰凉凉的冰稀饭,发现特别开胃,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胃里舒服又解了暑,老黄的脾气好了一点,看杜依白也顺眼了许多。
  “说吧,找我什么事?”
  “我想问一下黄导,咱们的节目还有什么流程啊?”杜依白赔着讨好的笑脸,一边问一边给老黄继续打扇。
  老黄躺着不动,拖着嗓子问她:“想干什么啊?”
  “就是想有个心理准备嘛,我也不想下午跟上午一样,因为准备不足。”杜依白不甘心咬了咬嘴,继续说,“当众出丑。”
  她就是之前不清楚流程,不知道要在有浪的海边上跳舞,也不知道还要学冲浪,要是早知道的,最起码有个心理准备,提前做好规划。
  如果没办法一鸣惊人,最起码也不能丢人吧。
  老黄也嫌弃她丢人,哼了一声:“你就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没那个金刚钻还偏要揽瓷器活,你说你不吃亏谁吃亏。”
  杜依白脸上的笑容一僵,这个臭老头子说话真的是一点都不客气。
  她不敢摆脸色,只能继续又笑道:“所以才要靠您多提点一下啊,如果您不多帮助我的话,靠我自己怎么进步啊。”
  杜依白的马屁拍在老黄身上,老黄心里是舒服了,但还是免不了觉得她麻烦。
  “就拿了你们一点特产,再三再四来找我帮忙,把我当大善人了?真是麻烦。”
  杜依白听出来了,这个老头子还嫌钱少了,不愿意帮忙干活儿。
  但是她始终笑着没有接话。
  好在老黄也不过是随口发牢骚,并没有要杜依白现在掏钱的意思。
  发完牢骚之后,他在休息里左翻右翻,找了大半天才找到自己那份脚本,扔给了杜依白。
  脚本整体都非常新,连翻开的痕迹都没有。
  “就在这里看,不要带出去,不然影响不好。”老黄说。
  杜依白连声应承。
  她拿过来连忙翻开来看,前面几页是已经走过的流程,后面从第四页开始才是下午的流程。
  翻到第四页的时候,杜依白眼前一亮,将内容仔仔细细的看完了。
  “看完了没有。”老黄在催她了,休息的时间快要结束了,去吃饭的人要回来了。
  “看完了看完了,谢谢黄导。”杜依白合上脚本,喜笑颜开的把脚本还给了老黄。
  老黄看到她喜上眉梢的样子,便哼了一声。
  “哟,看个脚本把你高兴的,是不是又有什么鬼点子了?”
  杜依轻松的笑道:“没有没有,我能有什么鬼点子,就是感谢黄导您的热心帮助。”
  老黄一盆冷水泼下来:“有鬼点子不要紧,不要最后搞砸了,到时候是你难看,不是我难看。”
  杜依白皮笑肉不笑的说:“我会谨遵黄导的教导,不会再丢人了。”
  她在转身离开时,一背对着老黄就翻了个白眼。
  但转眼又马上挂上了快意的笑,拉开休息室的门,正巧撞上了吃完饭回来的工作人员。
  杜依白笑着跟他们打了招呼,神清气爽的离开了,连脚步都透着轻快。
  几个工作人员看了看杜依白轻快的脚步,又看了看房间里老黄。
  互相挤眉弄眼,忍不住聊八卦。
  “他们怎么总在一起啊?早上开播前,她也来休息室找了老黄。”
  “老黄还一直帮她说话撑腰。”
  “他们不会是?”
  “咦~不会吧……”
  “没证据可别乱说啊。”
  自觉发现了惊天大秘密的几个人,顿时间讳莫如深,不敢再继续讨论了。
  而是建了一个小群,在群里面聊。
  杜依白还不知道自己找老黄已经被人误会了,她马不停蹄的找了一个无人的地方,给她家里人打电话。
  “你终于肯接电话了?”杜母没好气的问。
  杜依白说:“我在录节目啊,哪里有时间接电话。”
  杜母:“你还好意思说,你看看你录的都是什么东西。”
  杜父:“依白,你今天的表现真的太差了,早知道你是这样,还不如不上电视。”
  杜母:“你可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你的笑话,就隔壁的王婶,我叫她来我家看你上电视,她说她要去市场进货没空看电视,等你摔倒之后,她特意来我们家串门,问我你摔得重不重,有没有受伤。她那是关心你吗,那她是来看我家的笑话来了。”
  杜父:“依白,你今天让我跟你妈很没有面子你知不知道,亲朋好友都知道了,你让我跟你妈这张老脸还往哪里放?”
  杜依白都听腻了这些话,忍着火气打断了他们。
  “爸妈你们能不能闭嘴,听我说?”
  “想要钱我跟你爸没有,家里的钱都快让你掏空了。”
  钱钱钱,又是钱!
  杜依白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来平复自己的情绪。
  她爸妈总是提在她身上花了多少,天天提,时时提,生怕她忘了以后不还一样。
  杜依白咬着牙说:“我不是要钱,你们放心好了。”
  杜母:“那行,什么事你说吧。”
  杜依白:“我记得我爸是不是有一个高中同学,叫蒋岳州的,就在我们这边的南海所工作?”
  杜父:“你这都还记得啊,当年你出生他还来过,还抱过你,送了你一个银镯子,怎么了,突然提起我这个老同学。”
  杜依白放心了,知道自己没记错。
  “下午我们要去南海所,参观和学习,负责接待我们的老师就叫蒋岳州。”
  杜父哟了一声:“这么巧啊?”
  杜依白:“爸你跟蒋叔叔打个招呼,告诉他我等会要过去,就在今天参观的人里面,让他心里有个数。”
  杜父沉吟着,没有回话。
  杜依白:“就这样,我还有事,先挂了。”
  杜父听着电话那头的忙音,久久没有动作。
  杜母:“蒋岳州,不是跟你闹掰很久了吗?”
  杜父抱着臂哼了一声。
  当初他有熟人在帮大企业搞过桥费,说是一年30个点的利息,认识的人靠借过桥费赚的盆满钵满,住上了大别墅,开上了百万豪车。
  杜父当时也心动啊,知道要把杜依白培养成明星要花不少钱,能早点过上退休的日子,谁不想过。
  只不过那时候他手上没多少钱,就想着找朋友借一点,如果挣了钱大家一起分。
  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蒋岳州,那时的蒋岳州没生孩子没搞对象,挣的钱都自己存着,最少也有好几十万了。
  结果蒋岳州一听就不借,不仅自己不借,还告诉他们共同的同学,都不要借钱给他。
  说什么杜父说的过桥费是庞氏骗局,上线的人是准备捞一笔钱跑路,下面的人肯定血本无归。
  起先杜父还好言好语的跟蒋岳州解释,借款的都是几十年的大企业,有的还上市了,他认识借过桥贷款的人也拿了好几年的钱了,每月都按时按点发放,从来没有拖欠过一天。
  他还把靠过桥费买房买车的例子讲给蒋岳州听了。
  可是蒋岳州任凭杜父说什么都不信,还让杜父把相关人员的联系方式给他,他要报警。
  杜父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发财的项目,蒋岳州一再的否定他,还把他借钱的路子给断绝了,杜父怎么可能忍得下这口气。
  当即就气得和蒋岳州断绝了关系,把蒋岳州所有的联系方式都删了。
  同学间不能借了,他自己向亲戚朋友借了点钱,筹了有十万。
  然后杜父也拿了有小半年的分期利息,又带动着几个熟人分别借出了几万块钱,他还拿到了返点。
  这小半年里他每天都做着发财的美梦,算着带人的返点,和最后一笔钱到账他能挣多少。
  结果杜父的美梦只做了半年,半年之后分期利息便不再到账,上游的人也联系不上了。
  这下,杜父才知道,他被骗了。
  骗子卷了钱出境,至今没有被抓到。
  蒋岳州被删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主动联系过杜父。
  等到骗子卷款潜逃,蒋岳州也没有打电话来慰问一下,杜父更不愿意主动联系他,因为自己没面子。
  这一不联系,就老死不相往来有十年了。
  杜母:“怎么办?这个电话你打还是不打?”
  杜父没好气的说:“我想打,我倒是要有电话啊。”
  别说是联系电话了,杜父连他们同学群都没有。
  当初老同学里还有听了他忽悠外借过桥费的,一样血本无归,他没脸见老同学,这些年同学聚会也他都没好意思露面。
  杜母:“那怎么办?就不管依白了?”
  杜父嘴里哼着,似乎在纠结,就是不说话。
  杜母:“还是打个电话去道个歉吧,都过去这么多年的事了,别因为你们那一点陈年旧事,让依白受人家忽视。”
  杜父还是拉不下来脸到处去问蒋岳州的联系方式,更别说道歉了。
  杜父不耐烦的大手一挥:“蒋岳州应该对依白还是有印象的,名字还是他们帮忙取的呢,依白周岁的时候他还给送了一个银镯子,是所有老同学里最贵重的了,说明他喜欢孩子,尤其是我们家依白,他跟我有矛盾,不至于跟一个孩子撒气。”
  杜父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他一个四十多岁的人了,难不成还要跟孩子计较,那他就丢了分,到时候在我们这些老同学里抬不起头来,那样就不是我跟他道歉了,是他要向我道歉。”
  杜母也觉得有道理,蒋岳州是个成年人,不应该对孩子置气,看到了依白可能当年的恩怨也就消了。
  南海所里。
  蒋岳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蒋老师,你不会是感冒了吧?你离我们明教授远一点。”
  “可是下午不是还有电视台要来采访蒋老师吗?”
  “不是采访,好像是综艺。”
  “都差不多,蒋老师你行不行啊,别上了电视一直打喷嚏,连句话都说不清楚,破坏我们南海所的形象,说我们所里的人拿不出手。”
  蒋岳州:“我就是鼻子不舒服,就不能是有人在念叨我,一定要是我感冒了?”
  看到这一群损友,他就头疼。
  一天不损他就难受吗,而且还是在他最尊敬的老师面前。
  “像你这么注意形象的人,很有可能是看到明教授在,不想错过他讲课,故意强撑着呢,我说你离远一点,别真的把感冒传染给明教授了。”
  被他们称作明教授的人,正蹲在地上,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
  蒋岳州马上说:“老师真的我没事,身体好的很,您继续讲,这具幼鲸的尸体怎么了。”
  明教授抬头看他:“还是去吃一包药吧,现在一冷一热,空调房里也容易感冒。”
  “好的老师。”蒋岳州马上答道,回自己的办公室冲了杯感冒灵。
  再回去的时候,地上幼鲸的尸体已经处理好了。
  这是他们所例行出海救助遇到的,遇到的时候幼鲸就已经死了,所以拿回来看看能不能做成标本。
  明教授也把自己手上的一次性手套摘了,洗了手在记录数据。
  蒋岳州走过去:“老师,您应该听他们说了,有节目组要来采访。”
  明教授点点头,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蒋岳州:“领导让我去讲解,给他们做科普,提起观众的兴趣,让他们了解海洋,了解我们的工作,跟您比起来,我哪儿有您讲解的好啊。要不是您出海救助了,不确定什么时候回来,这种事哪轮得上我,既然您回来了,我看还是您去吧。”
  明教授写完数据签上自己的名字,把记录本交到蒋岳州手上。
  “你讲解的挺好的,要有自信心。”
  说完他就准备要走。
  突然听到旁边的年轻女研究生在议论。
  “等会儿是不是就能看到景夜?我终于能看到我儿子了?”
  “那不孝子有什么可看的,还是我家明浮闺女可爱,我中午吃饭的时候看闺女冲浪的cut了,好帅啊,我假期也要去学冲浪。”
  蒋岳州看到自己老师站着不动了,以为他有什么事,好奇的走过去问:“老师,怎么了?”
  明博均脸色一凝,问道:“等会儿要来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