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岳州还在追忆往昔,说:“这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至少有十来年了吧,对了,骗钱的骗子抓到了没有。”
  杜依白哪里知道骗子有没有被抓到。
  她都是第一次听说,她爸还有这么一档子丢人的陈年旧事,因为像这种没脸的事她爸从来不会在她面前提起。
  现在好了,她爸以前干的蠢事在电视上公开处刑,这么典型的庞氏骗局都能信,连带着她都没有面子。
  杜依白讪讪道:“这我也不清楚。”
  蒋岳州想起以前的同学也被骗过,如果骗子被抓到了,他应该也能听到一点风声。
  当下就知道了,骗子还在外逃窜。
  蒋岳州安慰说:“没事,就当花钱买个教训,一晃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爸爸杜大壮这些年过的还不错吧。”
  杜依白听到杜大壮这个名字就脑袋突突,皮笑肉不笑的说:“还行。”
  蒋岳州约莫是看着杜依白越来越熟悉了,也模糊的想起了她小时候的模样,感慨道:“没想到一转眼你都长这么大了,现在要是在街上碰到,我都认不出你来。”
  不过是一句长辈顺嘴的口头语。
  杜依白神经一跳,马上接话说:“蒋叔叔您是贵人多忘事啊,不过是学业忙有一阵子没来了,您就认不出我了?”
  她生怕自己解释的不及时,让人发现其实他们两家已经断联十多年了。
  杜依白说的话让人感觉有点奇怪,蒋岳州疑惑了一瞬,不过他没有过度的去理解有没有含义。
  在他看来,杜依白仿佛还是那个在杜大壮夫妻俩怀里的小孩子,杜大壮干的糊涂事也和她没有关系。
  看杜依白的目光也慈爱了不少。
  蒋岳州:“你们这些小孩子长起来跟雨后的春笋差不多,真是一天一个模样,隔几个月不见变化都不小。”
  他和蔼可亲的表情,以及熟稔的语气和谈话内容,让杜依白安了心。
  也让大家知道,杜依白在节目上掰了那么多瞎话,跟这个熟跟那个认识,终于有一句话是真的了。
  观众们心情复杂。
  【无语,她还真有熟人[白眼]】
  【终于让她装到了一回,可恶!】
  【可我觉得,人家这位老师似乎跟她不是很熟的样子,都没认出她来啊】
  【反正我也觉得人家跟她不熟,强行套关系有点尬】
  【人家还是靠她爸杜大壮被骗这个关键词才认出来的,说明关系是真的不熟】
  【哈哈哈哈的确在强行套关系,我听到那句“我小时候你还抱过我”时在喝水,一口气喷出来了】
  【但是吧,这个蒋老师认出她后,态度有了很明显的转变,感觉她这一波不亏】
  【可恶!这就叫脸皮厚吃不够吗】
  现场蒋岳州只是杜依白寒暄了几句,并没有跟她多说几句话。
  因为他是负责接待的人,后面还有一大群人在等着他呢。
  蒋岳州把杜依白晾在一旁,先依次和嘉宾们握了手,然后又把跟着他一起来接待的两位研究生向他们介绍了。
  两个女研究生先前还能装稳重,这会儿就藏不住了,跟明浮握手的时候一直忍不住姨母笑。
  “这两个人怎么看你的时候橘里橘气的。”她们离开后,景夜低声嘀咕跟明浮道。
  明浮:“哥哥,她们看你的时候也很慈祥。”
  景夜:“慈祥?”
  明浮想了想,说道:“就是,看自家傻大儿的那种感觉。”
  景夜气得牙痒痒:“无法无天了你,居然还这样说你聪明绝顶的亲哥?”
  明浮觑了觑他还未绝顶的脑袋瓜子:“连自己亲妹妹都能换出去的人,能聪明到哪里去。”
  “……”景夜还真没办法反驳,只能自己生自己的闷气。
  【妹妹形容的好贴切,我也是这样看傻儿子的】
  【嘎嘎嘎傻大儿,你也有说不出话这一天?】
  【傻大儿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看旁边的池丞丞可高兴坏了】
  【可惜弟弟不给力,先前他咋不答应了啊,这一点都不符合他的人设,他以往怼队长的时候还挺欠的,经常让团霸哑口无言】
  【哈哈哈哈我也是,我还以为照他的个性,张口就要喊妹妹呢,谁知道给拒绝了,我一个大吃惊】
  【弟弟:哥哥们爱打闹,我要稳重】
  双方互相认识之后,就由蒋岳州带着大家到内部参观。
  他先带大家看的就是他们所里的珊瑚繁殖缸。
  一间有三个篮球场大小的房间里,规整的放置了统一规格的水缸,里面培育着五彩缤纷的珊瑚,还有一些鱼类。
  每一个小小的繁殖缸,就是一个小型的生态系统。
  蒋岳州:“这里的珊瑚我们从千禧年以前就开始培育了,几乎我国海域内所有的珊瑚种类都能在我们这里找到。”
  他很自豪的向大众介绍所里前辈们努力了二十多年的成果。
  也成功的让所有人为眼前的成果感叹。
  珊瑚无疑是壮观的,美丽的,叫人移不开眼。
  蒋岳州一边介绍珊瑚一边问:“问大家一个问题,你们应该也知道的,珊瑚到底是动物还是植物?”
  杜依白:“动物!”
  作为老师最爱的优秀学生,她很擅长抢答老师的提问,在老师面前表现自己。
  蒋岳州很高兴她能抢答的这么快,用鼓励的眼神,期待的看着她,希望她能具体的介绍一下。
  谁知她就说了这个两个字,而后就不再开口了。
  不过蒋岳州还是赞同了她:“没错,是动物,准确的说是腔肠动物门珊瑚虫纲。”
  “对,是腔肠动物门珊瑚虫纲的!”复述道,让人觉得她好像也想这么回答,就是一时没来得及。
  蒋岳州就是这样以为的,于是又期待的看向她:“那你知道珊瑚虫纲有哪几个亚纲吗?”
  “我记得是八亚纲还有一个……”杜依白答的磕磕绊绊。
  她的主要精力都拿去学舞蹈和艺术了,平时也不会特意去记课外知识,好多东西都是看一眼就忘了,一时提起来只能想到一个模糊的词汇。
  蒋岳州有些失望。
  景夜听不下去了,不耐的说:“八放珊瑚亚纲和六放珊瑚亚纲。”
  经人一提点,杜依白又一次茅塞顿开:“对,我想起来了,是八放珊瑚亚纲和六放珊瑚亚纲。”
  杜依白知道自己表现的不好,希望蒋岳州能再提个问题,这一次她保证能答好。
  可惜蒋岳州不再提问,又开始讲着关于珊瑚繁育缸和珊瑚培育的故事了。
  “我国的珊瑚礁状况一直都不好,我们也一直在想办法治理和缓解珊瑚礁退化的速度,这些年来我们团队的老师经常要背着四五十斤重的装备下潜作业,一待就是一两个钟头,一天下潜四五次都是常有的事,不管是炎炎夏日还是凛冽寒冬,夏天还好水温不低,冬天一从海里出来,每个人嘴巴都紫了,身体僵得发抖,人刚缓过来,又得下水了。”
  “从我们这个基地建成,深耕海域二十多年,底播移植珊瑚超过了六万株,培育的珊瑚断枝达五万株,修复的面积有八万多平米。”
  提到他们的成果,蒋岳州非常为他们自己人骄傲。
  听他说话的时候所有人都安静着,听完他讲述的,也同时向他投去了钦佩的目光。
  “有的朋友可能不理解,为什么我们要这么大费周章,移植、培育珊瑚,在海底种植‘珊瑚森林’。”
  杜依白抢答说:“这个我知道,珊瑚能保护海岸,能阻挡海浪和风暴,是天然的……防波堤,对防波堤。还有那个……是鱼虾的栖息繁殖地,嗯,能维护生物多样性。因为造型多变好看,对当地的旅游业也有帮助。”
  这回蒋岳州很满意她的回答,欣慰地冲她点了点头。
  “杜依白同学说的很对,珊瑚礁是海底生态中不可缺少的一环。”
  “可能好多人觉得珊瑚礁如何如何跟自己没关系,对自己的影响不大。那不如想想假如你是一个吃货,你自己喜欢吃的鱼虾要靠珊瑚礁才能繁衍后代,如果没了珊瑚礁,你连喜欢的鱼虾也吃不到了。”
  “说这么多呢也是想告诉大家,珊瑚与海洋与我们息息相关,地球是我们共同的家,海洋是我们全人类的宝藏,没有一个人能独善其身。”
  谭璐目不转睛盯着缸里的珊瑚:“有的还会发光呢,好漂亮,就凭珊瑚这么好看,我们也要好好保护珊瑚,以后我也要少用垃圾袋,多公共交通出行,还有最重要的,去海边不能涂防晒霜。”
  蒋岳州:“对,这一点很关键,很多游客来海边都喜欢潜水观看珊瑚,海里的珊瑚是漂亮,但大家身上的防晒霜对它们来说却是毒药。防晒霜平时可以涂,它能保护我们的皮肤不受紫外线灼伤,但是下海绝对绝对不要,涂了咱就别下海。”
  嘉宾们的视线若有似无地看向杜依白,显然是想到了她跳舞时化的底妆。
  杜依白尴尬的脸色都变了,很烦他们这个时候看自己。
  她就是一时糊涂,犯了一点错罢了,至于一个个都旧事重提吗。
  蒋岳州不知道内情,左右看看,有些疑惑:“怎么了?”
  “没事没事,蒋老师您继续说您的。”麦冬打圆场说。
  他不想让杜依白太尴尬,再怎么说杜依白也不过是个小姑娘,没必要在节目上反复提起她的过错,只要改了就好,况且后面她也没再化妆了。
  杜依白大松了一口气。
  麦冬虽然给她面子没再提了,但是观众不给她面子。
  【我都替她尴尬死了,前面回答问题多积极啊,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会的那一点东西,现在一提到防晒霜她就开始装死了】
  【她回答问题也很尴尬好嘛,磕磕巴巴有时候还答不上来】
  【救命,如果她没有前面涂防晒霜的骚操作,这会儿应该已经在批判那些涂防晒霜下海看珊瑚的游客了】
  【哈哈哈哈都让大家给预判了】
  等蒋岳州把繁殖缸介绍的差不多了。
  麦冬:“对了蒋老师,我们今天是不是也能有幸体验一下珊瑚的移植?”
  蒋岳州:“我们自己有一块人工苗圃,正好大家可以体验一下底播移植,也让观众朋友们看看我们移植珊瑚的流程。”
  其他的嘉宾们听了都跃跃欲试。
  杜依白乖巧地站在蒋岳州旁边:“是蒋叔叔亲自带着我们种植吗?”
  说起这个,蒋岳州来精神了。
  “不是,是带我博士的老师,老师懂得特别多,讲的也比我好,到时候让他再带着你们亲自体验一下。”
  蒋岳州前所未有的高兴。
  “你们来的也真是巧,我老师今天早上刚回来,知道你们来录节目做海洋科普,也特别支持你们的工作,还特意从百忙之中抽出空来给大家讲解。”
  旁边的两个女研究生也激动地说:“没错,我们明教授很低调的,这种事经常推给别人,我还是第一次见他愿意在镜头前露面呢。”
  蒋岳州:“你们谁去看看老师忙完了没有,问他什么时候有空。”
  明浮耳朵一动,心中有一个预感。
  她一看景夜,景夜也是同样的表情看着她。
  景夜:“不会是老明同志吧?”
  明浮:“大概率是了。”
  景夜:“他来凑什么热闹,闲的慌。”
  杜依白在旁边听了一耳朵,好奇的打听:“难道明浮你们在南海所也有熟人,怎么之前没听你们说过呢?”
  她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有点酸,心想为什么之前她提起蒋叔叔的时候,明浮就没有说。
  也在怀疑明浮到底说的是不是真的。
  明浮淡然的笑了笑,没回答她。
  这下杜依白更好奇了。
  “到底是谁啊,这么神秘,都不能说吗?等会儿见到了难道你也不招呼?”
  杜依白正说着话,门口突然进来了一个人,离她只有不到五米的距离。
  穿着朴素的工作装,但是整个人干净清爽,快五十岁人没有啤酒肚没有秃顶,背挺得直直的,看上去更像才四十岁的人。
  杜依白觉得蒋岳州已经是她见到过最有气质的中年人,但是看到面前这位,她才觉得人外有人。
  怪不得连蒋叔叔都那么敬重他。
  杜依白对眼前的人露出乖巧的笑容,希望能给对方留下好的印象。
  而对面的人也对她笑着,笑容和煦温柔。
  杜依白正要窃喜,只见面前的人马上变了脸色,开始兴师问罪。
  “让你小子没事多回家吧,现在连我都不认识了?”
  杜依白:“?”
  她发现对方好像不是在跟她说话,而是朝着她身后。
  杜依白知道她身后的人,是明浮和她哥哥。
  这时候她听到景夜说话了:“爸你瞎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