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科幻小说 > 人生游戏 > 356第三十五章实践出真知
  说到打猎,加拿大也有个特殊的旅游项目,猎熊。请注意,这是合法的,只是需要领队的人有特殊资格证,才能带领客人们去森林里游走。
  参与了特殊旅游项目的客人,拍了一张抱着熊脑袋的照片满世界发出去炫耀他本人的勇猛,孔佑就收到了那张照片。
  点开照片后放大,仔细观察的孔佑,并没有从照片中看到任何林疏雨的存在的痕迹。但孙锡久按在熊脑袋上的那只右手,无名指的戒指格外的显眼,那是就是林疏雨存在的痕迹。
  孙锡久是发照片过来炫耀,他猎到了一只熊,而孔佑却能猜到,某个小妖孽很可能是被沅彬勾起了打猎的兴趣,继而跟男朋友说有这么一回事,随后男朋友就带着女朋友去玩了。
  如果把标准限定再南韩娱乐圈,那孔佑可能是这个圈子中最了解,孙锡久到底有多爱林疏雨的人,那份爱恋或者说那份迷恋,都可以用病态去形容。至少在他看来,男朋友监控女朋友什么的,很神经病。
  可这份病态的迷恋也让孔佑很清楚,他是比不上孙锡久的,并非什么外在的身家那些东西,他并不在意那些。他在意的是,妖孽本人并不排斥那份迷恋,某种程度上,孔佑觉得林疏雨享受那样无限趋近病态的控制欲。
  他们这些外人自然认为那份控制欲过于霸道,可作为当事人,孔佑很肯定林疏雨是享受被悉心照顾的,基本上不管她要什么,孙锡久都会捧到她面前,甚至于会准备两三个选项给她挑选。
  这是孔佑做不到的,他即做不到所有的空闲时间都围着另一个女孩子转,乃至于都有些丧失了自我。也做不到,在乖乖的蜷缩在对方的掌心里,任由她搓圆捏扁。
  既然做不到,何必自寻烦恼。
  自诩从来不干蠢事的孔佑也真的没有干蠢事,持续躲着林疏雨,哪怕躲不掉也努力维持着朋友的身份。
  朋友们要一起拍三星的新广告,距离从澳大利亚回国的半个月后,两人在广告片场见面。
  给自己戳了个‘友谊’大旗的孔佑选了个特别安全的话题,同林疏雨聊孙锡久带她去猎熊的事。这话题一开,林疏雨满是槽点。
  去之前林疏雨还是很期待的,猎熊,一听就很嗨。可真进了山林,都不用说什么蛇虫鼠蚁,就说他们要徒步爬山,还得爬很远,超级远,究极无敌远,这就已经让她很烦躁了!
  “我这辈子....”林疏雨顿了下,“我活到现在的运动量加起来都没有那七天多!领队的大叔简直不是人,褒义词,他体力超强,我们要追赶猎物的踪迹,有时候一眨眼那大叔人就没了,他还嫌弃我们两,主要是我,体力太辣鸡,我简直.....”
  林疏雨伸直腿让他看,“我腿都给遛细了!第一天我就扛不住,都是孙锡久给我背上去的,太惨了,都给我跑哭了!”
  女演员被紧身牛仔裤包裹的那双腿有没有细,只从肉眼观察,孔佑还真没办法判断,但她说得凄凄惨惨,他就忍不住笑,“你居然没有中途逃跑还给背上去了?”
  “不甘心啊,来都来了。”林疏雨讲起来还是很郁闷,“你知道人总是有幻想,在我的幻想里,熊掌是无上的美味。虽然我以前在饭店里吃过,但吃最新鲜的没尝试过啊,总想要试试看。”
  还真没吃过熊掌的孔佑就好奇,“好吃吗?”
  “不好吃!”这就是林疏雨最气愤的地方,深感上当受骗,“那玩意儿被饭店里做出来挺特别的,但野生的即没工具,烹饪调料又简陋。都没办法久煮更别说什么炖个一天一夜,那玩意儿简单处理后弄出来的味道跟胶鞋底一样,即咬不动还没味道。”
  “也不是。”林疏雨咋摸着嘴回忆,“刷了层蜂蜜,有那么一点点甜味,但更多是一种奇奇怪怪的塑胶味,就是胶鞋底我跟你说,我对熊掌的幻想破灭了。饭店做的好吃是用了高汤弄了各种料去搭,不然熊掌就跟燕窝一样,压根不好吃!”
  幻想破灭的小妖孽怨念颇深,跟被漂亮的糖纸诱惑买下糖果,剥开糖纸吃下糖果后,发现那是个柠檬糖,压根不甜只有酸的小朋友一样,可可爱爱的抱怨。
  孔佑听了一直在笑,林疏雨却很不爽,我那么悲催你还笑?
  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的孔佑笑得可开心了,“之前就跟你说你不适合去打猎,你还不听。”
  “好气啊~”林疏雨一声长叹,“我就是好奇心害死的猫。”
  好奇心害死了许多猫,孔佑是其中一只。
  广告片是个微电影形式的短视频,拍摄周期一个礼拜,今天是第一天。
  第一天拍摄结束,导演过来问要不要聚餐,林疏雨打了个哈欠,孔佑就笑着说,今天有点累了,等拍完再聚。今天拍完了,早上搭最早的飞机从加拿大飞回来的林疏雨,一直拍到晚上六点多,确实有点累了。
  但饭还是要吃的么,不跟剧组一起吃,就两个....朋友一起吃啊。
  孔佑压根没有问林疏雨要不要一起吃饭,林疏雨也没有问他。前者只是在后者化妆间门口,等她卸了妆发换了衣服出来后,问她想吃什么,妹子表示她只能吃草,要为即将进组做准备,两人就跑去吃轻食了,一人一份草。
  他们还不是在店里吃,而是孔佑让助理开车去买轻食,而他上了林疏雨的车,也不知道是跟她回家还是送她回家,反正孔佑的助理把轻食买回来是送到林疏雨家,然后两位艺人吃轻食,助理们直接出门去吃大鱼大肉。孔佑等下自己开车回去。
  用塑料叉戳着菜叶子的林疏雨吃得唉声叹气的,孔佑就在她对面乐,早就说让你运动吧,运动量大了就不用节食了。妹子瞪圆了眼睛举着叉子当凶器,大有你要再说一句我就戳死你的凶...萌?
  被威胁的家伙乐得眼睛都要没了,搞得威胁人的姑娘很不满,你好歹配合一下啊。
  “你是碰到了什么好事能开心成这样?中彩票啦?”林疏雨很不理解,“你今天一天都好嗨啊。”
  孔佑心头一跳,面上却没有显露分毫,“哪有那么夸张。”
  “很夸张,你今天一天都在笑。”林疏雨也就那么一说,随即调转叉子继续戳草吃,草是不好吃,但得生存,饿啊,“对了,还没问你,许秦豪那边怎么说?”
  垂头敛去神色的孔佑也扒拉着沙拉,戳了一大块进嘴里,含糊的讲,“没消息了,应该是不会合作。”
  导演对男演员其实很有兴趣,导演甚至挑明了对男演员说,你看林疏雨的眼神不对劲。男演员当听不懂,男演员没有再联系导演,导演也不可能主动联系他。许秦豪对林疏雨更有兴趣,但女演员马上就要进组了,没时间搭理他。
  林疏雨有些惋惜,替他惋惜,“虽然许秦豪屁事很多,但他掌镜的能力是真的强,而且跟他拍摄很磨人,对你就是很能锻炼人,你要是有机会跟他合作,演技多少能被磨出一点光彩。”
  “公司准备让我接触一下商业电影。”孔佑切换话题,讲说,“我得先证明我有票房号召力,纯拍艺术片的话,不太好发展。”看向她,不太确定的问,“你觉得呢?”
  入行以来只接触过艺术片的林疏雨对此没什么看法,倒是建议,“商业片话,你可以试试跟新人导演合作,拍那种爆米花电影,只要剧本够扎实,亏损的概率应该不大。”
  孔佑一愣,“新人导演?”
  颔首的林疏雨以为他想跟大团队合作,就劝他,“大团队,大项目,大导演固然好,还有很大的概率会爆,但那样的项目很难抢,愿意用你担当第一主角的概率也很小。那种团队只会找已经被市场验证过,有超高的票房号召力的演员,那样的演员是要承担票房压力的。”
  真正把他当朋友的林疏雨很认真的帮他分析,“《熔炉》给你带来的不止有优势还有劣势,那部作品让你备受赞誉,却也有些捧得太高,高处不胜寒,稍有不慎掉下来就会出大麻烦。像是你去年的电视剧,收视率砸锅就导致制作方被狂喷,认为作家、导演,不论是谁,都浪费了你的演技,网民认定项目垃圾,收视率拉胯,是他们的问题,你是无辜受害。”
  “外界把你捧上了神坛,在你的粉丝看来可能是好事,可你我都知道,这在圈内是很糟糕的事,这会导致没有多少制作方想跟你合作。你的演技到底到了什么标准,我们都清楚,专攻文艺片你扛不住业内的厮杀,都不用说我,沅彬你都扛不住他,正面对刚,你是输家。”
  “公司让你转战商业片是个好规划,不是说商业片不需要演技,但确实商业片没那么在乎演员的演技,更多是一种视听效果。剧本够不够精彩,特效够不够厉害,那玩意儿连导演都不太挑,很适合你开辟新道路。”
  “跟新人导演合作对你来说比跟大牌的商业导演合作要好,前者你可以沟通,关于角色要怎么呈现你们可以商量着来,新人导演怎么都会给你面子。要是个大导,他本身底气够足,那帮导演碰到看不顺眼的演员会直接当木偶,让你必须按照他们的来,你根本没有发挥的余地,那很麻烦。”
  朋友说了一番推心置腹的话,这要不是好友都不会说的那么实在,万一交浅言深,人家不想听呢?
  孔佑听进去了,书生也知道妖精把他当至交好友,唇边不自觉溢出一声叹息。听到那声叹息的林疏雨停下话语,疑惑的看着他。
  “没什么。”孔佑摇摇头,“就是发现道阻且长,路依旧不好走。”
  “这一行,什么时候都不好混。”林疏雨冲他笑笑,“路反正在脚下,实在不行蒙头往前走,别想那么远,反而能自在些。”
  自在不起来的孔佑吃完了轻食,收拾了垃圾,跟林疏雨告辞。出门后,他给姜东元打电话,有空喝一杯吗?
  “特训呢,出不来。”姜东元没空,倒是问了他一句,“怎么了吗?”
  孔佑张张嘴,又不知道怎么说,半响吐出一句,“沅彬的演技比我好吗?”
  “可能?”姜东元哪知道,“我觉得你们差不多,应该说我们都差不多。”突然想起来,“在林疏雨的标准里,我们可能都是垃圾。”
  微愣一瞬的孔佑不解,“垃圾?”
  “夸张啦,就是我们跟她比都不行。”姜东元跟他感叹,“我们项目的制作人是林权泽知道吧?他以林疏雨的标准要求我,我本来觉得没什么,跟林疏雨搭戏就感觉挺舒服的也没觉得哪哪特别,我们导演也觉得没问题。但林权泽一眼就能看出来,林疏雨在配合我,乃至于在帮我带戏。”
  “本来我特训都要结束了,之前她去澳大利亚宣传电影,跟剧组一起回首尔,就待了一天,林权泽把她叫过来跟我搭戏。就搭了那一场,制作人直接要我加训。说实在的,我不知道在林权泽眼中我跟林疏雨到底有多大的差别,但那位嘴可毒了,说我连给林疏雨提鞋都不配,搞得我们所有人都尴尬,林疏雨都尴尬,当天就飞了加拿大,之后林权泽怎么叫都不回来。”
  姜东元讲起来都觉得妹子有点无辜,“我其实知道林权泽想用林疏雨刺激我,我估计林疏雨也知道,可我到底是前辈,她大概也不想当个工具人,搞得现在剧组气氛挺尴尬的。”说着又讲,“我不好意思跟她说我不在意,你要是方便你帮我跟她说一声?老这么僵住也不是个事。”
  “僵着是指,林权泽和林疏雨僵着?”
  “导演私下跟我说他们杠上了。”
  孔佑皱眉,“你等下我去问问。”
  “行。”
  人都还没走出庭院的孔佑又回头去按了门铃,给他开门的是住家阿姨,阿姨看到客人走了又回来了,误以为对方找不到丢垃圾的地方,连忙伸手要接过垃圾,她去丢。她之前不知道客人带着垃圾走了,主人家在跟客人吃饭,她就在房间没出来。
  这位阿姨是新出现的人物,妖精身边多了几位书生之前没见过的,新出现的工作人员。比如增加了两位安保,从原先的只有一个助理现在变成两个助理,以及原本只是会定点来打扫屋子的阿姨,现在多了个住在房子里的阿姨。
  孔佑并没有去询问林疏雨,你身边怎么多出来那么多人。早前那个过于喧闹的新年,孙锡久打电话给他吐槽女朋友玩得太疯时,就已经在电话里说了,要多找点人看着林疏雨,不然哪天真出意外,他都来不及救她。
  阿姨出去丢垃圾了,孔佑在客厅等着,女主人在楼上洗澡,本来准备睡了。
  听到好友又回来了,穿着睡衣下楼的林疏雨多披了件外套,不然小书生对她的睡裙可能会接受不良。
  孔佑倒是没太在意她已经穿了外套的着装,只看到了她吹得格外蓬松的头发,发丝被一根簪子虚虚的挽住,脸颊边垂落的发丝,显得那张脸格外的温婉。
  “你这张脸真的太会骗人了。”书生有感而发。
  林疏雨....“我怀疑你在骂我。”这有一张美人皮什么的。
  展颜笑开的孔佑说,“我在夸你漂亮。”把她也逗笑了之后才说正事,讲起之前姜东元说她和制作人杠起来的事。
  这事儿在林疏雨这里微不足道,“不是我跟林权泽杠起来,而是他给的太少,却要求太多。”那位大佬可能认为送她坐上釜山电影节评委的‘宝座’,是一个价值万金的报酬,就想要她也能付出能价值万金的回报。
  “一开始林权泽就不想用姜东元,认为他演技太模式化,又很明确的知道自己帅。那老头想要的是帅而不自知的类型,也希望姜东元能演出帅而不自知的状态,好进入角色。”
  “角色的底色是很自卑的,爹不疼妈不爱,自小被严重家暴,他妈把他视为耻辱,认为他活着就是一种罪孽。导致他怨恨整个社会,不论外界再怎么表达他是帅气的男人,有多少女人迷恋他,他本人也依旧非常自卑。剧组几乎就是推着自卑的男主角走向疯狂,所以姜东元需要呈现他那种懦弱的自卑,这非常重要。”
  “林权泽的想法自然是没问题,可姜东元做不到,想突破表演的极限没那么容易,就是完全忘却自身投入角色,他做不到。制作人跟导演就一直在磨姜东元这一点,想打碎他的自信、自尊,随便什么东西,让他流露出自卑。他们俩也做不到,姜东元很有性格,或者说是他本身就是很自信的人,别人再怎么打击他,他对自己也很有信心。”
  “你知道他们俩给他弄的所谓的特训,就是打着角色需要的理由把他拉去学怎么解刨尸体,正经去医学院旁观那些医学生的操作。我估计那两人是想吓他来着,可能一开始确实吓到了,不过姜东元很快就缓过来了,后期都能自己蹲停尸间找状态,其实已经做得很好了,只是达不到林权泽的要求。”
  “两边就这么卡住了,林权泽就想了个歪招,让我去打击姜东元。我吃饱了撑的去打击姜东元,那又不是我的项目,我就是个配角,打工的,他们给多少钱我干多少活。”
  “再说了,我又不是只跟姜东元见这一面,合作一个项目后老死不相往来,我为什么要去打击他。”林疏雨并不想配合这事儿,怕孔佑不理解,还专门解释,“入戏的后遗症不是只有因戏生情,那都是小事,无非谈个恋爱。”
  “如果碰到很极端的角色,姜东元要演的就是很极端的角色,这种角色入戏太深对演员的杀伤力是很大的。一个弄不好,他真的会被角色影响,厌恶自身,厌恶这个世界,那怎么办?谁负责?”
  “那帮导演拍完就拍完了,他们只想创作一部最好的作品,但演员还要活呢,我们的职业生涯,我们的人生还要继续呢。姜东元现在状态就是最好的,他们想追求的那种会毁了他。”
  林疏雨看向沉思的孔佑,“远的不谈,就说你,你出演《熔炉》后,不是也花了很长时间去适应角色给你带来的影响?”
  这个例子让孔佑秒懂,随即问,“你要是不配合的话,林权泽会不会...?”
  “我在镜头前配合就可以,戏外不是我需要配合什么,那是导演们需要考虑的。”林疏雨还是那句话,“那不是我的项目,我不是第一主演,配角只要对得起片酬就可以。只要机器开了,我绝对能保证一分价钱一分货。”
  这段接近于‘人家给多少价,我就干多少活’的话,被孔佑转述给姜东元。姜东元很意外,导演和制作人想联手打击他的自信,他之前是真没想到。
  “你怎么会没想到?”孔佑不解,“林疏雨讲他们经常给你找事啊。”
  姜东元很无辜,“我以为他们就是单纯的看不上我的演技啊,这项目当初的备选之一是河证宇,我跟他比演技确实差一点。跟我搭档的又是林疏雨,我跟她比同样有些差距。那导演跟制作人看不上我的演技,想严厉打磨我,很正常啊。”至于那帮人话说得很难听,这在这个圈子也很正常,某些导演在片场暴躁起来,话能说得更难听。
  微愣一瞬的孔佑笑了,“怪不得林疏雨说你做不到自卑,你自我评价还真格外清晰,完全不受外界干扰。”
  在维持自我上堪称圆融的姜东元也想笑,“我觉得我可以演出自卑的,但他们好像不那么认为。”思索片刻,“我还是去跟林疏雨聊聊吧。”
  “一起?”
  “你也去?”
  姜东元不是很懂他为什么要去,但去就去呗,那就一起。
  三人组是在林疏雨家见面的,这是广告片拍摄的第三天,收工后搭档们一起去林疏雨家。姜东元则是买了轻食过来,跟他们两一起吃草,他也要控制身材,甚至标准比林疏雨更严苛,导演要求他消瘦,有阴郁感的那种瘦。
  林疏雨看着桌上的三份草,一声长叹,当演员太惨了,随即听姜东元说,他觉得他可以在镜头前演出自卑,就是不知道怎么让导演他们相信的话。
  “我觉得他们不会信。”孔佑先开口,“导演都只相信自己。”看演员们同时点头认同,就忍不住笑,转向姜东元,“要是没办法跟导演沟通,你怎么办?”
  “凉拌啊,耗着呗。”姜东元很看得开,他来找林疏雨也不是为了说这个,而是为了讲,“你可以答应林权泽所谓的来打压我,我们配合演场戏,糊弄过去就好了,别弄得你跟林权泽闹起来,没必要。”
  孔佑是认同的,他也觉得没必要,那到底是林权泽。林疏雨认同他们俩的说法,只是,林权泽未必那么好骗。
  “骗到了自然万事大吉,要是没骗成功,不管是他发现我们在哄骗他,会导致他更生气,认为我们都在敷衍这个项目。还是他顺势而为,让我做得更过分,那其实都得不偿失。”林疏雨觉得,“还不如维持现状,到底我没有做错什么,他不能强求我对你做什么吧?”
  男演员们对视一眼,孔佑垂眉没说话,姜东元则是委婉的开口,“林权泽纵横圈内多年,人脉网很广的。”
  林疏雨知道他的意思,因这点小事得罪一位圈内大佬,实在没必要,可是,“你真的可以接受,有人能在你热爱的事情上完全碾压你吗?以你的家世,你会入行,是真的热爱表演没错吧?”
  没承认也没否认的姜东元只笑着反问,“你的意思是,你可以碾压我吗?”
  歪头想了想的林疏雨说,“你觉得李秉宪可以碾压你吗?”
  “他比我厉害,我认。但碾压?”姜东元摇摇头,这个词太夸张了。
  林疏雨展颜笑开,“那行,按照你的想法来。记住你说的啊,不管是李秉宪还是我,都只是比你厉害而已。”
  此时的姜东元极其有信心,“放心吧,不会出问题的。”
  当事人都觉得问题不大,林疏雨自然是相信当事人的判断。随后当制作人再打电话来纠缠时,她就答应了。就在隔天,林权泽中午打的电话,在林疏雨答应后,制作人即惊奇又惊喜,并且因此前女演员一直拒绝配合,难得答应,就准备搞个大的,一次性打碎姜东元的心理防线,好让对方能按照他的心意重组。
  今天是广告片拍摄的第四天,拍摄进度一直很顺利,今天已经拍的差不多了,明天只有几个户外的镜头,很轻松。今天早早就收工的林疏雨,跟孔佑分开前让他先去李秉宪家等着,她去见过姜东元就去李秉宪家,麻将局,孔佑不能走,他走了就是三缺一。
  “你不是说李秉宪那已经成麻将档了,怎么还会三缺一?”
  “那家伙最近可能想搞事,找来的牌搭子不是什么品牌方负责人就是制作人,我不想跟他们打。”
  林疏雨计算好了,“你我,到时候我再把姜东元带着,还有李秉宪,正好凑一桌。”
  已经许久没有跟她打过麻将的孔佑就笑,“行,我等你们来。”
  抱着等下要打麻将的心情,林疏雨抵达被装修的跟个太平间一样的片场时,整个人很轻松,还很欢乐的跟姜东元约,我们等下一起去打麻将。姜东元也很开开心心的答应了。他们俩都觉得今天这场‘表演’过去,折磨演员的特训就能结束了。
  项目的前期工作都已经做好了,片场都搭起来,迟迟没开拍就是制作人和导演都认为男演员状态不对。那只要男演员状态对了,不就能开机了么。
  导演和制作人并不知道演员们私下沟通了什么,他们俩去跟演员们商量,这次排一场重头戏。剧情是妹妹已经反杀了哥哥,即将分尸。
  这场戏如果真正拍起来应该是在地下室,剧情中妹妹被哥哥囚禁在地下室,那里是这个花园洋房里,哥哥的卧室。而妹妹原本的卧室,在二楼,阳光满溢的主卧。剧本里对于地下室的描写是干燥、阴暗。
  而他们排这场戏的场地是在改装的停尸间,导演要求男演员脱到只剩|内|裤|,躺在停尸间的平床上,再递给女演员一把道具组特制的匕首,看着锋利其实划手都划不破的道具。
  林疏雨拿着道具手术刀先自己试了试,她需要先确定搭档不会受伤才好判断等下用什么力道。给她递刀的道具组小哥看到她的动作让她放心,橡胶做的,绝对不会有问题。
  握着刀锋用力攥了一把就感受到刺痛的林疏雨很不放心,这帮道具组的人也就是说得好听,真出了事他们又说是意外。拿开刀看了眼掌心,隐约有一道白痕但很快就消了,道具小哥就笑,我就说没问题吧?
  “能帮我找一块肉吗?”握着匕首往桌上戳了下的林疏雨还是不太放心。
  道具小哥有点尴尬,我从哪给你找肉?
  导演就在边上,问女演员,“这刀有问题?”
  “我握紧会疼。”林疏雨实话实说,“如果我在姜东元身上划拉,太轻状态不对,太重我怕他受伤。”
  道具小哥连忙说不会,林疏雨也就笑笑,看向导演,等他判断。导演也不想出意外,伸手要过刀,也用力握了下刀锋,确实感觉到了疼,让道具小哥去找肉来,随便什么肉,先试试看。
  心里嘟囔着演员屁事多的道具小哥面上连连点头就去想办法找肉了,想在片场找到一块生肉可不太容易,得出去买,这边挺偏的。肉还没买回来,换完衣服的姜东元先披着浴巾出来了,听说要等肉,也握着匕首的刀锋试了下,他感觉没多疼,想着别那么麻烦直接开始。
  这不是姜东元不在意自身的安全,而是他已经被折磨了小半年实在有点心累,只想早点结束。但林疏雨坚持,真出了事,她是弄伤对方的那个,哪怕受伤的不是她,但‘凶手’是她啊。导演也觉得安全点比较好,别还没拍就出问题。
  他们三在这迟迟没动作,本来不想打扰导演的制作人就过来了,听说道具的问题后,也握着刀锋尝试。老人家皮糙肉厚,根本就没感觉到疼,也支持姜东元的直接开始,哪那么娇气。林疏雨就很无语,行啊,来呗。
  由于顾虑着手上的道具不太安全,林疏雨的动作是收着的。按照剧本的要求她应该是砍,用匕首艰难的砍人体。匕首再锋利,划开皮肉容易,砍骨头都难。她动作收着,导演一看就不满意,让她放开点。
  姜东元什么都感受不到,林疏雨的动作还没有从剖腹挪到切割头颅,他这具尸体的角度都看不清林疏雨的侧脸能感受什么啊。
  感受到这个剧组不太靠谱的林疏雨先看了眼大门的方向,估摸着肉是没那么容易买回来了,就调转刀锋,准备用刀背切割尸体。扭头示意导演,重新来。
  重新开始后,姜东元感觉到了疼,匕首的刀背用力压在他的小腹做剖腹的动作,往下划拉。不是很疼,但确实能感受到压迫感的轻微疼痛。
  停尸间的平床就是个钢架子,冰冰凉。本身就是才开春,又入夜了,天气也冷。他们又不是正式拍,片场也没打多少光,没光加温,更冷。
  已经光溜溜在钢架子上躺了五六分钟的姜东元,冷的皮肤表层的鸡皮疙瘩都爆出来了,平躺的他视线范围内能看到的只有天花板和伏在他身上,隐约能看到黑色头发的脑袋。视野狭窄,身体的触感就被放大。
  身下的钢板冷到仿佛在汲取他的提问,小腹的刺痛带来的压迫感,让他不自觉集中精神仔细听周围的动静。周围只有皮革被锐气滑动的撕拉声,和浅到几乎听不见的呼吸。
  有一双冰凉的手扒着他的小腹好似已经切开了他,要从脏腑里掏出内脏。那双手的手指在用力,指甲有些尖锐,陷进肉里,那比匕首的刀背要更疼些许。
  内脏被掏出,腹部被解决了,匕首滑动的轨迹抵达胸膛。此时,姜东元能看见林疏雨的半张脸。
  说实话那半张脸没什么特别的,那个面无表情的姑娘只是很专心的在做一件事,可能是分尸也可能只是切块排骨,准备等下烧个汤。
  姜东元看着那半张脸有些走神,视线里又出现了吸引注意力的存在,触感就没那么敏锐了。
  走神中的姜东元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类似刚才应该答应林疏雨重新试过匕首的危险程度再排戏的。这玩意儿是有点疼,就这还是刀背,要是用刀锋,说不定真会受伤。
  也有等到正式开拍,道具一定要每个都尝试一下,不然真出问题,倒霉的是他。入行久了的演员都知道,道具组不能信,能信的只有自己,那帮人就会嘴上说安全,实际上安全什么了。多少惊才绝艳的演员就死在号称‘安全’的道具组手上。
  还有.....碾压这个词果然太夸张了,到底是小姑娘说话都太极端,演技哪有碾压这回事,顶多就是某人比他厉害呗。他承认啊,他不是以演技见长,这没什么不能承认的。
  那个演技比他厉害的小姑娘终于切完了排骨到了脖颈处。
  所有哺乳动物,包括人类,最基本的弱点就是脖颈,这是动物本能一定会保护的致命之处。
  那姑娘爬上了钢架,爬的有些艰难,按照人设,妹妹是个身教体软的小姑娘,还被囚禁数年,更显娇弱。娇弱的女孩骑在他胸膛,大腿卡住了他的双臂,还用左手按住了他的脑门固定住他的头颅。
  两人几乎是脸贴脸的。妹妹的脸悬在哥哥头颅的上方。
  姜东元在感觉到钢架晃动的时候有点担心,这架子能不能撑得住他们俩的体重,又觉得钢架子应该不会脆弱吧。等她爬上来了,猜到她大概想以什么姿势动作,还微收了下胳膊,方便她的双腿能跨开夹住。
  这一整段,姜东元都不在戏里。准确的说,从一开始到现在他也没有入过戏,也没必要入戏啊,他都死了,他现在是尸体。
  男演员的终于看到了女演员的全脸,和她的那双眼睛。
  眼睛里什么都没有,眼睛的主人也没有看向他,妹妹在专心砍着脖颈,弄了好一会儿大概是弄不开,决定转移目标。
  姜东元在感受到匕首刀背碰触颈部时就发现林疏雨大概率也没在戏里,那动作很轻,架势弄得大,但其实刀背只是轻轻擦过他的皮肤。就猜测林疏雨可能是怕他受伤,还用眼神示意对方可以直接来没关系,但妹妹专心干活,没看哥哥。
  妹妹终于看向哥哥了,两双眼睛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姜东元心里有些毛毛的,因为她眼睛里真的什么都没有,明明在看着他的眼睛却好似,更像是在看着....一块肉?
  本能感受到了危机,动物很不自然的朝行凶者露出一抹浅淡的笑,眼睛里带着点讨好,这都是本能,这也就是瞬息之间发生的事。
  瞬息之间,妹妹抬起了匕首,以尖锐的刀锋抵着瞳孔。
  同样是一刹那,姜东元入戏了,手臂同样是本能的挣扎,被大腿夹紧的瞬间又出戏了。
  这次,他又看到了那双眼睛。那双眼睛依旧仿若看着一块肉,眼睛的主人已经用匕首的刀尖戳到了他眉骨与眼睑的交汇处。
  妹妹想挖出哥哥的眼睛。
  姜东元知道,什么叫碾压了。
  耳畔有人在说话,女演员问导演,ok吗?导演觉得,可以再来一次。
  再来第三次时,道具小哥终于把生肉买回来了,一盒鸡肉。
  林疏雨从盒子里拿出一块鸡胸肉放在男演员躺过的钢架床上,手握着匕首用力在鸡肉上划下一层。围观的众人都看到鸡肉被划开了,刀口很小,只是表皮破了一层,但这足以证明,匕首是有危险的。
  把匕首递回给道具小哥的林疏雨提醒对方,“话别说的太满,凡事得以实践判断。”
  站在她身边的姜东元低头看着她,总觉得这句话是对他说的。
  “你们说.....”
  “嗯?”
  麻将局在凌晨结束,明天还有最后一场广告要拍。先送姑娘上车的男人们,在送走姑娘后即将道别时。
  姜东元不知道是问孔佑,还是问也出来送人的李秉宪,“演技真的有碾压这回事吗?”
  孔佑看向李秉宪,这话他比较资格回答。
  李秉宪表示,“当然有啊,我就能碾压你。”
  沉默片刻的姜东元问,“那林疏雨呢?”
  “碰碰才知道。”李秉宪还真不太确定,不过,“她碾压你应该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