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含香听后有些不死心,她吊着眉毛向前走两步拦住了司媛的去路:
  “我娘在前厅呢,一会儿要陪长公主去玉荷园,你去也是自讨没趣,还不如先告诉我好的荷”
  话未说完,王含香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话,她连忙话语一转:“和和你无话可说,你爱去就去罢,小翠,咱们走。”
  叫小翠的丫鬟抱着一大捧青绿的莲花苞,冲碧玉做了个鬼脸,就急忙跟着她家小姐走了。
  “小姐,她们怎么这样您就不生气吗?”
  碧玉很是看不惯她们主仆俩这幅势利眼的做派,但她其实更不理解司媛为何忍气吞声。
  论出身,小姐乃是侯府嫡出的千金,名气也是享誉京城的第一白富美,更又一手通天通地的卦理的本事,这王含香怎么看都低了不止一个档次,还对小姐各种不敬,简直不可理喻。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碧玉,但有时候,你所见到的,不一定就是你所想的那样,你且跟着我看好戏吧。”
  司媛自信道:“走,我们先去前厅等着。”
  前厅里,正中的香檀木椅上,坐着个妍容华贵的女人,她气质极好,凤眼桃唇,不仅谈吐不凡,举手投足礼数周全,言语里尽是稳重大气,让人看着不由得生畏。
  一旁与她攀谈的禾氏眉眼很低,显得特别小家子气,王含香更是入不了眼。
  司媛一进门就看到这幅场景,她认出那举止大方的女人便是长公主湘元,也同样是她的好友邵宁郡主的母亲。
  这女人的身份极不一般,出身高贵却不知为何嫁给了双腿有疾的宁王爷,生下邵宁不久,宁王爷身犯恶病不治逝去,有人传是长公主做掉了宁王爷,但却被人给秘密压下。
  司媛上一世一直避开与她见面的任何机会,她有时看着湘元那双眼睛,总觉得自己浑身的秘密,都被那鹰般锐利的眸子看透了。
  “司媛见过长公主,禾夫人,今日前来为夫人敬茶,不知公主前在,还望包涵。”
  湘元上下打量了司媛两眼,眼中极快的闪过一丝惊疑,她未开口,而是一旁的禾氏让司媛先起来:
  “辛苦你一片孝心了,这天也热,你又一直不舒服,快回去歇着吧。”
  这急不可耐赶司媛走的样子,让司媛有些对禾氏刮目相看,可她此时来的目的便是要跟随她们去玉荷园,正打算说些什么留下,不料湘元却开了口:
  “罢了,酷热磨人,既然都来了,多带一人前去玉荷园也无妨。”
  禾氏装出一副苦恼的样子:“公主殿下,您有所不知,司媛她刚过门,难免对王府有些不适应,近几日很少出门,依我看,还是让她安心静养吧。”
  “娘,我刚刚在碧水池边看见她了”王含香很不合时宜的说出了这句话,惹的禾氏瞪了她几眼。
  湘元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端起茶杯小酌一口,轻声笑道:
  “常待卧房也会生出病来,静养只适重病,玉荷池也不是什么闲人禁踏之地,还是让她与我们一起去吧。”
  湘元说完便站了起来,朝着府外走去,禾氏也不敢再说什么,但心中还是厌恶司媛不会看人脸色,于是走到她旁边时候,小声警示她:
  “去了就安分点,不然惹了公主殿下生气,我可替你求不了情。”
  如今禾氏还未对自己放松警惕,司媛现在还不想这么快就触禾氏的霉头,因此她故意低垂下眼,一副恭敬的样子:“承蒙夫人照顾了。”
  看着侯府千金为自己伏低做小,禾氏心里很是痛快,她心里一直都埋怨司媛没眼光,自己儿子风华正茂,多少闺阁小姐攀都攀不上的,虽然谁都没想到她竟然被赐婚给白越依那个杂种,越想越觉得这丫头在背地里做了什么手脚,宁嫁杂种不嫁良缘,白白羞辱了自己的儿子。
  可儿子又偏偏为了她去向皇上求过圣旨,不过仔细想来,司媛这等聪慧过人的女子,还身负惊人的卦术本事,却不能为她所用,真是可惜了。
  想到此处,等王含香出去后,禾氏忍不住多说了一句:
  “良禽择木而栖,你若有那一点自知之明,那我就等你回心转意的一天。”
  司媛未答,她听着身边脚步渐远,抬头看着禾氏刚刚离开的厅门,心中冷笑,要她来看,越是没自知之明的人,反而最爱称自己为良禽。
  四人纷纷到府门口,长公主不等禾氏开口,便直接借由让司媛乘了她的马车。
  熏香弥漫的车子里,司媛不知该说些什么,她面对湘元总是没来由的紧张,平常的伶牙俐齿这时也用不上了。
  “媛儿,怎么不开口?我记得你小时,经常拉着邵宁去偷我种的樱桃呢。”
  这种陈年往事突然被翻出来,司媛也有点不知所措,她红着脸否认:“公主殿下,小时不懂事,太过玩闹,惹了不少麻烦,还请您别记怀。”
  湘元掩面轻笑,可半晌她又叹了口气,感慨道:
  “不曾想时间竟过的这样快,再见你已为人妇了,本以为你会嫁淮郡王府的嫡子王尽,可你最后却选了他,和我当年的选择看起来倒是一样呢。”
  “媛儿只是顺从心意,想必公主殿下也是跟随本心吧。”司媛不敢聊这个事,她怕自己说多会在湘元面前露出破绽。
  “你不愿和我说也无妨,我只想问你,越依在府上过得还好?”
  这话让司媛心中大惊,她不明白与白越依毫无牵扯的长公主,为何会用如此亲昵的口气问白越依的状况,她怕这是试探,于是便把话折中了一下:
  “夫君性格倔强,却是明是非的人,又有我在,一切安好,劳公主殿下挂心了。”
  “看来是过得不好。”湘元有些帐然若失,万般愁绪涌入眉间:“可怜我那惠妹妹命苦,一切还是看天由命吧。”
  湘元说完,司媛心底瞬间风起云涌,她从不知晓白越依的真实身世,今日又从长公主话中听到了与白越依身世有千丝万缕关系的惠妃,这其中有什么惊天大密,是她所不知晓的。
  司媛克制的抬头去看长公主,却得到了一个凉薄至极的眼神。
  湘元伸出食指,冰冷的金驱翡翠护甲在嘴前做了个噤声的姿势,“莫忘隔墙有耳。”
  司媛颔首答应,但心底却有了一定要查清的念头,如果白越依真和惠妃有关,这关乎到他未来能否顺利封疆的大事。
  玉荷园是众多王公贵族避暑纳凉的常来之地,这里的荷花尤为盛名,皇后曾借此地的荷花称赞湘元品行高洁,蕙心纨质,淤泥而不染。
  王含香一下轿子,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指着开在湖边的一朵硕大粉嫩的荷花,转头问禾氏:
  “娘,这花是什么品种的?”
  禾氏答不上来,于是便搪塞了一句:“这花长的真好,亭亭玉立的。”
  “娘,我问的是什么品种。”王含香根本看不见她娘那尴尬的脸色,还一味的追问。
  湘元忍不住笑了笑,她解释道:“那是小舞妃,喜浅,香也很浓,多为宫中女子喜好的品种,另一旁的青毛节,虽比小舞妃小了些,但常鹤立叶中,香淡味久,多为宫中男子喜好品种。”
  经过湘元这么一说,王含香瞬间看向了那青毛节的荷花。
  司媛没说话,她静静的走在几人后面,看则赏荷,实则观察王含香的一举一动,越看心中越是想笑,她只是稍微挖了个坑,没想到王含香竟义无反顾的连头也不回的跳了下去。
  还不知王含香要做什么的禾氏,觉着今日女儿的举止有些过于不对劲,可平常女儿就是一副少了个心眼的样子,倒也看不出她有什么大碍。
  “含香,你若赏荷,静静看便是,怎么问东问西的。”禾氏忍不住责怪。
  王含香没听她的话,而是不停的追问着湘元:
  “公主殿下,这青毛节和小舞妃,能用来做什么呢?”
  湘元也不嫌烦,她逐一给王含香解释:“青毛节男子制囊,放于腰间熏陶己身,小舞妃女子便做香膏了用了。”
  王含香听闻,若有所思了一番:
  “实不相瞒,我倒是觉得这几株青毛节挨的太挤,中间那珠又开的太盛,不妨剪下来,好也增些美观。”
  说着,王含香就要下去摘,旁边的禾氏吓了一跳,她立马拦住王含香:
  “这可是皇后娘娘与公主殿下共撒的花,你这是要干什么。”
  司媛忍不住了,她背过身去轻轻咳嗽几声掩盖止不住的笑意,湘元眼角余光扫了她一眼,有些疑惑,但为了几株花倒是不至于,于是便道:
  “这花生来便是给人看的,所言不差,剪下也无妨。”
  王含香高兴的样子藏都藏不住,她甩开禾氏的胳膊,连忙跑过去,动手折了离自己最近的青毛节:
  “这种脏活,由我来做就好,公主殿下不必下手。”
  湘元恍然明白了王含香的用意,再结合刚刚青毛节的用处,还有宫中太子喜荷的传闻,她忍不住调侃了一声:“那边的青毛节也该剪了,含香若喜欢,就都赠于你了。”
  禾氏看到女儿此举,只觉得无比丢人,原来绕来绕去,自己这蠢女儿竟是为了几株荷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