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外的轿子装横朴素,简朴又大气,下人穿的也不张扬,无论离近还是离远去看,都丝毫猜不到这是长公主府邸常用的撵轿,比起每次王府外出的时那恨不得旗鼓罗鸣的样子,行为做派简直高下立判。
  司媛上了轿子,起步后,她转头问碧玉:“你会爬墙吗?”
  “小小姐,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碧玉被司媛这意外之言惊的找不着北,在她的印象里,女子本就是极少出门,弱柳扶风的样子,平日里织花绣帕,闲暇之余说些宫中秘辛,一辈子安安稳稳,不做什么大举动,可刚刚她竟然听到小姐这种闺阁典范千金说出翻墙这种的话!怎能不吃惊。
  司媛知道碧玉从没做过出格的事,但像她这种活了两辈子的人,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别说翻墙了,就是让她当场哭街都干得出来,可碧玉却是个小丫头,她也不好把计划说出来,只能忽悠她:
  “别那么紧张,你听我说,这人啊不能先入为主,我说的墙是一种叫蔷薇的花,又名‘野客’,这种花隐逸,又不屈这么讲你懂不懂?”
  碧玉皱起眉,她只听懂了花,后面的却一点都没听明白,可司媛说的又很有道理的样子,她若说自己不懂,那小姐肯定又会嫌自己笨了,为了不让司媛失望,碧玉只能硬着头皮点头承认:
  “小姐,碧玉听懂了,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看小丫头如此上道的样子,司媛满意的动手捏了下她的脸蛋,“这就对了嘛,凡事要向我多问,这样你明白的道理就多了。”
  然而等轿子停下,把她们放在地上离去后,俩人站在两米高的青砖墙时,碧玉才知道司媛指的墙原来是这种墙,她几乎要哭出来:
  “小姐,我们为何不从门进去?”
  司媛摇头,语重心长道:“碧玉,刚刚一直没和你说实话,就是怕你没准备,在玉荷园时云念姑姑的话你也都听到了,你觉得禾氏既然连轿子都不肯给我,还会给我们留门吗?现下我们只有这一个办法才能进府,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处境,还有不得不这么做的办法。”
  碧玉知道司媛的良苦用心,她虽没小姐那么聪慧伶俐,但她也懂得这其中的不容易,“小姐,刚刚是碧玉不懂事了,还劳小姐费心为我解释,我这就扶小姐上去。”
  说着碧玉就蹲下身子,她深吸一口气:“您踩吧。”
  骗了碧玉一路的司媛有些不忍心,她这一肚子坏水不知道骗了多少人,多少有些良心过不去,她决定事后多给碧玉发些银子弥补她。
  迈过心里这道槛,司媛也不矫情,她一脚踩在碧玉的背上,扶着墙颤颤巍巍的将另一条腿踩上,然后再缓缓的站起身,费尽力气做完这些,她刚想夸自己天赋异禀时,抬头的一瞬间晴天霹雳。
  那墙的顶部离她整整有半人高,就是把手都伸直了也够不到
  司媛心想,完了,这下自己的计划也前功尽弃了,她欲哭无泪的弯腰下了碧玉的背,丧气话都到嘴边了,头顶上却突然掉下一个被摘秃的小树枝。
  她下意识的顺着方向抬头看去,便见不知什么时候上去的白越依,勾着嘴角坐在墙顶上看她。
  “小姐,怎么世子殿下!”碧玉忙不迭失的跪下。
  司媛将她给拉了起来,突然心生一计,她摆出一副柔弱的样子:
  “夫君,我有一事相求,看在我们曾是有媒约之言的夫妻,又是皇上亲旨,你能”
  “可以。”白越依爽快的点头答应,没等司媛大喜过望,他又说,“除非你承认自己是个狐狸精,否则没戏。”
  本以为这小子是真心好意,可当司媛看见白越依那精致的脸蛋上强忍着的笑意,气的火冒三丈。
  她从来没被别人当场拂过面子,即使是那禾氏,也只敢暗中偷偷摸摸对她使绊子,然而白越依竟然仗着自己对他的好意,三番五次的惹她!
  司媛忍不住了,她一扫往日的温雅贤淑,摆出一副刁蛮的样子,叉着腰道:
  “白越依,你到底想怎样,我告诉你,本小姐可是随时能喂!你干嘛!”
  半句话没说完,司媛只觉得自己的腰被人搂住,下一秒她就来到了那两米高的墙头。
  这是她自王府以来,第一次离白越依那么近,简直要贴在一起,少年身上淡淡的槐花香涌入了司媛的鼻尖,比上次她经过王府后院时那种满树的槐花香要淡。
  俩人一起坐在墙头,司媛呆滞了半晌才回神,她本想说感谢的话,不料白越依冲她笑了一下,之后身手极好的把碧玉给带到了墙里,独留她一个人坐在墙头上
  “司小姐,我把你的丫鬟带进来了,你让她接你下来吧,我走了。”
  白越依说完满意的扭头就要离开,一旁的碧玉见状哭着跪在他面前:
  “白世子,求求您!放小姐下来吧,会出事的!”
  司媛愣了几下,她害怕的看着两米高的墙头,还有碧玉那抹着眼泪求白越依放小姐下来的样子,再次被自己这不要脸的小夫君气的咬牙切齿,语气也生硬起来:
  “碧玉,别求他,就他那三脚猫的翻墙功夫,我我还怕他摔着我呢。”
  司媛说着威胁的话,却掩不住直打颤的声音,她抖如筛子,心中暗骂白越依这次要是不给她放下去,她半夜就扮鬼吓死他!
  “既然你如此自信,那我就不奉陪了,希望你的丫鬟待会儿别被你给压死,我走了。”
  白越嗤笑一声,这大小姐还真是金贵,求人办事都是一副傲气的模样,他今天倒要看看司媛能装到几时。
  白越依便依绕过碧玉,双手交叉放在后脑勺走了远几步,他故意放慢脚步,然而司媛并没他想那么坚持不懈,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他就听见司媛在后面喊:
  “我是我是!我是狐狸精!你快放我下来!!!”
  听到这话他忍不住噗哧一声,立马扭头朝着墙攀了三四步翻身上去,重新坐回司媛旁边,开口就是一句欠打的话:“我刚刚没听见。”
  司媛没想到他竟然这么不要脸,怒嗔一声:“你有完没完!”
  白越依见她脸色发白,也没再不依不饶,就把司媛放了下去,结果刚下地,就结结实实的挨了司媛一踹,他摸着小腿皱眉道:“你干嘛?”
  司媛没理他,“碧玉,谢过这位黑心眼公子,咱们走。”
  碧玉擦擦眼泪,瞪了白越依一眼,跟着司媛走了,留下白越依听着这自己这个外号差点没笑出声。
  刚刚闹了这么一出,司媛也累的不行,一回房就躺在床上,美名其曰的装起了病。
  下午自己在玉荷园托云念姑姑带的话,估计已经这会儿已经传到长公主的耳朵里了,司媛相信依长公主的蕙心之智,肯定会明白自己要做什么。
  其实自打上了长公主的轿子,又听见她嘴中那声惠妃与越依,司媛就打赌这女人肯定会帮自己,这是她命中注定的贵人。
  碧玉怕司媛饿着,问要不要吃些东西,她去厨房做些糕点饭食端过来,司媛点点头,另外嘱咐了碧玉一句:“若有人问你怎么来的,你就说见到了一个青面獠牙的影子,嘴里说着什么冤枉水井偿命的话,一闭眼睛就进来了。”
  碧玉再也不敢多问司媛任何一句话,她决定以后小姐说什么自己就信什么。
  正厅喝茶的禾氏听到下人偷偷传话,听闻司媛已经回府,现在还在卧房躺着称病的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惊疑的问:“这贱丫头不是被我关在府外了吗?她怎么进来的?”
  那下人害怕的跪在禾氏脚边,“夫人,听听闻她是被一个青面鬼送来的,那鬼还声称自己是水井淹死的,要来让人偿命。”
  禾氏听到后脸色大变,她站起身一脚把那下人踢一边:“一派胡言!还不快滚!”
  那下人吓得滚出去后,禾氏像丢了魂似得坐到椅子上,心里紧张的要命,她喊了自己的贴身丫鬟,“阿兰,帮我去司媛哪儿探探风口,记得端几盘她喜欢的桂花糕给她,哦对了,今天放一点那药,别让她看出来。”
  司媛刚吃完饭躺下,就见禾氏的贴身丫鬟阿兰关切的走进来,将几盘颜色不一的桂花糕放在她的桌上:
  “司小姐,夫人听闻您受了惊啊,担心的食不下咽,怕您吃不进饭,让奴婢来瞧瞧,这桂花糕可是夫人亲手做的,小姐务必要尝尝。”
  “放着吧,等我好了咳咳,我自会吃的,阿兰,你有所不知,我八字纯阳,按理说鬼是找不上我的,可却偏偏来了,连我这至阳的体质都挡不住,你们可千万要小心啊,我头疼的紧,你先出去吧。”
  阿兰应了一声,她见司媛气若游丝的躺在床上,样子憔悴不像装出来的,心里也有些害怕了起来,赶忙低头退出去了。
  等阿兰出去,碧玉看司媛躺在床上虚弱的样子,那憔悴的模样她看了都心疼,担心道:“小姐,您真的没事吧不过那鬼,真的在府里吗?”
  “傻丫头,我哪里有事,都是做给别人看的罢了,把那几盘桂花糕扔出去吧,禾氏这会儿给我送东西,十有八九居心不安。”
  司媛翻了个身,满不在乎的说,“至于那鬼,是我在玉荷园帮邵宁算的那卦,那‘尺’里还真有个鬼,不过这个鬼啊,就留给禾氏慢慢琢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