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司媛这话说的太重,齐澜一时半会还没反应过来,她直愣愣的问:
  “摆祭坛烧香?可这是为死人才做的事情啊,姐姐,我供奉一个大活人,这也太惊世骇俗了。”
  司媛将桌上的八卦图收起,铜钱也重新串在腰上,一脸鄙夷,“你怎么说也在青阳观待过,因果一词你总知晓吧,想轻松解决大凶的事情,还不想付出代价,天下若真有这么便宜的事,那当我没说。”
  被司媛这么一提,齐澜心里有谱了,她从来不是个畏畏缩缩的人,不过就是拜祭坛上个香,只要能换自己的命,还管什么活人,司媛想的她人也太好了,但好模作还是要装的,于是她苦笑两声:
  “姐姐教训的是,事到如今我也没办法了还请姐姐告诉我怎么做吧?”
  “好。”司媛答应完,拿了张宣纸和狼豪,啪的一声放在齐澜面前,“心诚则灵,不成功便成仁的道理你应该也懂,我的规矩你也听过,写吧。”
  齐澜当然懂,自古很多有名气的卦师和道爷都是出身寒门,看风水驱邪破凶这种大事,都必会和东家讨要一份手述,要将事情的前因写清楚,之后卦师便会收起来,以免东家突然反水,苦于无证成了冤人,落得个凄惨的下场,渐渐的此事也成了道行必有的规矩。
  她自己也为人看相,但因家中显赫,无人敢得罪她,因此这种底层卦师才用的保命手段,她是万万瞧不起的,可今日却在司媛身上,碰到这种用上不得台面的规矩去办事的,还是头一遭。
  真是贵人穷命,齐澜心中畅快的想。
  等齐澜写完,事后司媛告诉她要在屋中正南方位摆一个能上香的地方的就行,木牌的名字一定要找一个名中带香的人,连名带姓的写上去才作数,让她回去好好想想代替她转移冤魂的人。
  齐澜出门后,司媛叠好那纸手述放在了一个隐蔽的地方,不久就是王含香的大限了,接下来的事她就坐等水到渠成就好了。
  到时候说不定还会上演一出狗咬狗的戏码,就是不知王尽发现那带香的牌位会是什么表情,司媛玩味的勾起唇。
  从司媛的地方离开后,齐澜绞尽脑汁的去想那名中带香之人。
  却仍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她认识的人里也并无人名字里带香字的。
  回到闺房后,齐澜将雪荔叫了过来,“雪荔,你今日去帮我打听一下,有谁名字里是带香的。”
  “小姐,这个不用打听。”雪荔知道齐澜要做什么,于是偷偷将门和窗户都给关上,还压低了声音,“小姐怕是忘了,王府的二郡主,名中就带着香。”
  这一点齐澜还真没想到,她来王府前,传到耳中最多的就是王尽,毕竟王尽是京中的有名的逸群才子,还是高门大户未出阁的姑娘重点谈论的对象,而他的妹妹王含香多数只是一提就罢,再加上自己嫁进王府时,王含香也是同样入东宫的日子,两人自始自终都未碰面,一时没想起来这位小姑子。
  “行,我知道了,你现在去给刘管家些碎银让他放你出府,再偷偷去集市买个牌位和祭坛,捎些香火和水果,记得这事要偷偷去做,听见了吗?”
  见雪荔点头,齐澜知晓这丫头做事一向让人放心,多给了她些银子便让她走了。
  虽然此事她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司媛对她向来没什么好心,不过为此她早就有应对方法,牌位她会放在一个带锁的箱匣中,只要没钥匙,那就没人会发现,自己供着王含香的续命活人牌。
  三天后,天还未亮,蓦然下起了滂沱大雨。
  急雨洒在王府的屋檐与顶上,哗啦作响,吵醒了还在睡梦中的司媛。
  她披上外衫走到窗边打算关窗户,惺忪的睡眼却见不远处很多人打着灯笼,未撑伞的来回在雨中奔走,雨声里夹杂着嘈杂的人声,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司媛转瞬间没了睡意,她垂眸掐指,薄唇微动几下,再抬眼后,双目中只剩下了讥讽和唏嘘的情绪。
  今日是王含香的忌日。
  这个王府曾经不可一世的二郡主。
  司媛将窗户合上,穿上外衫拿了把伞,想出门去看看,她走到玄关处拉开门,入眼便看见白越依穿戴整齐的刚巧撑伞过来,看样子像是要敲门,司媛有些惊讶:
  “夫君,你怎么来了?”
  白越依没说什么话,他重新撑伞走到雨中,扭头对司媛说:“既然出来了,那就一起去吧。”
  司媛会意,她抬脚走出门,刚要撑伞,一旁的白越依突然笑了她一声:“喂,你的伞就不用了吧,来我伞下,我还有事和你说呢。”
  似乎没料到八百年不开花的白越依,竟然会和自己做这种事!司媛俏脸一红,她羞涩的将伞放回去,小心翼翼的来到白越依伞下,两人就这么在雨中并行着,朝王府前厅走去。
  “夫君,你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啊?”
  司媛偷偷看了眼身边不足一拳距离的人。
  少年身上有好闻的槐花香,右手撑着伞,左手会在自己快要走到伞外雨中时,搂着她另一侧的肩轻轻拢回一些距离,而她身高只到了白越依的脖颈间,若想看他必须稍微仰着头才行,可这样必然会被他发现,正纠结着,却听见白越依说:
  “夜间寅时我听到了府中有人叫喊,心有预感就先去探了下底子,这才知道王含香她死了,估计不一会儿王淮就会将所有人叫去前厅了,于是想先来接你早点去,免得到时候禾氏借机斥责你泄气。”
  其实司媛想说她上辈子就知道王含香死了,连原因都被她知道的不能再清楚,她其实那时候是最后知道此事的,因为没人告知,去前厅后还真被禾氏斥责一顿,而王尽就在一边冷冷看着,最后柳春氏出面阻止才作罢。
  想到这儿,司媛有些低落,刚刚白越依的话让她感触很深,心念微动下,情不自禁的道了声谢:
  “夫君,这事我就谢过了,改日我会补偿你的。”
  然而白越依却冷淡的回道,“嗯,那你可要记着这个人情了,若是忘了你就再也别叫夫君两字。”
  “什么?”司媛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她还想白越依怎么突然这么薄情,等回过味来,才发现自己这口是心非的小夫君说的是反话。
  司媛偷笑着轻咳一声,“你这是,嫌弃我对你生分了?”
  然而白越依没接这话,他将又快要走到雨里的司媛拢了拢,借机把话转了,“你知道王含香是怎么死的吗?”
  “不知,难不成是自缢的?”
  白越依摇头:“那来报的人说是太子妃嫉妒她得太子宠爱,将她推到湖里淹死的,但据我所知,太子妃怀有身孕,她不会去湖边这种危险之地,再加上王含香那急躁又毫无心眼的蠢性子,应是妒忌孩子,想要算计太子妃才不小心失足掉湖的。”
  司媛很是惊讶,因为原因和白越依所说的八九不离十,只是可惜太子妃肚子里孩子没了,虽然她不知今世轨迹是否和前世一样,但依然有些替太子妃感到不值,前世侯府被因反叛被抄家时,太子妃是第一个通知自己的人,司媛满怀失落道:
  “也不知太子妃肚子里的孩子还在不在”
  “在的。”
  白越依的话让司媛突然抬头看他,欣喜之际,一时竟忘记怀疑白越依为何会知道这么多,她连忙问,“真的吗?”
  “嗯,不过也是万幸吧。”白越依突然预感到自己说的太多了,有些局促的轻握拳头掩了下嘴唇,“去了就知道了,我也是听道途说。”
  王府的前厅灯火通明。
  禾氏悲恸的哭声让一里外的人都能听见,还有王淮一直呵斥她,两人争执不休。
  司媛和白越依到前厅时,只看到了柳春氏也在,她一脸疲倦的坐在椅子中,司媛来了也只是看一眼就又回过头了。
  “老爷!那可是您嫡亲的女儿啊,你怎么能这么无情!”
  禾氏扶趴在地上,头发散乱,眼下布满泪痕,平日精心掩盖的老纹此刻尽显在脸上,往日的仪容礼数全然在此刻成了云烟,她伸手拽着背对她的王淮,还在不停的诉说悲痛:
  “含香才多大啊,她不过才弱冠之年!可却在东宫白白丢了性命,老爷!我从没求过您什么,这些年来你是看着含香长大的,那么乖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害人!”
  说道此处,禾氏突然眼中带恨,她咬牙恶毒道:“定是那太子妃欺人太甚!她嫉妒含香比她得宠,才下此狠手,对就是如此,我现在就去入宫找她,我现在就去”
  王淮此刻终于忍无可忍,他转身冲禾氏怒吼:
  “够了,你能不能冷静些!我已经拟好奏折,今日上朝就会递给皇上,你能不能别瞎猜!”
  估计是禾氏闹的太久,王淮也有些心力憔悴,他眼下发青,面目黎黑,也许是老了的缘故,脊背垮不成形,整个人散发着浓重的疲倦与沧桑。
  而禾氏还在细数王含香从小到大的事情,直到门外响起了王尽的声音:
  “爹,娘,这是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