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薇公主是陛下的妹妹。”容绪落眸看向纪折辰,沉沉目光中带着几分不屑,“能尽些绵薄之力,也是我的荣幸。”
  “大人这是答应了。”她望着他,眼神似扼在人咽喉之上的匕首那般锋利。
  他眉眼不眨,起身走向她。
  这一回他站直了身,气势又隐隐约约压过了她一头。
  他看她的目光,分明带着轻蔑和漠然。
  可他也的确是个病秧子,不值一提。
  即便他是受皇帝器重的国师,纪折辰想要放倒解决掉他,亦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容绪在她面前站定,唇边的笑意味深长。
  “那就有劳这位捉妖师贴身保护了。”
  “我叫纪h。”她冷冰冰的回过去。
  “纪h。”他低眸念着她的名字,又慢慢抬起眼睫,与她视线相缠,“名字很好听。”
  他眸子带着冷光,语气淡淡。
  “今夜还要劳烦你在门外――寸步不移的守着我。”
  她目光猝然僵住,一时间竟觉得他病的并非身体,而是他脖颈上那颗好看的头颅。
  早在她进入府邸之时,已在各处都设下了拦妖的法阵。
  寻常妖怪别说近他的身,只怕在踏入此地之时,就已灰飞烟灭。
  如此懦弱胆小,竟是一国的国师。
  她本想一口回绝,可此时情况,又是她求人在先。
  就算他提更过分的要求,她也理应接受。
  纪折辰轻扯开唇角,给足了讨好的笑。
  “国师放心,有我在这里,你定能睡得安稳。”
  夜深人静之时,府中的人基本都睡了。
  除了一个人。
  纪折辰孤零零的站在门外,一边单手翻书,一边用另一只手架出火焰来照明。
  才翻了几页,门里突然发出东西碎裂的声音。
  明明没感受到有妖物入侵的气息。
  她全身神经一紧,转身拍了拍门。
  “国师?”
  没人应。
  无声的回应让她有些慌了,她抬手用力推门,却发现门关的很紧。
  “冒犯了。”情急之下,纪折辰当即踹开门,合上书闯了进去。
  “国师你还好……”吗。
  她话说了一半,却见容绪面无表情坐在床边,看着掌心御火的她走进来。
  “有事吗?”他一双眼眸深如幽潭,在引她掉进去。
  她下意识避开他的眼,握拳的那刻火焰在一瞬熄灭,将整个房间带回到黑暗之中。
  纪折辰将那本书藏在身后,模样局促。
  “我听到房间里有动静,叫你后你没回应,所以我就……”
  若容绪没有听见她的声音,再看见她这样冒然闯入,自然会觉得唐突。
  谁知他半躺在床榻上,突然来了一句话。
  “既然进来了,那就再走近些。”
  “什么?”她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的东西掉了,你来捡起来。”
  “是。”
  等等,是什么是?
  她是来保护他的不假,可她不是他的仆人,没理由对他言听计从。
  纪折辰刚迈出一步,又停在原地,面上带着笑。
  “大人这是在向我寻求帮助吗。”
  凉凉的月光缓缓渡进来,模糊的照亮容绪脸上的表情。
  他略一斜眸,余光掠过她面庞。
  “哦?你不敢上前吗。”
  “怎么会。”她唇角下弯,悠然迈步向门口走去,“不知大人的东西,落于何处,让我来找找看。”
  下一瞬,她卸下腰间佩剑,握住剑鞘猛地挥动起来,剑柄飞出时撞在门边将门合上。
  她抬腿踢上另一边门,借势拔出长剑一甩,几乎在同瞬间,人已来到了容绪身边。
  房内熄灭的火烛被顷刻间点燃,将房中一切从黑暗中拖了出来。
  也包括容绪。
  容绪低眸睨着横在自己脖颈上的冷剑,仍是漠然。
  “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只是在告诉大人,我既然能保护你,自然也能杀了你。”她微微垂下眼,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看,“大人若不想再受这样的待遇,还是对我客气一点为好。”
  她保他不受伤害,不代表要去做他吩咐的每一件事。
  他需要她的保护,她需要他的帮忙,两人之间各取所需罢了,所以她没必要迁就他。
  容绪闻言冷笑一声,眼底藏着讥讽。
  “你也配对我动手。”
  她眼底翻出寒意,手中长剑转至剑刃那边,轻压在他肌肤之上。
  “大人这是不认可我的实力了。”
  微弱的烛光在墙面上织出巨大的网,沉重的阴影笼罩在那一处,隐秘又森冷。
  那是连光都照不尽的死角。
  他目光冰冷,视线落在自己的双手之上。
  “我的认可,从不建立在这种花架式上。”
  纪折辰的剑往回收了收。
  “我的实力,难道不是在大人试探的时候,就已得到认可了吗。”
  “试探?”他的眼眸中情绪波动。
  “今日那些前来埋伏的妖的确是予风阁的杀手没错,可我刚除去那些妖,保护你的指令就到达了,这也太过于巧合了不是吗。”
  即便很微弱,但她还是在打斗的过程中,察觉到了传话之人的存在。
  除了洛眠以外,还有人躲在暗处,观察着她的一招一式。
  他们有备而来,却不是为她而来。
  容绪神色晦暗不明,身在光芒之下,漆黑的眼下藏着一片阴影。
  “你是说那些人是我派去的。”
  “并非如此。”她利落将剑拿开,“你只是让人暗中观察,若我躲不过这些妖的埋伏,指令便也不必下达了。”
  她若失败或死了,藏在暗处的人会立马选择其他的人捉妖师。
  而她的生死,则是这次试探的评断标准。
  杀光那些前来刺杀的妖并活下来,才算是通过了这次试探。
  缺少任何一样,都是失败。
  他看也不看她,长睫半掩起黑眸。
  “仅是除去那些废物就妄图得到我的认可,未免太乐观。”
  “那依大人所见,如何才是得到了认可。”她接住他的话,话里话外皆是镇定自若。
  他的眼神与周围的死寂、冰冷融合到一处,语气却轻松了半分。
  “你若此行有命回来,姑且算有资格同我继续这个话题。”
  纪折辰笑了。
  “那我们不妨打个赌。”
  容绪的唇角微不可查的弯了下。
  “赌什么。”
  人类的赌注总是愚不可及,徒劳的想要证明和肯定自己。
  但很有趣。
  他喜欢看人们为了不失去一些东西而拼命挣扎的样子。
  她低眸望着他,一字一句坚定有力。
  “若我活着回来,还请大人许我一个愿望。”
  “若你输了,该如何。”
  “我若输了。”她顿了顿,话说的耐人寻味,“大人你只能把命奉上了。”
  他轻笑了声,眼中带着新奇和不屑。
  “你要我的命,是吗。”
  她不答反问:“我若回不来,大人必定也回不来,不是吗。”
  “如此说来,你输了,反倒对我不利。”容绪忽而抬眸正眼看她,目光带着探究。
  她微微一笑,眸光潋滟。
  “大人敢赌吗。”
  “你一个愿望换我的命,不亏。”他收回视线,声音犹如清涧冷泉,“祝你心愿达成。”
  虽然知道他并非诚心,但同他说过几句,她心情明显好了些。
  “大人若没事,我就回去了。”
  纪折辰弯身拾起地上的折扇,故意放在桌上而非他的枕边。
  她俯身吹熄蜡烛,拿书的手同时握住剑鞘,垂眸引剑归位。
  推开门的那一瞬,清风缓盈入怀,带着一丝丝凉意。
  她快步退出去。
  合上门的瞬间,余光瞥见容绪并未躺下,似在坐着深思。
  被这么一打扰,纪折辰早没了看书的兴致。
  她将书收好,才深吸一口气,门里又传来了不小的动静。
  还让不让人好好站着了!
  纪折辰本来想狠一狠心不进去,可又怕万一容绪出了什么事。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凑近门唤了一声。
  “大人?”
  门里很快传来回复。
  “进来。”
  冷冷的两个字。
  就这样,她再次推开门走进去,在黑暗中看向他。
  “大人为何还不睡。”
  你不睡的话也请让我睡一下好吗。
  “我口渴了。”他急促的咳了几声,“拿水来。”
  他整个人都隐在黑夜之中,她看不清他的脸色,不知他是真的难受还是装出来的。
  很好,现在连她的称呼都免了。
  纪折辰盈盈一笑,轻手倒了杯水,另一只手掌心幻化出火焰来,稳步走向他。
  待她走至容绪身边时,发现他神色一凝,目光略微闪躲。
  只是一瞬,但他还是避开了她。
  与其说避开了她的眼睛,不如说――是她掌心处的火焰。
  “大人?”她出声提醒他,茶杯又往前送了送,“需要我喂你吗。”
  难不成非要等她举到手酸他才肯喝是吗?
  听到她的声音,容绪回过神来,却仍是避着她。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将那茶杯抽走。
  她手中一空,得以站直了身。
  容绪喝完了水,又问她:“何时了?”
  她接过杯子,淡然回答他:“已经三更天了,大人。”
  所以就让她睡觉好不好?纪折辰在内心中苦笑。
  他神色不变,转眸对她道:“我被你吵的睡不着,你讲个故事听听。”
  “我吵你?”纪折辰唇边的笑一瞬僵住,“可我不会讲故事,大人。”
  容绪闭上双眼,直接拆穿她。
  “我方才看见你手中有书。”
  有书就要给你念吗?
  纪折辰在心中冷冷发问。
  该好好休息的时候,他为何总要借机惹她发火。
  就那么想和人吵架吗。
  “大人。”她看着他清瘦的面庞,冷静回道:“这故事无趣的很,只怕你听了会更睡不着。”
  见他不答,她俯身凑近他,御火的手一瞬紧握成拳。
  “其实有一个更好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