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琳琅将一招一式都铭记于心,可惜怎么都练不会那套剑法。
  她一次次挥出手中的剑,却像是受到了灵力反噬了一般,每一日都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即便如此,她还是咬紧牙坚持着。
  如今已是第六日,明日便是最后的期限了。
  若还是学不会……
  陡然间,她猛地咳出了一口血,身体无力的摔在地上,手中的剑快速的滑了出去。
  凉风习习吹过,让血的腥味染遍了整个山林。
  容绪不动声色的走到剑旁,一言不发的盯着剑身上的血痕。
  若他想走出这秘境,取得法器,便要让她得到解脱。
  他要利用她,找到秘境的出口。
  唯有了结她的执念,他才能离开此地。
  她的执念,难道就是学会这套剑法吗。
  容绪冷沉着一张脸,低身捡起她的佩剑,放到她的面前去。
  “你的心愿是什么。”他冷酷的望着他,眸中没有一丝的情绪。
  她艰难的挪动疼痛的胳膊,一把握住了剑柄,抬起头遇到他的目光,深吸了一口气。
  “怎么又是你啊,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他冷漠的注视了她一会儿,缓缓弯下身去,迁就趴在地上的她,冷声道:“我会完成你一个心愿。”
  “说吧。”他眸间凝着冰冷的光,语气有些不耐烦,“你的心愿是什么。”
  “我不知道。”她的唇边渗出鲜红的血,脸色更苍白了些。
  “你不知道。”他冷淡的挑起眉,“那就是没有了。”
  “……不是。”她难受的轻喘了两口气,双眸微闭,慢慢说道:“你就只完成我一个心愿,我当然要好好的想一想了。”
  容绪闻声冷冷抬起眼睫,神情晦暗。
  “你想要几个心愿。”
  “那自然是越多越好了。”她将剑歪歪斜斜的立在地面上,手颤抖着,半坐起来,“但你肯定不是无偿帮我实现心愿的,对吧。”
  “是无偿的。”他肃色直起身,漆黑如若深渊般的眼瞳凝视着她。
  “无偿……你骗人的吧。”她难以置信的笑了下,很快又收敛起表情。
  “若我说是有偿的,你就会说出自己的心愿了吗。”他显然不太想和她聊下去了。
  纪琳琅一时语塞。
  她还是第一次遇到有人追着她不放,说要帮助她完成心愿的。
  他该不会真的有病吧。
  容绪:“……”
  他什么时候追她了。
  被他这么一问,纪琳琅的情绪更加低落了一些。
  不管他图的是什么,她都无法给他。
  因为她已经一无所有了。
  隔了半晌,纪琳琅转眸看往伏夏宗的方向,眼里带着向往的神情:“我想像他们一样,去做自己认为的应该做的事,像一个普通的人一样,活过一天。”
  “好。”容绪忽而夺走了她的剑,将自己身上的剑举到她面前,再松开手。
  她下意识接住他的剑,一头雾水的看着他:“你这是在做什么。”
  “这套剑法与你手中的剑属性相克,你用这把剑练习,自身必将受到灵力反噬。”他把剑利落收回剑鞘当中,淡淡道:“用我的剑,你就能学会一段剑法。”
  纪琳琅学识尚浅,自是不会知晓这些。
  她愣了片刻,复而抬起头看他。
  “……你一开始就看出来了?”
  “这很难吗。”他面无表情的反问她。
  纪琳琅:“……”
  怎么不难了,觉得不难的人才有问题吧。
  听到她心里的声音接连不断的传过来,容绪双眉微蹙,带着她的剑转身就走。
  “还不开始练习。”他厉声道。
  “知道了。”她低声呢喃了一句,重新站起身来。
  翌日,纪琳琅成功练会了那套剑法,如她所愿入了伏夏宗宗主门下。
  然而,容绪并未离开这个秘境。
  相反,他头顶的天空反而更加阴暗了起来。
  于是,容绪悄悄潜进伏夏宗内,再一次找到了纪琳琅。
  此时此刻,她正一个人坐在屋檐之上,漫无目的四处看。
  “你的心愿是什么。”他从她的身后靠近过去。
  “托你的福,我已经没有心愿了。”她停顿了下,一双眼悲伤的望着远方,“只是……很孤单而已。”
  他随手指了一个人,眼里无波亦无澜,满不在乎的对她说:“要我抓他过来给你作伴吗。”
  “不要。”她伸出手,自然而然的将他的手按下去,“他们认为我是灾星,不愿意靠近我,我又怎么能强迫他们。”
  纪琳琅本以为入了伏夏宗后,她就能告别过去的生活。
  可一切并没有改变。
  她依旧是孤身一人。
  自她成为伏夏宗的弟子后,楼雪就再没来找过她了,两个人也没再碰过面。
  唯一一个愿意主动来找她说话的人,也消失不见了。
  最后,她还是只有她自己。
  纪琳琅快速的调整了心情,转过头去看容绪。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是什么。”
  他一双眼望向天幕,眸中皆是浮云游动的模样。
  “容绪。”他寒声道。
  “容绪――”她跟着小心翼翼的复述出他的名字。
  在她开口的瞬间,容绪腕上的手箍突然间有了反应,发出微弱的光亮。
  “知道我的名字后,你想做什么。”他忽地唇角下弯,随口问她一句,“要将我的画像贴满这里每一个角落吗。”
  “那只是我自己胡思乱想的……”她低着头回答他的问题,猛地抬起眼,一脸吃惊的看着他,“等等!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很难吗。”他一脸平静的反问她。
  纪折辰一下没忍住,敛眸斜了他一眼。
  又来了。
  每当他一脸真挚又轻蔑的说出这句话,她就觉得很不爽。
  “当然很难,读心术可不是人人都学得会的。”她认真的盯着他。
  他微微转过眼,眉山稍起:“你是说――读心术。”
  她点了点头,相比于刚才,现在的反应又过于的冷静。
  “你不是会读心术吗,所以才能听到我在想什么。”
  “我没有在读。”他眉间舒展开,一本正经的纠正她,“准确来说,是你让我听到的。”
  “听上去很厉害的样子。”她成功的被他引出了好奇心,往他身侧离近了一些,“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别的能力吗。”
  他转移开视线,不着痕迹的与她再次拉开距离。
  “没有。”
  “呼――”她长舒出一口气,坐回原来的位置,“那我就放心了。”
  容绪:“?”
  “放心什么。”他平铺直叙的问。
  “你若是样样都很厉害,我就没办法还你人情了。”她向前探出头,寻到他漆黑的眼瞳,举起手中的剑,“你之前帮过我,所以我也会完成你的心愿,你的心愿是什么。”
  “不需要。”他冷言冷语的拒绝她。
  她愣怔片刻,身侧的手紧握着收到身后去:“不需要?你我萍水相逢,既无所求,为何又要帮我。”
  “求了,你就会答应吗。”他寒着一双眼,偏头睨着她。
  他的眼神里无悲亦无喜,只剩利刃般的冷意,一副不怒自威的样子令人心生寒颤。
  就在纪琳琅准备回应容绪的时候,楼雪突然间往她身后一站,语气不善:“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她有些猝不及防的站起身,伸出手指了指自己身侧,视线跟着下落,“在和这个人说……”
  容绪不见了。
  她的声音一瞬止住。
  楼雪压着双眉,困惑的看着她:“你在说什么啊,这里只有你一个人。”
  她向四处张望了片刻,有些茫然的启唇道:“你说这里就我一个人?”
  莫非……只有她能看得见他吗。
  方才容绪明明还在她身边才对。
  如此说来,他的出现的确很令人起疑,不仅能听见她的心声,还可以随时随地的找到他,又不是在她身上放了追踪符。
  等等……她现在想的这些,该不会他也能听得到吧。
  不对,应该不会的。
  落身于树上的容绪:“……”
  他已经听到了。
  “我就看见了你。”楼雪环抱住双臂,对她慌张的模样泰然处之,“怎么,你在伏夏宗藏了人?”
  “没,没有!”她当即摇头否定,急声解释道:“是我方才做了梦,以为自己身边有人。”
  “我随便说说的,你慌什么。”楼雪无语的瞥了她一眼,从怀里拿出了一个药瓶给她,“好好上药,别再落疤了。”
  “这……这是你给我的?”她喜出望外的看着楼雪,心情一时大好。
  “现在我面前就你一个人,不然还能是给谁。”楼雪上前一步把药放到她手里,冷着脸道:“你最好还是不要给自己机会再用上这瓶药。”
  “谢谢。”她小心的将药收好,见走开的楼雪又转过身来。
  “你总到屋檐上做什么,不危险吗。”
  “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没有。”楼雪明显有些堂皇,避开她的眼神,手摸了摸后脖颈,“最近师父给我留了许多任务,所以我没什么时间来见你,你可不要以为进了伏夏宗就可以掉以轻心了,等过了几日,我就会来考你招式练的如何,若你偷懒,我会让师父将你逐出去。”
  “我会好好练习的。”纪琳琅笑着追上楼雪的步伐,开心的问道:“那你什么时候会再来见我?”
  楼雪转眸去看她:“过几日吧。”
  “大概要等多久啊。”
  “没多久。”
  纪琳琅试探着挽着楼雪的胳膊:“那我等你,你可不能食言。”
  楼雪不悦的反问她:“我什么时候食言了?”
  夕阳之下,纪琳琅的影子落在地上,与楼雪的并肩同行。
  在这之前,她从未这样轻松舒坦过。
  在这之后,亦不会再有。
  三日后――
  楼雪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