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玄幻小说 > 叙事曲:往日英雄 > 第12章驱散阴影(四十九)
  这春露镇,虽是一个镇,规模却和一座城市相当。医院的条件也十分不错,两人都住上了独立病房。
  芬顿做了一个很令人烦躁的梦。早晨,强大的恢复能力支撑芬顿走下了病床,病房里只有他一人,他趴在窗口向外看去,外面尽是些富贵人的马车,这春露镇的楼房都不高,和卡迦亚差不多,极远处,依然能看到黑因坦塔模糊的轮廓。环顾一下房间,这病房可真是温馨,温馨得离谱,和公主的卧室差不多。
  芬顿打开房门,房门外的走廊就和正常的医院没什么两样了。马上就来了一个护士将芬顿拦住,不让他离开病房,护士坚持认为芬顿这样起身走动会伤到自己。芬顿没有理她,沿着走廊慢慢晃悠,然后在某间房门口停下了脚步,因为门旁墙上的信息栏写着欧捷的名字。
  门半掩着,似乎经常有人进出。芬顿轻轻推开门,进入了病房。丽贝彩竟然在这里,她坐在欧捷床边的椅子上,听见有人进来,便回头,双眼红肿。
  “芬顿?你已经能行动了吗?”她问。
  芬顿没有回答,走到床边,看到欧捷的头被层层的绷带裹住,只露出了眼睛和鼻孔。
  “一到索厄,就尽打败仗,事事不如意。”芬顿边说,坐到了另一侧的椅子上,“但我们确实压制住了阳光革命,他们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什么动作。”
  欧捷隔着绷带叹了一口气:“疮痍满目的佛德兰,想要驱散阴影,如同逆水行舟。”
  “无所谓,欧捷,无所谓,只要能消灭阳光革命,别说逆水行舟,逆水蝶泳我都愿意干。”芬顿说。
  “休尼波里斯发生了内战,他们城邦的反抗势力和阳光革命发生了战斗,反抗军被歼灭,休尼波里斯很长一段时间都难以再恢复元气了。”丽贝彩对芬顿说,“对比来看,绍尔提尔真的很坚强。”
  “艾文狄亚呢?”
  “艾文狄亚是魔法都市,法师议会的权力根深蒂固,阳光革命尚未完全取得城邦的控制权。”
  “那,伊瑟利亚呢?”
  “完全被阳光革命统治,他们将所有官员都替换成了自己的人。”
  “意料之中。”芬顿说,“你陪他吧,我缓一缓,等下我去找你爸,问问有什么可帮忙的。”
  “太勉强了!急功近利对与阳光革命的抗争可没有好处!”
  “我没问题的,不信你问欧捷,我可不是一般的角色。”说完,芬顿走出了房间。
  芬顿通过传音空间联系摩尚。
  “叔,我好了,今天的任务是什么?”
  “你歇着,这几天的任务轮不到你。”摩尚回答。
  “别啊,你知道,我这身体就是恢复能力强;你们在哪?”
  “在索厄,忙着呢,你别急,有任务的时候肯定会叫你的。”说完,摩尚锁闭了传音空间,“怎么说?”
  列阿捋着胡子,面对摩尚的提议,他犯了难——摩尚要求他将费米大帝扶回王座,强势夺回皇权,继续执行对伊布纳克斯的审判。
  “这样冒然代表皇权和他作对,如果他一怒之下,直接拿皇室开刀,赞弗洛斯帝国千年文明就要因我而亡了。”列阿说。
  “我就是想让他和皇室站在对立面上,这样,我们和阳光革命的斗争就是行君道,更容易得到各方势力的支持。”
  “摩尚,你是在把皇室当成可利用的工具吗?”
  “是啊,那你呢?你把皇室当成什么?砌坟的砖头吗?”
  列阿没有回答,又陷入了沉思。
  “帝国法师呀,为什么会如此优柔寡断,你该不会认为,就这么碌碌无为地在幕后等待,阳光革命会自己垮台、赞弗洛斯皇室会自己复兴吧?”
  “好吧!”列阿咬咬牙,艰难地说,“但我们是弱势的一方,切不可把事情做得太过火!”
  “我已经有所进展了,不是吗,轮到你了,我可不想在胜利日那天,我站在台上接受人民抛来的花束,而你站在下面鼓掌。”
  列阿表情凝重——他在安定的环境中待太久了,短期内不能接受国家混乱的事实。
  另一边,于涅浦斯和两名方阵骑士扮成了租客,在归黎尔和赛莲娜住的医院附近租了房间,时刻监视着两人。这医院也成了阳光革命的重要据点,还安排上了高墙骑士来做守卫,就连伊布纳克斯本人也经常在医院里进进出出,看得出来,虽然暗杀行动不算成功,但也足以让阳光革命倍感压力。这段时间,他们暂时没有再进行外扩,而是巩固了城内的战力,召回了很多驻在其他城邦的强力战士和法师,不过也正因如此,才爆发了休尼波里斯的反抗战争,休尼波里斯人想当然地轻视了阳光革命在帝国境内的高度机动能力。
  船锚雇佣军团现在群龙无首,既不为阳光革命工作,也不亲皇室,方齐欧准备将军团拉入反对阳光革命的阵营中来,因为当初雇佣军团之所以为阳光革命效力,完全是出于坦德卓尔的个人意愿。
  入院后的第二天,芬顿觉得自己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就到春露镇的街上去散步。像春露镇这种索厄境内的城镇,阳光革命反而选择置之不理,他们的目标永远是索厄城和索厄以外的城邦。
  在芬顿经过一家皮革制品店时,突然觉得店老板有些眼熟,就在店门口逗留了几秒,没想到,店老板却一眼就认出了芬顿,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
  商人科纳!他走出来时,芬顿终于想起来了,这是那个在卡迦亚偷运龙牙去孝敬阳光革命的商人。
  他生气地从店里走出来,双手做出掐脖子的动作,却又不敢碰到芬顿。
  “没落了?”芬顿向门面不大的店里张望了一下,说道,“也是,从你离开卡迦亚的那一刻,就走在了没落的道路上。”
  科纳完全没了当年那种优雅从容的上流人士气质,他此刻的形象,反而更像是一个守法的普通市民。科纳不敢真的去掐芬顿的脖子,他只能掐自己的脖子,他说不出话,伸出的手又收回来,掐在自己的脖子上,而且是真掐,芬顿看到他眼珠都有些往外挤。
  这时,店里又出来了一个女人,而且芬顿也认识,就是那个替科纳求饶,给芬顿递龙牙的女人,没想到她竟然依旧对落魄的科纳不离不弃,看来富人和贵族里也会有不受金钱束缚的爱情。她将蹲在地上的科纳扶起来,拉开他的手,用额头贴着他的额头,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科纳这才冷静了些许。
  这一幕太过可怜,让芬顿心生了一丝同情。看两人从名震一时的商人沦落到辛苦操持小本生意,芬顿从负空间中拿出一沓钱,递给这女人,但这女人一转身,一巴掌将芬顿递过来的钱拍开,钱如风吹落叶般洒了一地。
  “其实他也没有错!”身后的科纳声音颤抖地说,“其实我一直都相信报应论,我料到了这一天!”
  “科纳……”女人关切地说,眼角流出了泪水。
  芬顿不知所措,自己像一个恶霸反派一样,引来了不少路人围观,遂赶紧离开了科纳的店门口。
  芬顿没有想到自己来到几千里外的索厄,都还能隔三差五遇到熟人,看来确实有这么些人,无论他们对你而言是什么角色,总是很难在命运里将他们绕开。
  “普通人的生活都好艰难。”
  芬顿自言自语地说了这么一句,说完后,连他自己都感到诧异,自己可很少有自言自语的习惯。他静下来,站在街角,认真环视一下周围,乍一看,好像大家都是在生活,但仔细捕捉那些细节,却发现,这里不像卡迦亚,这里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负担和疲惫,他们做的每一个动作都像是今天要做的最后一个动作,做完以后就要休息、遁入漫漫长夜。 这让芬顿回想到,帝国的人民,疲惫是他们的常态,要是死亡不再能让人感到恐惧和遗憾,这些人还会选择活着吗。芬顿站在街角,尽量去感受着他从未感受过的生活压力,竟感到了丝丝害怕,阳光革命之所以能在帝国的首都逍遥法外,少有人勇于抗争,是因为人民真的太累了吗?生活夺去了他们太多精力,何来抗争的欲望?得过且过就好,就算被拷上锁链,身边的亲朋好友不断死去,这些也都无所谓了。
  芬顿首次切身地想,如果自己是他们中的一员,在这种生活下,面对横征暴敛、穷兵黩武的阳光革命,自己会如何应对?反正只要灾难的阴影还没笼罩到自己的小镇、还没降到自己头上,就先苟且地混着对吧?
  芬顿看到眼前有一家卖冰淇淋的店铺,店员是个女生,此刻正低着头,百无聊赖地摆弄着一个小饰品——她会在将来的某一天,被征入阳光革命的军队,裹在将身份隐藏得严严实实的盔甲中,作为一个不起眼的小兵,含冤受屈地被自己杀死吗?
  芬顿快步走过去,因不小心表现得略有些凶悍,将这店员吓了一跳。
  “你怎么看待阳光革命?”芬顿问。
  “干什么啊?你要买东西还是?”女生有点反应不过来,不知道芬顿的意图。
  但芬顿也不知道自己的意图,他好像想事情想得有点上头了,这会儿冷静了一点。
  “呃,给我来一个青草味的。”芬顿缓了一秒,尴尬地说。
  女店员莫名其妙地瞪了芬顿一眼,随后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