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倒是记得许问,在许问脑子飞速调动脑细胞回忆时,主动起身跟许问寒暄,“小许同志,真没想到又见面了!一直想再见见你总是没机会。这次可终于见着了!”
  校长也跟着起身,“我一直知道许问同学很优秀,但是真不知道你这么优秀。你不知道,平时我想请刘院士来学校里讲一堂课有多难!一听说你来,他特意推了几个会今天过来学校,讲完了还等了你……”
  校长看看表,“都快一个小时了。”
  刘院士是但是风力发电那个调研团领头的。
  许问记起来了。
  万分受宠若惊。
  许问忙弯腰行礼,“刘院士好!校长好!不好意思,我来晚了,让你们久等了。”
  校长摆摆手,“联系不上你也不是你故意的。来来来,都坐下聊。”
  许问回头,刚才还虚掩的门已经被彻底关上。
  许问:“……”
  门外是木兰嫂子。
  她陪许问到门口死活不肯进来了。
  许问想让她一起,因为她们并不是真的雇佣关系,感觉把她自己留在走廊上不好。
  木兰嫂子倒也不是真把自己当做保镖,只是本能的对校长室存在敬畏。
  大部分的差生都不喜欢靠近老师和老师的办公室。
  这个老师也包括校长。
  用木兰嫂子的原话是“我宁愿单脚吊一个小时木桩也不愿意跟老师在一起呆五分钟。”
  许问倒不是差生,也不排斥跟老师相处,但是面对校长跟刘院士这样两位德高望重的前辈许问也会有压力。
  她等校长跟刘院士入座以后,才在他们下首的沙发上端坐了下来。
  真的是端坐,就是那种看起来很端庄很舒服,但实际上偌大的沙发只能坐个边缘,半个屁股都悬空的做法。
  还特别有眼力价的,重新给校长和刘院士把茶水满上。
  “说起来,咱们的工业和科技还是不够发达。如果人跟人可以不受距离约束,想联系随时就能联系,那就能避免很多无效的等待时间了。”刘院长感慨。
  许问一听忙道:“我今天来找校长就是为这事。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就是关于刘院士说的这样。不受空间和距离约束,想联系到对方就能联系对方。”
  校长跟刘院士对视一眼都来了兴趣,“你说说。”
  “是这样的。咱们现在打电话,只能通过有线联系。比如是在固定的点安装电话,打给另外一个固定的点。假如把电话的线去掉,把电话机再缩小几倍变成能装在口袋中随时可以带走的小体积,再实现随时通话功能,是不是就比较方便?
  比如像刚才,辅导员通知我的时候我并不在招待所,如果我身上有这样一部移动电话,无论我在哪,辅导员给我打电话我都能在接到电话的第一时间赶到这里。”
  刘院士眯了眯眼,“如果这是这样,那可太方便了!”
  校长也点头,“怎么,你是有什么具体想法了?再展开说说!”
  “我们可以把有线通讯改成无线通讯甚至卫星通讯……”许问把早早就打好的腹稿,用尽量简单的语言表达出来。
  手机在未来满大街都是,一部巴掌大的手机集合了相机电脑电话为一体的功能。
  可那都是未来。
  在八十年代,电脑还不是薄薄的液晶屏,大屁股的彩电还一票难求。
  普通百姓家里连电都还没通,比如整个魏庄公社,很多大队都没有通电。
  一切一切在未来唾手可及理所当然的日常生活,在八十年代还是想都不敢想的奢望。
  最起码和许问坐在一起的这两位,都算是各自领域的专家,是货真价实的大佬。
  两位大佬都被许问描述的手机给镇住了。
  许问讲的手机还是最原始的,可是是大哥大的外形或者是当初蓝屏手机的模样。
  就这样两位大佬还听得十分认真,被许问“大胆”的假设都唬得一愣一愣的。
  许问还趁机提出,需要一个团队以及一个实验室来从事相关的研究,希望能得到校长的支持。
  校长沉吟许久还是拒绝了许问的要求,“你说的这些确实很吸引人。我个人非常认同也很愿意支持你。但是咱们各个专业的师生在自己的领域都是佼佼者。每个教授都带有项目,他们的学生也都跟着他们在做项目。
  至于咱们学校,资源就那么多,目前可能暂时调配不出来。
  当然,你这个想法非常好,很值得研究。我会尽量安排,只是肯定得排队等。”
  许问有点失望但是不意外。
  这是全国最最顶尖的学府,这里有最知名的教授和最有才华的学生们。
  许问他们这一级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学生,中间整整断层了十年。
  属于学者青黄不接的年月。
  很多积攒了十年的项目这两年才开始进入研究,时间、精力、人员都被大幅占用。
  像校长说的,资源有限,再好的项目也得排队,一个个来。
  刘院长虽然对许问的提议也非常感兴趣,但他负责的领域不是这块,表示会尽自己所能帮助许问。
  许问道了谢,就准备告辞,结果又被刘院长拉着说了会儿话。
  无非是问她彩虹岛如今的情况。
  顺便跟许问提了一嘴,因为许问当初那些“发明”,现在我们国家在风力发电这块已经远超国际水平,走在了世界的尖端。
  “我听你们校长说,你这次回学校主要是为了完成论文准备毕业的事?”
  “对。”许问点头。
  “毕业了有什么打算吗?”
  校长插话:“刘院士,您当我面就想挖我的学生这不合适吧?!”
  刘院士轻哼一声:“什么不合适的?你教书育人,不就是为了向社会输送人才?许问同学这样的人才我惦记一下不是情理之中?”
  “话是这么说。”校长回头指了下自己的办公桌,“想来招许问同学入职的单位多了去了!光邀请函我桌子上都一大摞了,您插队不合适。”
  许问:“……”
  为什么身为当事人她什么都不知道?
  校长见许问发愣,笑着解释:“许问同学别误会,不是我们克扣你的信件。主要你之前说过毕业时不接受分配的工作,所以我们也不好擅自做主。这些邀请函都是最近的,你都要来学校了所以我们也没再给你转发过去。”
  现在车马很慢,这些信件寄到彩虹岛得要不短的时间。
  说不定就得跟许问错过。
  所以辅导员报到系里,系里听说许问过来找他就把邀请函都给他送了过来。
  “不接受分配的工作?”刘院士十分吃惊,“为什么?”
  名牌大学的毕业生,分配的工作不只是铁饭碗还是人人都羡慕的工作。
  像许问这个专业,说不定能进外交部的。
  她竟然直接拒绝?
  许问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是觉得,我已经浪费了国家的教育资源,占用了名额。就不要再浪费公共资源了。”
  别说校长,连刘院士都不认同:“你这样的人才,怎么会是浪费公共资源?只要你愿意我可以给你申请特聘。”
  进中科院?
  换成上辈子的许问怕是做梦都会笑醒吧?
  就算是这辈子,许问都有那么一瞬间的犹豫。
  这诱惑实在太大。
  不过最终许问还是摇摇头,拒绝了。
  “刘院士,真心感谢您的赏识。但是我爱人的职业你们也知道,都是常年在外顾不上家。我们家里现在还有俩孩子,我要也选个忙的工作,孩子就顾不上了。再说,我在彩虹岛还开了一个厂,安置了一些老家的乡里乡亲。
  我不能只为了自己的前途就放下他们不管。”
  许问觉得说这些话在这些大佬眼里应该是件特别没出息的事。
  就像谭长林说她的那样,过于自私。
  但,大佬就是大佬。
  刘院士不但没像谭长林那样挤兑许问,还夸许问是个有责任有担当的人。
  他还表示,希望许问再好好考虑一下,甚至可以跟路远征商量一下,让路远征转业回地方,一起来京城。
  这样一家人还能在一起。
  校长说,如果这样的话,他希望许问可以考虑留校任教。
  许问不好意思拒绝,表示会回去好好考虑。
  刘院士是真挺喜欢许问,还表示晚上想请许问一起吃饭。
  许问则表示自己是晚辈,这顿饭该自己请。
  两个人的谦让被校长打断,校长问刘院士:“您是不是忘了今晚咱们有个推不掉的饭局?”
  刘院士一拍脑门,“你看,跟小许同志聊得太高兴了!差点把这事忘了。”
  许问忙道会改天登门拜访,然后领着木兰嫂子离开了校长室。
  因为刘院士,许问留的时间比预想的要久,出来天都黑了。
  木兰嫂子摸着肚子喊饿。
  “晚上想吃什么?咱们……”
  “咱不出去了,得回招待所。我感觉我亲戚应该是来了或者要来了。”
  许问:“……”
  “嫂子,实在不好意思,你不舒服还让在外面站了那么久。”
  “你别又客气!我身体好,来亲戚的时候不会腰酸背痛肚子疼。我就是怕弄脏衣服。所以你别又谢来谢去!”
  许问只好把道谢的话咽了回去。
  许问的厂里现在不只有尿不湿,也有卫生巾。
  是小批量生产的,暂时不为盈利,只为了方便自己、亲人以及彩虹岛众人。
  这次来也带了些,正好派上用场。
  木兰嫂子也是受益者。
  等她换完衣服,两个人就去了食堂。
  招待所前面到底带了部队两个字,就算是食堂还是透着出一种严肃的干净。
  已经快过用餐的点儿,食堂里只有寥寥无几几个人。
  许问跟木兰嫂子挑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了下来。
  等上饭的功夫,两个人聊天。
  “你跟你们校长谈的怎么样?他答应你的要求了吗?”
  许问摇摇头,长叹一声,“没有!”
  木兰嫂子“啊?”了一声,表情看起来比许问还失望,“所以,是没戏了吗?这么好的项目你们学校都不支持?”
  “不是不支持。是缺人才。”这是跟两位聊天后许问的真实感受,“咱们中间高考停了那么多年,加上咱们现在国家在某些方面跟世界强国之间还有不小的差距,需要迎头追赶的方方面面实在太多,但是可以打头阵的人才太少!”
  许问只是个平头百姓,也不太好评价这种现象是不是国情问题。
  在之前一段时间,没有高考,不能出国留学,人才断层,现在各行各业都缺乏比较顶尖的人才。
  所以她母校所有的教授现在手里都不只一个项目,别说她学长学姐,就是学妹学弟很多都加入导师的研究项目了。
  确实没有人才可用。
  哪像几十年后,大学生满大街都是,还有不少985/211因为找不到理想的工作,甚至都送起了外卖。
  在八十年代,连中专生都是稀罕的高学历。
  许问第一次意识到,可能比赚钱更重要的是得笼络人才。
  “所以那个卫星电话不能做了?”
  正好送饭的师傅过来,许问主动伸手接过碗盘道了谢,才开口:“不是不能做,只是可能比预计的要麻烦不少,当然本身也麻烦。”
  “你自己不能做吗?你要能的话,咱们彩虹岛自己研究。”
  “没有那么简单。”许问苦笑,她是仗着有金手指作弊。
  这种金手指对于像研发手机或者卫星通话都没实际意义,但是对专业的人才来说,这些理论上的东西跟他们一说,他们大约就能举一反给做出来。
  相当于灵感提示,但到底也不是做饭那么容易,看看教程就能会。
  不管好不好吃,按照教程最起码能做熟。
  如果搜索一下相关理论就能做出来,那在几十年后也就不会因为芯片原因被国外的一些企业裹挟了那么久。
  除了大哥大用的无线电传输信号以外,其他所有手机都是跟芯片有关。
  当初摩托罗拉就因为掌握了数字通信的核心技术,垄断了长达两年,一直到被反垄断法制裁。
  所以造手机,实现卫星通话这事,绝对不是许问自己靠魔镜的帮助就能捣鼓明白的。
  需要专业的团队。
  许问尽量换成通俗易懂的话来跟木兰嫂子解释:“我想要做的东西分为硬件和软件。谭长林大约帮我完成软件的部分。但是硬件的部分也牵扯到比较复杂的技术,需要好多个零件。其中最主要的一个叫芯片。
  你想想,咱们现在打电话都需要一根线,把这个线去掉之后,还想随时随地的打电话,那就得需要……”
  木兰嫂子听得云里雾里,这对她来说太难了。
  倒是那个给她俩送饭的服务员,也不算服务员吧?!
  就一个头发几乎都白了的大爷,腰上系着围裙,给她俩把饭菜放下后就又开始收拾周边的桌子。
  大部分桌子都很干净,就只需要简单的擦一下。
  只是大爷似乎听许问说话入了迷,拿着抹布就在她们隔壁桌来回擦。
  就擦一个地方。
  木兰嫂子听得打了个呵欠,侧头正好看见,乐了,“大爷,您再擦,那桌子该破了!”
  大爷像是在沉思中突然被惊醒,随即爽朗地笑笑,“不好意思,听这位小同志说话说得有点入迷了。”
  木兰嫂子啊了一声,“您能听懂?”
  她一个年轻人都听不懂,招待所里一个做饭的大爷能听懂?
  大爷也没说听懂还是听不懂,拉了把椅子特别自来熟的坐在她们桌边,望着许问,“小同志,你叫什么名字?”
  许问犹豫了下,出于对长者的尊重还是报了自己的名字:“我叫许问。”
  “名字不错!小许同志,我刚才听你聊这个手机啊卫星通话的。你这个研究现在做到哪一步了?”
  “就到您刚才听到的这一步。就是仅限于口头构思。”
  “如果给你足够的人和资金让你研究,你觉得你需要多久能实现你说的在世界任何一个地方跟另外一个人实时通话?”
  许问其实挺想回一句,最长不超过二十年。
  到千禧年早就有手机了。
  但,这大爷满脸的期待和认真,许问到底收回了玩笑,诚实的摇摇头,“我不知道。这得看技术人员和资金状况。”
  “小许同志,你是京大的学生?”
  “对。”
  “那怎么住到这里来了?”
  “我是来写论文的。在学校里没有宿舍,所以来招待所。我爱人是当兵的。”
  大爷点点头,不说话了。但也没走,就坐在桌边一脸沉思。
  许问跟木兰嫂子对视一眼,两个人眼里俱是疑惑。
  很纳闷大爷这是怎么了。
  如果但凡不是在部队的招待所,俩人都得怀疑大爷是不是动机不纯。
  毕竟八十年代没有密密麻麻的摄像头。
  既然大爷在沉思又不像有恶意,她们俩也不好意思再出声叫大爷,只能默默扒饭。
  一直到两个人都吃饱了,大爷依旧在发呆,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轻敲,一脸地严肃。
  许问跟木兰嫂子对视一眼,轻手轻脚拉开椅子起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又走进来一位大爷,穿着旧军装,脚一跛一跛的,四处张望后看见坐在桌边的大爷冲过来,“我的老领导G!你就送个饭怎么还把人送丢了?走走走,我这就下班了,咱们换个地方喝点儿。”
  之前的大爷被惊醒,站了起来,“没走丢!就是听这个……”他指了指许问,“小同志说了一番特别有意思的话,想了一些事情。”
  后进来的大爷看了许问跟木兰嫂子一眼,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先进来的大爷对许问道:“小同志,你那个研究要不要考虑一下咱我们部队做?”
  许问:“???”
  她“啊?”了一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我们部队也有研究院。里面也有很多搞科研的单位,我们有钱也有人才。所以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们?”
  许问:“……”
  部队里也有研究院?
  许问对部队了解甚少,平时接触的也就路远征他们这种作战部队的官兵。
  见过的其他兵种也就是文工团的官兵了。
  大爷大约许问不愿意,继续加码,“小许同志,你不是说你爱人在偏远的海岛服役?这样吧!你答应来研究院,我把他调到这边来陪你怎么样?”
  许问:“……”
  大爷就是大爷。
  不管哪个时代的大爷都会给你惊喜。
  受到了惊吓的许问,瞪圆了眼,一时间忘了回话。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也可以把你工作安排了,能让你们夫妻在一处。”
  许问深吸一口气,“恕我冒昧问一句,您是?”
  这么大口气,如果不是吹牛那就一定是将字级干部。
  后进来的大爷报了一个职务名称。
  许问跟木兰嫂子都没听过,不过看样子应该是很大很大的官。
  大到能在海陆空军都说上话的那种。
  黄大爷成功吓到了许问。
  木兰嫂子听完也有点打怵。
  许问想了想,开口:“谢谢您的厚爱,我能问一句,为什么您这么支持我吗?”
  “我觉得你那个想法不错。如果真能实现了,在作战中也会起到很重要的作用!”
  应该说相当重要。
  相当于能实时遥控全军。
  这就太厉害了。
  花再多的人力和财力都值得。
  “好,我答应!”许问点头,“不过,让我爱人调职这事就不用了。他很喜欢他现在的单位,也很喜欢他现在的工作。”
  黄大爷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他再喜欢,也要服从安排,得以大局为重。”
  许问:“……”
  不等许问回答,黄大爷摆摆手,“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我让人来接你!”
  说完跟后进来的大爷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木兰嫂子呐呐道:“问问嫂子,你掐我下。”
  许问:“……”
  “不用掐,你不是在做梦。”
  “来之前我知道跟着你出门会涨见识,但是做梦也没想到,长这么多见识!”
  许问:“……”
  她也属实没想到。
  谁能想到部队招待所一个送菜擦桌子的大爷能是这身份背景?
  没前呼后拥也就罢了,还这么接地气?有点不真实。
  木兰嫂子罢工了。
  她死也不肯陪着许问去见黄大爷。
  “问问嫂子,你饶了我吧!我看见大爷腿软。”
  许问也打怵,依旧试图劝说木兰嫂子:“嫂子,你说好了要保护我的!”
  “问问同志,你相信我!跟大爷在一起,没人敢打你主意。路远征都不行!”
  许问:“……”
  许问最后还是单刀赴会。
  好在,黄大爷是派人来接的她,不是让她直接面对黄大爷。
  到了黄大爷这种级别,基本跟武林高手返璞归真差不多。
  平时看起来就是个扫地僧,真有事了才知道人家多厉害。
  像木兰嫂子说的那样,不知道黄大爷身份的时候,只当他是个食堂打扫的。
  这知道了,跟他说话都觉得怯场。
  黄大爷的住处不在大院里,他是独门独栋,门口有警卫。
  接见许问的黄大爷穿了一身比较京味的家居服,和昨天一样平易近人。
  他坐在客厅的圆桌前,旁边坐着稍显年轻的。
  黄大爷身后各站一个全副武装的战士。
  大爷办事还能看出来年轻时的影子,部队作风很浓,几乎没什么废话,见到许问后简单寒暄几句就直接进入正题。
  “这个是咱们宋部长,他负责研究这块。以后你有什么需要直接找他。”黄大爷指了指旁边坐着那个人。
  宋部长明显年轻不少,看着就文质彬彬。
  许问忙主动伸手打招呼,“宋部长好。”
  “许问同志你好,我听领导说了你的想法。确实不错,你可以跟我说说你的要求,我给你配相应的人手。”
  于是许问像昨天跟刘院士和校长说的那样,又重新阐述了一遍无线通讯、卫星通讯,以及手机。这样结合到一起能实现的功能目的,以及原理。
  黄大爷跟宋部长都认真地听着,听完,黄大爷一拍手,“你看!我给你推荐的人不错吧!”
  宋部长连连点头,“许问同志,你什么时候可以入职?你什么时候开始人和资金什么时候到位。”
  许问:“……”
  倒也不用这么效率。
  许问想了想,摇头:“我不能入职。这个项目我想送给部队。我的意思是所有研发的成果我一律不署名。我也不负责主要工作,但是我可以把我知道的全部教给项目组的研发人员。”
  她的意思很简单,就是我出理论,你们研发,成果我一样都不占。
  别说宋部长,就连见多识广,人生阅历十分丰富的黄大爷都纳闷:“为什么?”
  这要做成了绝对会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许问总不能说,我作弊的,这些都是别人几十年后研发的成果,我只是为了跟我对象打电话所以提前借用。
  半晌,她道:“我就是一普通百姓,只想过普通的生活。能帮上部队我就很开心了!其他真不需要。另外我是一个俗人,比起工作我可能更愿意当一个商人,就是这两年国家开始扶持的个体户。
  实不相瞒,我开了一个小厂,在做孩子用的尿不湿。”
  黄大爷:“……”
  宋部长:“……”
  许问看见他们的表情,一瞬间很想给自己点个赞。
  她知道到了黄大爷这个地位,情绪很难有明显的波动了。
  能让他露出这种近似“哑口无言”的表情,许问一时间不知道该羞愧还是该骄傲。
  虽然他们最后什么都没说,但是许问觉得他们心里想的跟谭长林说她的差不多。
  暴殄才华!
  没出息!
  格局小!
  主要许问实在没办法去理直气壮地享受作弊带来的名利。
  也不想利用金手指努力钻研某项现在还没有的科研。
  她上辈子活了二十四年,有超过二十年是在学校过的。
  这辈子她真得没什么出息,就想咸鱼。
  在满足一定的物质条件下,自由自在的享受生活。
  最后,黄大爷跟宋部长还是尊重了许问的想法。
  于是接下来一段时间,许问一边写论文,一边推销尿不湿,还得抽空跟宋部长组建的手机项目团队交接资料。
  部队里很安全,木兰嫂子基本上不需要担心许问的安全,乐得自己四处逛。
  反正她身手好,不怕贼,自己玩的特别开心。
  今天爬长城明天游故宫。
  相比之下,许问就有点焦头烂额。
  因为她现在突然就成了人人争抢的香饽饽。
  说人人也不准确,就是方争夺。
  刘院士通过自己的人脉关系,表示能给许问提供一个研究团队。
  校长也说自己挂帅,临时弄一个实验室,带着许问研究她的卫星和手机项目。
  许问没想到会发展成这样。
  只得实话实说。
  本以为这事就这样结束了。
  谁知道刘院士直接跟军方要人要项目。
  说许问这个项目用在部队太局限了,应该是造福全国人,国人包括他们官兵。
  校长则说许问还没毕业,这属于学校里的研究课题。
  宋部长直接说已经开始研究了,还让刘院士他们放心,研究成果一定会用于造福人民不会独享。
  许问发现自己人微言轻以后,表示“你们大佬自行商量,你们说谁做我就帮谁。我只是个没发言权的工具人”。
  在大佬们争夺项目期间,许问完成了自己的毕业论文。
  像谭长林说的,这样的论文对许问来说实在没什么压力,不过个把星期的事。
  尿不湿推销的也非常成功。
  毕竟这是京城,据说掉下一个广告牌砸死十个人,七个是干部的地方。
  有钱人多,吃公粮的多,响应计划生育也积极。
  所以订单跟雪花一样朝许问飘来。
  许问每天都要打电报回彩虹岛追加订单。
  另外也时常感慨:“如果有手机就好了!”
  许问到底是当妈的人,对两个孩子的思念日益加重。
  论文一写完,把所有知道的跟手机和卫星通讯相关的资料全部打印出来留给了谭长林。
  等大佬们分出胜负,让他代交资料,自己跟木兰嫂子直接坐飞机回彩虹岛。
  “嫂子,你下次出来的时候,记得再带上我。”木兰嫂子登机后还一脸意犹未尽,“跟着你出门,不光涨见识还能体验很多新东西。”
  她拍拍身下的座椅,“没想到这辈子我还有坐上飞机的一天。”
  八十年代初的飞机其实很简陋,但对大部分国人来说都是很稀罕的。
  木兰嫂子虽然努力抑制自己的兴奋,尽量不让自己表现的像逛大观园的刘姥姥,还是难免有些露怯。
  对许问来说,飞机是很熟悉的交通工具。
  不过自打穿过来,也几年没坐过了,还有些怀念。
  只是怀念。
  这时候的飞机跟未来还是有很大不一样。
  确切地说飞机都是飞机,但是其他不一样。
  比如空姐。
  几十年后的空姐,一身制服,身材婀娜,妆容精致。
  现在的空姐,穿着一身工农蓝,显得朴实亲切。
  比如餐食。
  几十年后的飞机餐多是速食产品,什么米饭汉堡面条之类。
  饮料多数是咖啡橙汁等。
  现在的餐食比较接地气,比如有酒,有肉。
  许问最近为了赶进度累的不轻,等飞机平稳升空后就开始闭眼休息。
  木兰嫂子第一次坐飞机,特别兴奋,在座位上扭来扭去,又怕打扰许问,满腔兴奋只能一个人享受。
  飞机只能到海城,他们还得从海城乘船到彩虹岛。
  这一段路是最耗时间的,跟做长途大巴差不多,乘船要五六个小时,还是直达。
  到彩虹岛上岸的时候,恰好能看见第一缕天光。
  虽然思念难捱,许问还是克制住自己回了木屋。
  这个时间点儿,许秋石夫妻应该早带着孩子们休息了。
  许问跟木兰嫂子在家属区各回各家。
  许问洗了个澡,冲去一身疲惫。
  其实还想睡觉但是更想孩子们。
  也想路远征。
  只是比起不知道在哪飘着的路远征,夏初跟冬生近在咫尺,更容易触碰到。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许问开着小电车到了许秋石跟朱美珍的住处。
  老远就能看见一栋盖了一半的石头房子。
  朱美珍跟许秋石都有早起的习惯,许问到的时候,他们老两口刚刚起来,都在洗漱。
  “问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朱美珍一脸惊喜。
  “刚到一会儿。”
  “夏初在我们床上,冬生跟许切一起睡的,你去看看他们吧。”
  许问嗯了一声,先去看了小夏初,在她胖嘟嘟的小脸上亲了一口,小夏初藕节似的小胖手挠了下脸。
  许问心里顿时一片暖意和满足,又低头亲了她一下。
  小夏初蛄蛹了下,睁开眼,看见许问,伸手搂了下她,小嘴里念叨了句:“麻麻!”
  等手碰到许问,动了动,小手用力摸了摸,咦了一声,长长的睫毛扇了几下,慢慢睁开了眼,看清许问后,一骨碌爬起来,“麻麻!麻麻!”
  许问伸手抱住她,“小夏初,麻麻好想你哦!”
  小夏初不太懂想什么意思,抱着许问的脸一顿亲来表达自己的喜悦和思念,啃了许问一脸口水。
  等小夏初情绪稳定下来,许问抱起她,“走,咱们去找哥哥好不好?妈妈也想哥哥了。”
  小夏初紧紧地搂着许问的脖子,贴着许问的脸,无声地抗议。
  “你跟哥哥都是妈妈的孩子!你要独占妈妈,哥哥会伤心。”
  小夏初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趴在许问的肩膀上。
  许问抱着小夏初推开冬生跟许切的门。
  两个半大小子睡着上下铺,睡相都不太好。
  房间里不热,两个人都盖着薄薄的毯子。
  许问也一样轻轻地亲了下冬生。
  冬生白天玩的欢,晚上睡觉沉,没什么反应。
  许问就没再打扰他,抱着夏初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朱美珍在做饭,许秋石望着天边自然自语:“开门风,闭门雨。这是要变天!”
  许问看了看马上要露头的太阳,实在没看出来哪像变天的。
  倒是感觉到了“开门风”。
  “爸,你还会看天气呢?”许问开口打趣许秋石。
  许秋石回头看了她们母女一眼,先指着夏初告状:“你这小丫头!天天喊着要找妈妈,这找到了还闹腾不?”
  夏初大约也知道是在说她,咯咯地笑,就死死地搂着许问的脖子不撒手。
  许秋石虚点夏初两下,“你刚从那两天还不怎么找你。最近这几天准是想你想得不行了,一直闹着要找你。睡觉还得抱着你的衣服才肯睡。”
  许问脸在夏初脸上贴了贴,听得很心疼:“下次我尽量带着她。”
  许秋石又指了指许切的房间,“冬生也是。那孩子面上不说什么,晚上想你想的偷偷哭。许切听见过两回。”
  许问更内疚了。
  许秋石只是告诉许问孩子们对她的思念,并不想她也难过,连忙转移了话题:“你说,这岛上不会有台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