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问点头,“你们说的都对。既然你们是这样的态度,那咱们没什么好谈的了。”
  她说完,转身回屋。
  生产大队这些人是组团来的,浩浩荡荡一二十口子人,就许家的小屋根本放不开,只能站在院子里聊天。
  许问进屋,并没有几个人阻拦,挨着门口的两个人甚至给她让了让位置。
  其中一个还嘟囔:“问问这妮子,以前在生产队的时候多乖多文静?现在怎么了妈说起话来这么呛人?”
  旁边的人点点头,“谁说不是!也亏她嫁了个当兵的别人不好说什么。换正常人家的闺女出嫁了很整天往娘家跑,生的孩子还得自己娘带。传出去还不让人家笑话死!”
  “就是长得文静一点儿。跟问问说话,她可从来不吃半点亏的!”
  “那又怎样?女人再厉害,结了婚生了娃,不都还是围着锅台和男人转?当然她嫁的男人特殊,不用围着男人转。许家也轮不到她一个外嫁女指手画脚。只要秋石同意就行!”
  “说的对!”
  几个人边议论边把许秋石围在了中央。
  叽叽喳喳吵得许秋石难受,“种地不好吗?都往外头跑什么?人家说话咱听不懂!吃的东西咱不习惯。别的不说,你们能想象那豆腐脑放上糖是什么味道吗?”
  “许哥,你把外头说的那么不好,你们家咋还一个接一个的出去呢?儿子出去了又接走了儿媳妇。儿子儿媳妇儿回来又带走了闺女女婿。要外面不好,你们能这样?”
  “就是!秋石叔,都是街坊邻居,可不兴你自己赚钱吃肉连汤都不带我们喝一口的!”
  “对啊!老许,你把外面说得那么不好,还不是回来把人口粮钱给得足足的。你要真觉得外头不好,那我问你,过了年,你还出去不?”
  许秋石,皱眉:“我出去是给儿女帮忙去!如果他们不用我了,我肯定不出去!”
  外面再好没有自己的窝好。
  “行行行,就算你是真不想出去,那你儿女明年都还是出去,你就带上我们呗?”
  “就是,叔,咱好歹也是五福内的亲戚,你把我带上。”
  “……”
  许秋石见劝不了大家,也懒得劝了,往屋里一指,“刚才我家问问说的话你们都听见了。想跟着一起去的就得答应她的要求。”
  “不是吧?秋石,你堂堂一家之主听个外嫁女忽悠?她说什么你听什么?”
  “外嫁女怎么了?外嫁女也是我许某人的闺女。她叫许问!”许秋石一听他们说许问不好,眉眼里多了一抹冷厉,眼看就恼了。
  说话那人忙在自己嘴上拍了一下,都差点忘记,许问从小就被许家人捧在掌心,说她不好整个许家人都会急,忙道歉:“秋石,你先别急!是我说错话了。但是问问那条件提的咱们大家确实不好接受。
  你看,谁背井离乡不是奔着赚钱去的?问问这头一句就是不保证大家赚钱,你说谁听见能接受?”
  “那你告诉我,问问这句话哪错了?我们许家欠你们的?凭什么保证你们赚钱?我们只答应带你们出去,但是出去以后还是得自己靠自己。
  远的不说,大家都是种地的。现在是一个锅里摸勺子看不出区别。以前呢?
  同一天下同样的种子,同样土和水就不同的人管理,到了收秋,有人一亩地打一千斤粮食,有人家一亩地只有六百斤。
  再说撒了种,还有天灾人祸呢!谁能保证你秋后就百分百收粮食?
  问问说不保证大家赚钱,有哪里不对?虽然我没跟着去打工,但也听了不少。人家鹏城那里可不是大锅饭,多劳多得!
  你勤快了多做点活肯定能赚钱,要是那平日里在家就偷懒耍奸,整天磨洋工的人,到那能挣着钱才有鬼!”
  许秋石这么长一通话说下来,自己有点口干舌燥,摆摆手,“都散了吧!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出去动工可不是脑袋一热就行。跟种地一样,撒下种子咱是盼着收粮食,但也得做好颗粒无收的准备。
  不能只看见我们家赚钱了,就不管不顾往外冲。
  赚钱了还好,要不赚钱,过年来我们家闹,那我们岂不是好心办了坏事,徒惹一身骚?”
  说完许秋石就背着手进了门,一进门还把门从里面插上。
  外面的人依旧叽叽喳喳。
  有人认为跟着他们许家人出去,就该他们负责,如果不赚钱那肯定就是他们不真心帮忙。
  也有人觉得许秋石说的对!
  许问站里屋窗前,冷眼看着那些人。
  把那些言语里总想道德绑架她家的人一一记下来。
  这些人都会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赚钱也不会说他们家好,不赚钱了能讹上他们。
  “哎呀!”
  朱美珍一声惊呼把许问的注意力从窗前吸引了过来。
  “这丫头!你说尿了怎么不吭声呢?平时那么娇气不如意就哭,这么大一泡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尿的都冰凉冰凉的!这又不是彩虹岛,冻坏小肚子怎么办?”朱美珍念叨着收了尿湿尿布,“我去打点热水来,你摸摸她棉裤湿了没?要湿了你给她换一下。炕头被子底下,给她捂着一套。”
  北方的冬天,是真的冷,即使烧着炕点着炉子,多数时候也冷得人缩着手。
  大人还好,小孩子就夏初这样的得穿开裆裤用尿布的才遭罪。
  许问伸手在她裤边探了探手,明显裤子也湿了,大腿和小肚子上一片冰凉。
  她皱了下眉,伸手从被子下面捞出一条棉裤。之所以放在被子下面捂着是因为这样可以在穿的时候棉裤里面不凉,要不然小夏初这么小暖和棉裤还得好大一会儿。
  许问刚给小夏初脱掉棉裤,朱美珍也端着温水进来。
  许问接过温热的帕子轻轻给小夏初擦拭。
  没心没肺的小丫头呲着仅有的两颗牙齿朝许问笑。
  朱美珍摇摇头,又好笑又生气:“这丫头也不知道随了你们谁!怪会哄人!”
  这个问题许问也回答不上来。
  朱美珍只是感慨一句,也不是真心想知道答案,摇头叹息:“你们兄妹几个都是这么长大的,包括春生。那些皮小子们还好,没那么心疼。就是你跟许望小时候……别你们,就现在,你看生产队哪有几个像你这样舍得用尿布的?大家都是沙土。那会儿你跟许望每次换土,有时候换得晚了是真的心疼。
  一个个那小屁股淹的!!唉!”
  许问给小夏初准备的尿布都是棉线的吸水好的布料。
  尽管她觉得这跟尿不湿比差得不是一点儿半点儿,但,小夏初的待遇已经是孩子里比较好的。
  最起码在桃源生产大队是独一份。
  在魏庄公社,大部分百姓家里,小孩子白天或许会用尿布,但多数时间都是“沙袋”。
  这种沙袋不是练拳的沙袋。
  是家里的妇女用布缝合一种,有点像睡袋,下面像个普通的袋子上面是开着的,有几根袋子,可以系在孩子脖子上。
  往往家里人去黄河边上弄些沙土回来,过几遍筛,筛去小石子大颗粒,只留下细细的沙土,然后用锅炒。
  炒干沙土里的水分,只留下发白的细沙。
  等到铁锅里的沙土晾到不烫手,就装进沙袋里一部分,再把婴儿放进去。
  温温软软的沙土睡起来还挺舒服。
  就算偶尔尿一次,也会很快被吸收了不淹屁股。
  “要不……”朱美珍接过许问手中的帕子,换了一条干净的给她,“让你爹去推一车沙土来,咱也给小夏初做个沙袋?”
  许问摇头拒绝:“算了吧!她从小没睡惯那个,这一放进去指不定怎么闹腾!”
  朱美珍也是随口一说,不强求:“也是!这丫头从小干净习惯了!再说,沙土也有不好的地方。还是得每隔一段时间就得换土。
  要不然尿透的沙土更冷。”
  许问点点头没说话,心想,说起来这沙袋跟尿不湿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处。
  夏初出生的时候,许问不是没动过心思,想弄点尿不湿。
  她也问过魔镜,魔镜说其实早在四十年代初尿不湿就问世了,但不是给普通百姓用的,是给宇航员用的。
  目前来说,国内还没有专门卖宝宝尿不湿的。
  最起码魔镜的资料库没有。
  之前在彩虹岛,换尿布也不是多麻烦,许问也忙懒得研究尿不湿。
  如今这回了北方,才意识到尿不湿的必要性。
  许问给夏初穿好裤子,重新塞好尿布。
  尿布往往得叠成长长的一条,从前裆上方一直兜到后头塞在腰上。
  七个月左右的小夏初已经能稳稳地坐住,只是这个阶段,看见什么都想往嘴里塞。
  不给吃就吃自己的小拳头,加上长牙的关系,动不动就口水长流。
  许问给她两个煮过的小玩具让她磨牙,自己倚在叠好的被子上,思索做尿不湿的可能性。
  尿不湿的制作原理,不用魔镜,许问也知道,无非是高分子吸水材料为主要内材,无纺布和塑层为底料。
  问题是知道也不一定能做到。
  魔镜说流水线生产的尿不湿是通过机器,现在许问上哪买机器去?
  不过,许问突然觉得开什么厂的问题解决了,她决定要做母婴用品,就从尿不湿开始。
  但,这是回彩虹岛以后的事,当务之急是解决小夏初的尿不湿问题。
  该怎么办呢?
  许问想了半天决定,先手工缝制两个尿不湿,临时用用。
  高分子吸水材料许问上辈子倒是经常见,比如那种水弹。
  经常会在玩具枪里配备,刚拿到的时候,一个个蓝色的子弹比小米粒大不了多少,但是泡水后会比一般的黄豆粒还大一点儿。
  还有很多地方都能看见。
  比如烟灰缸用的一种香氛沙,小小一袋倒进去,加一点水就会布满烟灰缸。
  想到这里,许问闭上眼,召唤魔镜。
  “魔镜魔镜,宝宝想知道水弹是怎么做成的?”
  魔镜迅速给出了结果,可惜不是许问想要的。
  许问再问,“魔镜魔镜,宝宝想知道sap是怎么做成的?”
  sap是高分子吸水树脂的缩写。它有很强的保水能力,能吸收自身重量数百倍甚至是千倍的水,也是卫生巾、纸尿裤的原材料。
  许问仔仔细细研究过后,开始搜集相关的化学原材料来制作。
  一忙就是好几天。
  等做出来sap,已经到了大年三十。
  许问按照尿布的尺寸,稍稍改良一下,两端加了带子,方便拆解。
  往里面均匀地铺好自制的高分子吸水树脂以及棉絮混合物,给小夏初穿戴好。
  朱美珍第一个持怀疑态度,“这么薄能行吗?”
  就两层布中间加了薄薄一层白了吧唧的也不知道什么玩意。
  都还没有平时用的尿布厚,还不一尿直接尿一身。
  事实证明,没有尿一身。
  每到大年三十,朱美珍是最忙碌的那个,要做大一桌子菜。
  许秋石跟许闻还得去给奶奶上坟。
  正好赶上许望两口子来送年。
  今年不比往年,许望送来的年货特别丰盛。
  她现在在婆家腰杆挺的笔直。
  虽然婆婆还没把家交给她,但是她自己有钱。
  许问跟许望还有桑小青坐在一起一边帮忙摘菜,一边聊天。
  “我婆婆还敲打我,想让我把这一年赚的钱都给她。说一家人不应该有两个管账的。”许望说起来还有些愤愤,把一根芹菜直接从中间掐断。
  许问问她:“你没怼回去?”
  “那当然!我就说‘说的是!那妈,你跟我爸今年赚了多少钱?要不我一块存银行去?省的家里的钱分散的这一点那一点儿。’我婆婆就不说话了。”许望说这话时一脸骄傲。
  而这样的事,她以前是不会说的,来许家都是报喜不报忧。
  现在是完全从谢家里挣脱出来无所畏惧。
  “就这么一句你婆婆就妥协了?”桑小青有点不信。
  “当然不可能。跟我说她当家,理应我把钱给她。我就告诉她不现实,我做生意的,手里的钱都是本钱。还想让她支援我一点儿。她当然舍不得给我。就找我公公跟我男人告状。可惜没一个站她那边的。”
  许望公公一直在大队里是个有身份的人,抹不开面子去要儿媳妇儿自己赚的钱。
  至于谢德春,当然是跟许望一条心。
  大队的人都觉得他跟许望两口子出去一年就发了财,可没人比他更清楚,他跟许望这一年是怎么付出的。如果许望把钱给了自己娘,娘一定拿去帮其他兄弟盖房子,甚至帮孙子娶媳妇儿。
  这事谢德春也不同意,跟许望一个说法就说做生意需要本钱,交不到家里。
  气得他娘破口大骂,还说要跟他们断绝关系,让他们滚出去。
  “那你还不‘滚’?”许问纳闷,“多好的机会!”
  “我怎么不想?我跟你姐夫商量,正好趁机分家,以前是没能力盖不起房子,现在有钱了可以盖几间屋。可惜,我婆婆让我公公骂了一顿,还逼着我婆婆来给我们道歉。咱们到底是小辈,还能怎么样?”
  许问有点惋惜。
  许望一脸开心:“你们是不知道,我婆婆现在悔青了肠子,特别后悔让我跟德春出去做生意。”
  “能不后悔吗?原本就你就这么一个儿媳妇留在跟前伺候让她指使。见钱眼开打发你走了,她连个使唤的人都没有。已经分家了,另外两个儿媳妇儿可不听她使唤。结果你回来,不但钱不给她,翅膀硬了还想自己飞!”桑小青也跟着幸灾乐祸。
  许望G了一声,“正准备跟你们说这事呢!我都还没开口,你怎么知道?”
  咱们两个生产队离得又不远。我出去串门,都听说了。说起来还得感谢咱们问问,才让我在村里的地位这么高。”桑小青看了许问一眼,“现在都想着跟着咱们去鹏城。咱爹拒绝他们说自己不管,只要许问同意就行。结果当天很多得罪许问的来家里求许问都被拒绝了。他们又只好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我现在出去都是上座!”
  “我也是,我也是!我们大队也有很多来找我的,说想跟着一起去打工。不过我也没松开,只说跟着妹妹妹夫讨生活。”
  “我娘家还有人问呢!我也没敢应。”桑小青叹息一声,“原来的话我为了面子也得应。但是看多了最近来咱们家那些人,都只想着赚钱压根不想不赚钱的事。他们都能赚钱还好,万一赚不到,还不都赖上我?我可不敢应。”
  尤其都是娘家亲戚,真到那一天,少不得她得出点钱。
  她跟许闻赚的也是辛苦钱,并不想干这费力不讨好的事。
  “以后,再有来找你们的,就让他们来找我。”许问淡声道。
  也不能都拒绝了,她都想好开什么厂了,也得要员工。
  “哎呦!祖宗!”朱美珍惊呼一声,随即开始骂许问她们三个,“你们三个当娘的,心就这么大?在那聊天也不管孩子!你看看孩子都尿的……咦?没湿?”
  许问、桑小青、许望放下手里的菜冲进屋内。
  许问忙拿手绢擦了下手。
  朱美珍一脸古怪地盯着夏初的新尿布,“明明都鼓起这么大一坨了,也不漏也不湿?”
  许问上手摸了一下,里侧略有一点潮湿,还算合格。
  她第一次做,把握不住应该放的sap量。毕竟月子里的宝宝和七个月的小夏初一泡尿的水量有很大不同。
  明显这个只能装一次,再下次就不行了。
  许问从小夏初腰上解下尿不湿,重新换了个新的,这一次多撒了一些,为了让高分子吸水材料不乱跑,还特意铺一层胶布,固定住。重新装好给小夏初换上。
  桑小青跟许望都没见过,一直跟在许问身后,好奇地张望。
  许问把用过的尿不湿里面的高分子材料倒掉,把透气非一次性的棉布外层给洗了。
  “问问,你这是又捣鼓了什么东西?孩子竟然尿不透?”
  “它叫尿不湿,也可以叫纸尿裤。原理的话跟咱们的沙袋有些像,这里面放的都是吸水性的化学物质。比沙袋好的是行动自由不那么重,而且换起来很方便。”
  “问问你可真厉害!”桑小青竖起大拇指,由衷感叹了一句,许问已经听麻了的话,“不愧是大学生!这脑子就是好使,感觉就没有你不会的。”
  倒是许望若有所思,“你这玩意,我好像见过类似的。不过不是孩子用的,是我们店里一个有钱的贵宾客户,她说她的叫……”
  许望皱眉,想不起来。
  许问提示:“卫生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