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远征想伸手夺棍子,二婶一挺胸膛,路远征不想碰到她,只能往回收手,二婶见状一脸得逞地继续挥着棍子砸向路远征。
  路远征是真不打女人,只能躲开。
  他本想制住二婶,把人扔出去。
  偏这二婶偏是个撒泼耍赖长大的,把女流氓那一套使得出神入化。
  不等路远征碰到她就开始大喊流氓,要不然就挺着胸膛往路远征手里送。
  一时间,路远征束手束脚,还真奈何不了她。
  在战场上,他可以拧断敌方女战士的脖子,可二婶再混不吝也只是个普通百姓,他下不去手。
  朱美珍气得拍着窗户大喊:“贱人!”
  许问看了会儿,一言不发拿了闩门用的方木棍就往外走。
  这木棍一米半长,握在手里很有分量,许问一只手拎都有些攥不过来,得两手一起拿。
  桑小青一把拉住她,“你干嘛去?二婶那么凶猛,你这小身板送上去挨揍吗?”
  许问掰开桑小青的手,只说了句:“路远征不打女人,我可以打!”
  桑小青:“……?”
  问题是你能打过吗?
  她还没等开口,许问已经冲了出去。
  朱美珍一看许问出去,也急了,从窗户那边走过来,撸着袖子跟了出去。
  谁动她闺女她就跟谁拼命。
  许闻听见门口的动静扭头,看见许问皱了下眉,伸手拦她:“你一个姑娘……娘们家家的出来干什么?打仗是爷们的事!”
  许问拨开他的手一言不发。
  反派都死于话多,她不一定是反派,但一定不能话多。
  许问真一句废话都没说,越过傻眼的许闻,双手抓着木棍重重打在了二婶挺起的胸上!。
  她看好了角度,绝对只打肉不打骨头。
  二婶痛嚎一声,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被打了,抬头看着许问,质问她:“你敢打我?”
  “打都打了还问敢不敢做什么?”许问立在路远征身边,“我男人是个纯爷们不打女人,你还蹬鼻子上脸了是吧?你再犯贱一个我看看。他不打女人不代表我也不打!”
  “你才贱!小贱人!”二婶挥着棍子朝许问砸过来。
  事关许问,路远征不可能再让,不等许问动手就一把握住棍子,猛使力往前一拉往后一送,二婶一屁股坐在地上。
  与此同时,许问又是一棍子打了下来,这回收了几分力气砸在二婶背上,“你再骂一个我听听。”
  教育二婶可以,把人脊骨打断就不合适了。
  还得养她一辈子,划不来。
  许问特别理智。
  二婶又不是什么英雄好汉,没那么硬气。
  再回头看看起不来的大哥和躺在地上的其他男人,只能把到嘴的脏话咽了回去。
  王玉刚也终于爬了起来,小声对二婶道:“妹子!这茬子太硬了!咱们回家叫了人再来。”
  说是小声,却恰好让许家人听见。
  许家人一时间捉摸不透他这是给自己找补脸面还是真恐吓他们。
  许秋石跟朱美珍对视一眼,他们都信以为真,心想这回可惹了大麻烦。
  这王玉刚几年前严打时被逮了进去,冬天才放出来。
  没想到出来后还这么混不吝。
  王家天天堵上门,就算不吃亏也憋屈得难受。
  路远征跟许问能看出来王玉刚是虚张声势,没搭理他。
  许问低头凑到许问耳边轻声道:“媳妇儿威武!真飒!谢谢媳妇儿护着我。”
  许问翻个白眼,他分明是在取笑她。
  许问默了会儿,学他小声道:“等回岛上你教我打架吧?我感觉有些时候还是挺有用。”
  路远征刚想点头说好,就听许问又补了一句,“打人的时候还挺爽!”
  他:“……”
  假装没听见。
  他俩说悄悄话时,王玉刚旁边一个小弟听见来了一句:“大哥!咱哪还有人啊?咱弟兄几个这不都来了?”
  许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还笑得挺大声,半点面子都不给。
  朱美珍也跟着笑,嘲笑的笑,不过她嗓子哑着,笑起来有点难听,只笑了一声就捂着嘴。
  二婶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一时间下不来台,看见缩在一旁的二叔,总算找到了发泄口,养身高喊:“许常山,你今天要不跟许家人断绝关系,我就跟你离婚!”
  二叔叫许常山。
  二叔被点名第一时间缩了缩肩膀,习惯性害怕,随即反应过来二婶话里的意思,一脸喜色伸长了脖子:“你说得是真的?那还是离婚吧!”
  二婶一噎,再骂:“你给我滚过来!”
  二叔摇头,“我不过去,除非你把钱给我。”
  二叔又不傻,这时候许家人占了上风,不趁现在提条件还等什么。
  二婶见二叔也不像以往对自己唯命是从,更生气了,偏还实在没便宜可占,重重呸了一声,“有本事你永远别回来!”
  她说完转头扶着王玉刚,“大哥,走!”
  王玉刚朝他那些弟兄招了招手,“走!”又指着许家人撂下狠话,“你们给我等着!”
  还有人抖着手拿着棍子指了指路远征:“这次先饶了你们!下回……下回再来收拾你们。”
  就不信这当兵的总在这里。
  “站住!”许问开口。
  二婶回头。
  “打上门闹事,打不过就想走,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二婶警惕地看着许问,“你想怎样?”
  许问往前走了几步,路远征紧跟在她后面。
  “把我叔该出的钱拿了你们就走。否则咱们就去派出所。”
  二婶眉毛一挑,“去派出所就去派出所!你们打了人,还指望大盖帽偏帮你们不成?”
  大盖帽指的是公安。
  “打你们谁看见了?要不你去医院验伤?你们强上我们家闹事大家都看见了。就算你不怕,那你哥也不怕?王玉刚才出来没几个月吧?据我所知他现在还得按时到公社派出所报到吧?寻衅滋事,恶意挑事,不知道会不会再抓进去判个五年?!”
  王玉刚刚从牢里出来,十分害怕再回去,吞了下口水,小声建议二婶,“妹子,要不你把钱给他们吧?”
  公安过年可不放假。
  二婶还有点不情愿,“她就是吓唬你。”
  话是这么说,她也胆怯。而且就跟她耍下三滥手段让路远征束手束脚一样,许问拿棍子打的地方,也不可能给别人看。
  她再蛮横也是个传统观念下长大的妇女。
  王玉刚一听不乐意了,“你有事找我我就帮你出头。轮到我,你连这么点钱都不想出是吧?非得你哥哥我再进去一回是不?”
  二婶还是挺怕她哥生气,她哥可不是路远征,会打女人。
  她这么泼辣,也是从小被她哥打反抗时练出来的。
  但她就是不想出这钱,凭什么自己这么大冷天给死老婆子守了三天灵一毛钱没分到还得倒贴一百六?
  二婶眼珠转了转,“我没带钱!我回去给你们拿。”
  等回了家,她不可能再回来。
  二叔立马跳出来拆台,“不用回家!你今天接了那么多磕头钱,一定够。”
  二婶气得咬牙切齿,“许常山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谁跟你里?我姓许。”二叔看了眼站在前头的路远征,说话都格外有硬气。
  许问好笑地摇摇头。
  二叔虽窝囊,但她并不讨厌二叔。
  就像二叔明知道每次回家会被二婶收拾,依旧会偷偷摸摸到医院给奶奶陪床。
  许家人都不是那种没良心的坏人。
  二婶习惯性扬手想来打二叔,二叔也条件反射抱着头往地上蹲。
  许问向前一步,手中的门闩重重往地上一杵,“你打一个我看看?”
  狐假虎威谁不会?
  她男人就是厉害怎么了?
  二婶看了路远征一眼,给王玉刚使了个眼色,想跑。
  许问一棍子扔到二婶脚下,吓得她一哆嗦,“你跑一个我看看。”
  王玉刚看了路远征一眼,怂了,不耐烦地催促:“你快点给他们吧!不就是一百多块钱嘛!回头我挣了再给你。”
  “你不找我要钱就不错了还赚钱给我。”二婶咕哝着,不情不愿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一层层展开,数出了一百五十七块钱往地上一扔,“给你们!”
  说罢转身就跑。
  王玉刚他们一看也赶紧跑了。
  “你给钱就给钱,还往地上扔!这不是找事嘛!”
  等看不见人了,王刚埋怨的一句话。
  外面有风,一百五十块是很多张纸钞,这会儿一下被吹开,刮地四处是。
  许家人只好满地找钱。
  好一会儿才捡够数。
  朱美珍松了一口气,“好歹又多了一份钱。缺口总算小了点儿。”
  小叔和小婶正躲在一边交头接耳,听见朱美珍的话,小叔回头,“大嫂,我跟翠妮商量了一下,我们也拿一百五。”
  小婶明显还不高兴,抬头看了许问跟路远征一眼,噘着嘴低下头。
  许问挑了挑眉,看这意思,小婶不是情愿出钱,大约是怕她跟路远征也找他们麻烦。
  不过她也没说什么,怕了正好,省的他们总当许秋石好欺负。
  许家三兄弟里许秋石是大哥,平时多照拂弟弟们,凡事不爱跟他们计较。
  大姑二姑又都是女儿,很多时候也都是许秋石帮着拿主意,他成了许家一大家顶梁柱一样的存在。
  许秋石责任心是没得说,就是有时候对着这些兄弟姐妹过于包容。
  朱美珍看了许秋石一眼,什么都没说,只是脸上明显松快了不少。
  要不然这个不出那个也不出,大几百块光许家真心负担不起,再说许家现在本身就是负债状态。
  因为帮着许闻盖房子,欠了一屁股债呢!
  大姑见只剩自己拿不出钱,又开始难过。
  小姑安慰她:“没事,你又不是故意不拿。咱再想想办法。”
  二叔愁容满面地开口:“就是!我今晚连家门都进不去了我都没怕,你怕什么。”
  众人一听,顿时又同情二叔又心疼他,“那你怎么办?”
  二叔摇摇头,长叹一声:“能怎么办?晚点回去呗!没事,也不是第一回。我家自留地里有个小棚子,我在里面偷偷藏了床破棉被,我去那将就一晚上就成。”
  “那哪成?这大冬天,水放外面都上冻,一床破棉被够干什么使?小姑跺脚,“她王家也太欺负人了。”
  朱美珍也跟着叹息:“老二这么多年不一直都这么过的嘛!”
  许问跟路远征对视一眼。
  路远征开口,“以前都这么过的,不代表以后也得这么过。二叔,一会儿我送你回家。”
  二叔眼睛一亮,有路远征陪着他老婆肯定不会把他怎么样。
  大姑摇头,“没用。你能送老二回家,也只能保证他好过一会儿。你总不能一直陪着老二吧?等你们回来老二会被收拾的更惨。”
  这样的事她经历的还少吗?
  年轻时,受了委屈她也闹过,回来找过父母找过弟弟去给自己撑腰,在村里也找过村委和妇女主任帮自己。
  有道是清官难断家务事。
  许家人给她出头,男人开始还特别心虚内疚,会对她好几天。
  后来见许家人也奈何不了他啥。
  又不能打死他,也不会离婚。
  最多一次次的说教,要不然给他两巴掌。
  就越来越放肆,最后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
  许家人不来,打她的时候还不下死手,若许家人找上门走了,就打她打的更厉害。
  他在许家人这里挨的打骂,都十倍还在她身上。
  村长跟妇女主任来也是一样的结果。
  再后来大姑被打了也只是哭,不会再跟任何人说。
  谁也不能保护她一辈子,只能把委屈咽进自己肚子里。
  至于离婚,也许年轻那会儿还偶尔有过这样的念头。
  可十里八乡哪有人离婚?
  日子再难的也都是咬着牙过下去。
  离婚的女人会成为笑话,到时候娘家不收婆家不留,都没个安身地。
  二叔比大姑好一点儿,最起码二叔是男人。
  可男人也一样不敢随便离婚。
  二叔懂大姑的意思,顿时垮了脸,垂头丧气往外走,“算了,我还是自己回去吧!”
  “二叔。”许问开口叫住他。
  “你想离婚吗?”
  二叔啊了一声,犹豫了一下,才用力点头:“想!”
  路远征见许问穿得少,人都有点发抖,建议:“到屋里说吧?外头冷。”
  许问摇头,“别了,去屋里聊浪费时间,一会儿王玉刚他们该散了到时候不好堵人。”又对着二叔道:“你要真拿定主意离婚,咱们现在就去王家!”
  “啊?”朱美珍愣了下,“现在就去离婚?这么大的事不得好好考虑一下?”
  许闻开口:“娘,现在是个好机会。无缘无故离婚,王家肯定不认。奶奶刚下葬,二婶不出钱还带着人来家里砸。到哪说也不占理。毕竟不孝是大错。只要咱们拿住这一点,就占了理。”
  朱美珍皱眉:“那王家又不讲理。”
  讲理就不会这样了。
  “所以才让路远征跟问问去送二叔。以前咱们老实打不过王玉刚那个混混。可现在咱们不用怕他们。他们不占理也打不过咱,为啥还不离婚?”许闻解释。
  朱美珍点点头,“说的也是。”
  不光朱美珍,小姑也被说服了,点头:“那我和你们一起去!”
  “我也去。”朱美珍也要跟着。
  许问摇头,“妈,你不能去。我爸现在嗓子哑到说不出话。你得陪着他去把小队长跟大队长还有妇女主任都叫上,让他们当个见证。”
  朱美珍一拍脑门,“对!我就没想到这儿,还是你们年轻人脑子灵活。”
  正常来说,许家人现在是不应该出去串门的。
  家里刚死了人,许秋石他们都是重孝在身。
  大过年的,去别人家不太好,会遭人嫌弃。
  可这会儿也顾不上那么多。
  一家人兵分两路。
  朱美珍许秋石还有桑小青分别去大队长家和妇女主任家叫人。
  剩下的一起往二叔家去,结果到了二叔家,发现他们家锁着大门。
  二叔踢了大门一脚,“他们准是回王家了!”
  路远征轻笑,“看来就算咱们不想计较都不行。人家王家没打算放过咱。”
  如果他们不来送二叔,只怕不光二叔日子不好过,许秋石家以后也没安生日子了。
  指不定他跟许问前脚刚走,后脚王家就到许家来打砸。
  往后,王家时不时来闹一回,也够恶心人的。
  许问点头:“那正好,一并算清楚。”
  她跟路远征过几天就得回彩虹岛了,不能总在这里护着许家。
  等他们走了,依着许家报喜不报忧的性子,到时候日子过得难也不会告诉他们。
  告诉他们也没用,有道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路远征一年只有一次休假,平时回不来的。
  所以,无论如何今天就得把事情解决。
  等许秋石他们回来集合后,一伙人又往东头走,直奔王家。
  果然,王家现在也热闹着。
  没等进门就听见屋里二婶母女跳着脚骂许家。
  骂二叔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骂许秋石两口子不是东西黑心烂肺。
  还骂许问克夫,是个不下蛋的鸡。
  诅咒路远征生个儿子没屁眼。
  路远征自小家教好,长大就从了军,虽然战友们之间也会说浑话,但是这么粗鄙,他还是第一次听。
  一时间脸上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
  二叔仗着路远征在身后撑腰,也下定决心不跟二婶这个母老虎过了,想出出这些年受的委屈,抢到最前头一脚踢开王家的门。
  王家很是热闹。
  屋里也是老老少少十几口人,包括刚才上门那些混混都在堂屋里或坐或躺在声讨许家。
  王家人一看站在门口的是二叔,登时恼了,手里的东西扑头盖脸朝二叔砸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