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问也是这么认为的。
  她犹豫了下还是没上前,怕说实话会让王英觉得自己看她笑话,又该哭哭啼啼闹腾。
  王英显然还没死心,拉着邮递员不停地缠问。
  许问摇摇头,拿着信回到木屋才拆开。
  家里一切都好。
  许闻跟桑小青搬进了盖好的新房里。
  一家三口终于有了自己的小窝。
  许问在北京的时候桑小青就生了。
  桑小青给她添的是个小侄子,春天的生日,叫春生。
  跟冬生兄弟名。
  这算是许家的态度,他们把路远征跟冬生都当成真正的许家人。
  信上还问许问什么时候能回家?
  奶奶快过生日了。
  她年纪在这里,每过一个生日就少一个。
  许问提笔回了信。
  写了自己在岛上经历的一些趣事。
  写了自己一家三口也过得很好。
  说奶奶生日可能回不去,但可以回去过年。
  因为许问得回北京参加一年一次的期末考试。
  到时候路远征会休年假跟她一起回去。
  因为年假一年只一次并且限时间,所以奶奶生日就赶不回去了。
  她回完信,晾干后折叠起来装进信封,用浆糊密封好,再贴上邮票,出门给邮递员送信。
  没走两步,听见王英的哭声。
  许问回头,见王英拉着赵刚的衣袖哭着不知道在说什么。
  赵刚那张憨厚的脸明显有些心软,最终点了点头。
  晚上路远征回来,许问刚把冬生哄睡,揉着肩膀从房间里出来。
  路远征见状忙上前,给许问按捏肩膀,“冬生那臭小子又枕着你胳膊睡了?”
  “嗯。也不知道是不是四五岁的孩子都这样,总觉得冬生现在越来越依赖我了。”许问慢腾腾地往卧室挪,头微微后仰。
  路远征跟着她,手依旧在她肩颈上不轻不重的按着,“不知道。可能是因为跟你感情越来越好越来越亲吧?我养他四年多了也没见他跟我这么亲,应该不是年龄的关系吧?”
  他也第一次给人当爹,不太懂。
  说话间两个人进了卧室,许问趴在床上,路远征坐在床边大掌扣在许问脖子跟背的连接处轻轻按压,对她承诺,“下次我尽量早回来一会儿。冬生大了你再给他洗澡什么也不方便。”
  “这事我早就这么想了。但你那时间哪能定住?”许问舒服地哼唧了一声,“还好冬生特别乖,也很自立,现在能自己洗澡,也会自己穿衣服。平时也不太用我操心,就是晚上得哄着睡而已。”
  “来了半年,岛上的事基本上了正轨,只要没意外,以后我也能过上你说的那种按点上班按点下班的生活。最近不总按时回家陪你跟冬生吗今天没回来是因为赵刚两口子那点破事。”
  “嗯王英又去跟你们闹了?”
  “也不算闹。王英想知道自己的高考成绩。她求到赵刚那儿。毕竟还是夫妻,赵刚本就心软,自然就去指导员,指导员解决不了就找石磊。
  石磊这几天为招兵和老兵退伍的事犯难,没有空。
  只能我跟一连指导员带着赵刚到中兴岛上,人家那有电话。各种电话打了一圈给她查了查,确实落榜了。说起来一句话,忙起来半天,这才回来晚了。
  我这还是怕你等着早跑的,他们还在那陪着王英哭呢!看样子王英受打击挺大的,都怕她想不开。”
  许问摇头,语气特别坚定:“不会。王英现在心态挺好,全岛人都想不开,她也能想开。毕竟她自私的性格就摆在那里。”
  顿了顿许问又补了一句:“希望这次能长点教训,让她知道这个世界不是围着她转的。生活不是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路远征轻挑了下眉毛:“你似乎不意外她会落榜?”
  “你也不也早知道?”扭头看了石磊一眼,“她眼高手低。论家境她也不是最好的,论学习以前只是一般,论吃苦她更是差一大截。她那些规划说白了跟白日梦差不多。她认为高考很容易,一是没想过二是觉得我一个农村出来的都能考名牌大学,她肯定也可以呗!”
  路远征点点头,“希望她长点教训,多看看眼把前吧!”
  “但愿吧!”许问不是太乐观,想起另外一件事问他,“退伍不是冬天?现在怎么就张罗?”
  “冬天退伍是不假,但是退伍报告得提前打。”路远征轻叹一声,“不怪石磊最近愁眉苦脸。他桌上的退伍报告这么厚。”
  路远征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中间留了一条缝隙比划给许问看。
  “啧!”许问惊讶,“怎么这么多?”
  按路远征比划的,岛上最起码五分之一的战士要离开。
  路远征轻叹一声,“家国,国家。对我们来说,有时候只能选一个。”
  如今岛上逐渐稳定,虽偶尔有不怀好意的人想上岛,但,十之八九都会伪装成迷路的渔民。基本不太需要武力压制。
  守岛守岛,主要是守。
  而守本身就是一件极其无聊特别磨灭人意志的一件事。
  每个想当兵的男儿都想战场杀敌马革裹尸。
  只留在这岛上,每天重复枯燥的训练还能忍。
  但每天最多的时间花在诸如修路、开荒这种日常琐事上,别说立功,连个敌人的影子都见不着很打击年轻士兵的热情。
  总不能熬到退伍,别人问你当兵都干什么了?
  开荒种地了。
  那跟在家没区别还更苦更累。
  最重要的是,到了结婚年龄,在岛上找不了对象。
  年轻士兵都是二十岁左右,本就是精力旺盛最躁动的年纪。
  可岛上除了寥寥无几的军嫂之外,哪有年轻姑娘?
  休息时,几句话撩起火,就能打起来。
  最严重的以此,差点因为一点口角发展成两个连的群殴。
  被路远征狠狠得罚了。
  再后来路远征跟石磊两个主官就加大了训练量,尽量消磨掉他们多余的精力,让他们没时间胡思乱想。
  只是这方法治标不治本。
  到了退伍年的士兵们,纷纷准备退伍。
  各连主官都去找他们谈过话。
  大家的理由出奇地一致,回家找对象。
  只有少数几个给的理由是觉得在岛上心里憋得难受,呆不下去。
  找对象这是客观存在的难题,暂时确实无法解决。
  那些不想继续留岛的,许问知道,这不是因为他们矫情。
  这种感觉确实很难受。
  他们每天每天的生活都高度重复,整日生活在巴掌大的地方,越是性格外向喜欢东跑洗跑在的人,在这里就越难受。
  那感觉大约类似一个人宅在家里不让出门。一天两天觉得很新鲜,一周也能忍。再时间长了,人就会觉得心里特别压抑,有时候会憋闷到心里发堵,人会没理由的烦躁。
  他们可以不怕敌人不怕死,但是可能会很难接受这种感觉。
  还有一件让路远征跟石磊,甚至是宋学勤或者军部头疼的是,岛上的人想离开,陆上的人并不想来。
  当然,一切服从命令。
  强制调人来肯定都得来,不让人走也绝对没人离岛。
  可强制解决不了根本性问题。
  许问想了想问路远征:“那建岛的时候能不能号召一些年轻女同志上岛?或者调些女兵过来?”
  “这样的话,大家都在这里安家,是不是就能解决一部分战士的个人问题?”
  路远征苦笑:“哪有那么多你这样觉悟高的女同志?再说填海造陆,开荒种田都是些力气活不适合女同志。
  如果调一部分女兵来,理论上来说是可以。只是如果男女兵成了对象,结婚,那得要孩子吧?孩子谁带?”
  “或者能把家里老人接来?”
  “谈何容易,老人但凡能干活的都在家挣工分呢!不能干活的,接了来怕是得反过来照顾老人吧?那太分散战士的精力。最重要的是,万一他们的孩子也成为冬生怎么办?”
  许问不说话了。
  冬生的父母,双烈士。
  凡事都有两面性。
  这样的父母让大家评价,自然都是舍身忘义的英雄。
  可对冬生来说呢?
  许问想了会儿,开口:“要不,多安排些活动?让大家的精神生活丰富一些,这样说不定会好些?”
  “精神生活?”
  “对啊!比如我们可以在岛上建个图书馆?每周按时放个电影?再买些排球篮球的,打个乒乓球台。这样即使不用加训练量大家也有事情做。”
  路远征点头:“不是不可以。不过,媳妇儿,我觉得这样效果可能不是很好。”
  根本性问题没解决。
  “倒也是。”许问皱起眉,沉思。
  想离岛,最大的原因是无法满足社交。
  不管是找对象,还是见家人,都特别难。
  陆上跟岛上的差别除了物质上的差异之外,缺乏烟火气,还有诸事不便。
  这里没有普通百姓,没有琳琅满目的商场超市。
  像路远征,他个人的日常消费不是烟就是酒。
  在岛上买条烟难着呢!
  许问有次见过一个休假回来的士兵,领着一个大大的编织袋,里面装的都是烟酒。
  不光自用,还有给战友们带的。
  还有,炊事班的饭虽然做的用心,每天不重样。那也只是每天,最多以周为单位还是得重复。
  再加上众口难调。
  有人喜欢这个菜有人喜欢那个菜。
  也许某顿饭里恰好没有一个喜欢的菜。
  干一天累活苦活,结果连饭都不是自己喜欢吃的,想买点自己喜欢吃的都难。
  晃一听是件不疼不痒的小事,日积月累下来就会让人很憋屈。
  许问想如果岛上有超市有饭馆就好了。
  超市还好弄一点,去岸上批发一船货物回来就能撑一阵子。
  但是饭馆什么的不好弄。
  食材不好供应。
  许问专心想着这些问题该怎么解决,一时没察觉在她肩颈上按压的大手,已经慢慢挪了位置。
  顺着她的脊骨往下,在腰间停留了下。
  拇指和食指张开最大距离在她腰上比划了下,还伴随着一声:“真细!”
  许问一时没反应过来,还问了一句:“什么真细?”
  路远征轻笑了一声,没回答。
  他变掌为指顺继续顺着脊椎往下。
  再往下就是……
  许问啊了一声,就想坐起身脱离他的大掌,却被路远征按着。
  “路远征!”许问又羞又恼。
  “在呢!”路远征暗哑的嗓音中带着一抹轻笑,随即整个人从背后覆上她。
  一只手收了回来,就着她支起的胳膊,从她肋旁穿过胳膊,大手向内握。
  许问一急趴了下来,但这样就把路远征的手压在了身下。
  路远征笑出声,声音愈发的不正经:“这么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