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
汗水滴落在染著血污的积雪上，棕发男人拔下呼吸面罩，杵著直刀大口地喘著粗气。不只呼出的气息，斗篷下因为高体温散发出的水汽也在严寒中凝结成了白霜。
残留在防线上的魔兽已经被斩杀至净。大部分的魔兽都被精准地绕开甲壳切开动脉或刺穿心脏，几只试图绕开男人去袭击后方的则被仍然潜伏在侧面树林中的狙击火力击中头部栽倒在地。
“威廉，还好吗？”
艾蕾娜骑马来到了身边，拉开兜帽甩掉了挂在侧发上的汗水，深棕色的麻花辫也随之在空中舞动着。兜帽下略显稚嫩的脸庞也戴着与背包相连的面罩，呼出的热气变成白雾随即飘散。
“我没事，只是一整晚的连战稍微有点累了。你那边呢？”威廉说着，反手按动了刀柄上的卡扣。随着清脆的声响细长胶囊状的试管从刀柄底部弹出，其中荡漾著暗红色的液体。
“全解决啦，这点小型魔兽根本难不倒我。”少女发出嘻嘻的笑声，移动了一下马匹让他看见远处散落着的魔兽尸体。
“嗯，但不要总是一个人冲上去。”威廉确认完液体余量，将试管拍回刀柄内，对着远处树林中的狙击手比出了收队的手势：
“我去把马迁回来，喊上莉莉娅和尼汉汇合。在污染开始前带伤员撤离这个地方。”
话音未落，诡异的哨笛声再次响起。悠悠的笛鸣起伏在雪地与干枯的树林间，不停地回响着，让人无法定位发声的位置。
哨笛声传到了死伤者聚集地，忙着救治伤员的队员们顿时寒毛倒立，纷纷抄起自己的步枪，惊惶不安中枪栓和保险掰动的金属声此起彼伏。
“又是这个声音……今晚是第几次了。”威廉重新戴上面罩，但刚吸入一口来自背包的气体就咳嗽起来。
“威廉？”
“我没事，不用在意。新的魔兽过来了！”
照明弹的强光下，黑影在对面的树林中攒动着，新的一波魔兽已经赶到了战场。
“后卫拜托了。”艾蕾娜从马鞍上的枪套抽出步枪抛给了威廉。
“等一下！”
没等威廉说完，艾蕾娜就策马冲向了对面。
新的照明弹打上夜空，绽放出了相同的耀光。
“距离应该够了吧。”艾蕾娜估算著距离，安抚地摸了摸马匹后颈上的鬃毛，用力拍向了马臀部。
随着清脆的拍击声，艾蕾娜直接从马背上跳了下来。纤细的身姿只是在雪地上轻微翻滚后就稳住了身姿，而战马则是听从主人的命令拐弯冲出了战场。
面对从马鞍上跳下的人影，冲刺在最前的三只魔兽已经张开血盆大嘴扑咬了上来。
艾蕾娜扭转腰际，反手拔出架在后腰的砍刀。刀锋划过空气的寒光还未消失，打头扑来的一只魔兽就从嘴被切入直接分成了两半，身上坚硬的甲壳也是如同被热刀分割的黄油一样被切割开来。
深红的血液泼洒而出，溅到了随着动作在空中扬起的白色斗篷上。
转身落地的速度与力道之大，但下一秒艾蕾娜直接无视惯性反方向扭转躯体，压低身姿面对扑来的恶狼。
魔兽的扑咬擦过身侧，换到正手的砍刀已经从下而上没入了其中一只的脖颈之内。就在那只魔兽尸首分离的同时，借着旋转的力艾蕾娜轻跳在空中，回旋的一记侧踢毫不留情地将另一只魔兽拍到雪地上。
长靴上的护腿崩碎了它身上的甲壳，黑色的碎片四散到空中。娇小的身影轻盈地落在还没来得及起身的魔兽身上，砍刀插入后颈直接扭断了颈椎。
三只同类在与猎物的搏斗中被秒杀让其他的魔兽忌惮著停下了脚步，灰狼的直觉和习性重新压制了对血肉的渴望。将艾蕾娜缓缓包围的狼群们警戒地一边发出低吼一边渡步游荡著，渐渐缩小著包围圈。
“好厉害……”远处举著步枪的胆小新兵呆立在原地，看着艾蕾娜仿佛在空中舞蹈一样的战斗姿态，染有血污的白色斗篷在旋转中飘起展开，像一片片散落的蔷薇花瓣一样舞动着。
“年轻人，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战斗吗？”
沙哑沉闷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队长已经恢复了意识。他的脸上带着尼汉的呼吸面罩，尼汉在一旁调整著背包的输出功率。随着呼吸，肩头残留的腐坏素逐渐褪去。
“关于帕梅尔适应者的知识我在预备队的时在课堂上了解过，实际看见还是第一次……”胆小新兵回头，却被队长的模样吓了一跳：
“队长，您的脸是！？”
眼前两翼斑白的沧桑男人和不久前还在斥的队长简直判若两人。脸上布满了更多的皱纹，缺血和营养失衡让他看起来面容枯竭，呈现出了无限的憔悴和虚弱。
“没有适应性的人，抗衡不了帕梅尔带来的衰老。但是比被腐坏素侵蚀成一滩烂泥，要来得强。”队长感激地看了一眼尼汉，吃力地回答道。
“但是……”
“不要废话。收拾好东西准备撤离，先遣队应该快回来了……”
“我明、明白了！”胆小新兵马上开始整理起了残留的武器装备。
砍刀在空中简单地转出一轮刀花后被架到了肩头上，又有数只魔兽倒在染血的雪地之中。
“好热，斗篷好厚。”
呼吸从面罩中冲出与身体上因为高体温发散出的水汽一起在空气中凝结成了白霜，艾蕾娜直接解开了斗篷。
斗篷之下横竖交错的背带将军服与背包勒紧在身上，把纤细窈窕的身姿展露无遗。背包中央的过滤罐中，气泡跟随着使用者呼吸的律动从深红粘稠液体中不断冒出。液体随着动作在罐中荡漾，然后又附着在罐壁上滑下。
艾蕾娜缓缓地做着深呼吸，白霜随着胸膛的起伏被呼出，呼吸声因为面罩变得低沉嘶哑。
漆黑的砍刀在照明弹的照耀下丝毫不反光，黏着在刀上的在严寒低温中已经结成薄冰的血液破裂成细小的碎片，散落进积雪中。
“七、八、九……”数着周围魔兽的数量，艾蕾娜缓缓压低了身姿。
“还有十一只吗，应该够用。”
从两个方向射来的子弹击碎了身旁魔兽的脑袋，枪响像是信号一样让人兽双方再次跳向对方。深红的花瓣继续在雪地上舞动起来，每一次的旋转与弹跳都将魔兽斩落在地。
渐渐地，以艾蕾娜为中心的雪地上被溅射出的魔兽血液所浸染，仿佛蔷薇的花苞逐渐绽放。面罩的泄气孔中继续呼出白霜，汗珠从白皙的脸庞上滑落。
还站在场上的魔兽只剩寥寥数只，其中大部分身上都有着不同程度的刀伤。
魔兽们从不同方向继续发起了连续的进攻，但依然被艾蕾娜在空中轮舞的刀锋陆续斩杀倒地。
“嗯？”
在照明弹的耀光下，树林深处似乎有什东西一闪而过，强化的五感让她感觉到一丝寒意爬上脊背。但就这一那的迟疑让一只魔兽冲到身侧，死死地咬住了右腿。
虽然因为护腿的保护魔兽的尖牙只能在金属上刻出刮痕，但魔兽本身的体重和身上密度极高的甲壳让她无法像之前一样灵活移动。
艾蕾娜反手想要将砍刀刺进咬住右腿的魔兽脖颈，但又一只上半身长满了甲壳的魔兽已经冲到了脸前猛然跃起，艾蕾娜只好横过刀锋先招架面前扑来的巨物。
砍刀嵌入长满尖牙的大嘴中，本想就这样发力削下魔兽的脑袋。但刀刃只切开了一段魔兽的上颚就感受到了阻力，紧接着就卡在了骨头和甲壳上。
“诶诶，不会吧现在用完了吗？！”
艾蕾娜不禁喊了出来，下一秒就因为恶狼的重压被迫单膝跪地，右腿上的魔兽依旧死死地咬住护腿，充血的眼珠狠瞪着护腿的主人。
其他魔兽见势再次扑了上来，但被远处的狙击双双打翻在地，而嵌在砍刀上的魔兽继续用力地压向前方的少女。
呼吸冲出面罩的泄气孔化为白雾，女孩和面前的恶狼互相死死地瞪着对方。
随着沉闷的呼吸声，艾蕾娜的体温再次升高在严寒中发散出蒸汽，军服纤细的手臂上肌肉微微鼓起，慢慢地将魔兽推离自己。
“艾蕾娜！”
威廉发现了异样立刻冲了过来，奔跑中射出的铅弹命中了死咬着砍刀的魔兽。虽然只是崩飞了几块甲壳碎片，但魔兽短暂的失衡提供了反击的机会。
就这一瞬间，艾蕾娜用全身的重量将失衡的魔兽扭转过来压在身下，右腿也用护腿死死地压住魔兽脑袋。
艾蕾娜按动刀柄上的卡扣，随着清脆的声响一只细长胶囊状的试管从刀柄底部弹出，落到了雪地上。其中残留着的一丝暗红液体接触到空气后立即挥发成了粒子，随即化为一缕绯烟飘散在了空气中。
“不要，乱动！”
被压着身下的魔兽继续反抗著，被反身压倒的它因为嘴伤口流出的血液倒灌进了气管开始疯狂挣扎。
艾蕾娜从背包上抽出一只与刚才一样的，但注满了红色液体的试管拍进了刀柄中。
随着试管的插入，刀锋再一次如同切开黄油一样削开了魔兽长满甲壳的脑袋，紧接着砍刀就插入了腿上魔兽的脖颈切断了颈椎。
“最后一只……！呜呀！”
艾蕾娜刚翻起身准备招架最后一只爬起扑来的魔兽，却被迎面飞来的积雪盖住了脑袋。
飞奔而来的威廉一个滑铲直接将积雪扬起到空中，罩住了前方的一人一兽。长刀出鞘的寒光斩开还未消散的雪雾，绕过了甲壳精准地切断了魔兽的颈部。
魔兽摔落在地上，还没来得及起身挣扎就被长刀刺入结束了生命，威廉振落刀上的血液转向艾蕾娜。
“在战斗中分心是想干什！？”威廉确认了周围没有活动的魔兽后收刀入鞘，单膝蹲在了艾蕾娜面前。“有没有哪受伤？”
“对不起嘛，刚刚好像有什东西在树林面。伤口的话……”艾蕾娜四处摸索著身体，露出了手臂上的一道爪痕，破损的衣服下伤口已经结痂长出了新肉。“已经好了哦。”
“好什啊，看我以后禁止你单打独斗。”威廉确认了伤口没被腐坏素侵蚀，一记手刀拍在她的头上：“先遣队刚刚过来带着伤员撤离了。尼汉现在去牵马过来，待会记得让他帮你看看。”
“哼，反正大家都跟不上我的脚步。”
说罢，艾蕾娜被威廉从雪地上拉起，并向着远处的狙击手挥了挥手。
“刚刚你说树林有东西，是什？我什都没感觉到。”
威廉继续环顾了四周确认安全，最早被击杀的魔兽身上的甲壳已经开始分解，慢慢碎裂成越来越小的碎片，最终变成细小的黑红色粒子挥发在了空气中。
“我也说不清楚，一定要说的话……”艾蕾娜解开呼吸面罩，汗珠从洁白柔和的面庞流下。
“视线？”艾蕾娜歪了歪头。
“不要在这种地方摘下面罩。”威廉见状连忙上去把面罩按回了艾蕾娜脸上，帮她重新扣好锁扣。
“可是腐坏素和没过滤的原始帕梅尔对我都是没反应的哦。”
少女昂起头，翠绿色宝石般的晶莹瞳孔仰视着站在身后笨拙地理著被面罩夹住的头发的男人，但手上厚重的手套总是不能将卡主的发丝拉出。
“大家看见会担心的吧。”威廉好不容易将头发理顺。“话说视线这种东西真的可以感知到吗，现在还能感觉到树林有什吗？”
艾蕾娜摇了摇头。
说罢，尼汉骑着马并牵着两人的马匹来到了身边：“威廉少爷。”
“尼汉，辛苦了。”威廉踩上马镫。“情况怎样了？”
“是，赶来的先遣队已经带着幸存者撤离了。最后确认连同队长在内重伤和死亡各五人。”
一边也骑上马的艾蕾娜抱歉地给尼汉看了自己丢在地上因为溅满血污被冻的几乎硬邦邦的斗篷。
“……我明白了，虽然这已经离开哨站有一段距离，但已经是探索过的区域。”威廉看着周围逐渐分解的魔兽尸体说道。“却出现了这种规模的魔兽群，而且那个诡异的笛音……”
“确实很奇怪，而且这条路线我们才走过不久的。”尼汉一边回答一边从马鞍袋取出一件新的斗篷递给艾蕾娜。“这种规模的魔兽群我们应该不会漏过才对。”
“是啊……先叫上莉莉娅一起撤离吧。腐坏素的污染已经开始了。”
随着死亡魔兽身上甲壳逐渐分解，周围慢慢被黑色的烟雾笼罩了起来。
威廉按紧面罩，举起手向着离开的方向做了个手势：“不管树林还有什东西，先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