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月下桃花
李角和李徵觉得情况不对，刚准备要起身去结束这场比试，突然一个声音传遍了场上。
“这首曲子唤作什么？”关飞虎没头没脑地问道，在全场如此紧张的氛围下显得很是响亮。
“高山流水呀。”旁边的同学忙拉着关飞虎的衣角，作势让他小点声。
“高山流水啊。”关飞虎嘿嘿笑了笑，刻意加重了流水的读音。
“高山流水！”柳絮云突然心念一动，左手猛地按住琴弦，右手飞快地拨弄了五个音，只听一声巨响，几乎要闯破气墙的火班少年一个身形不稳，直直地往前摔去，很不幸地脸先着地，琴飞出去好远，琴身上的火红色渐渐散去。
“木班柳絮云胜！”
柳絮云开心地笑着，回头去看师傅李角，李角已经一个闪身到了柳絮云的身边，“傻孩子，了不起。”
“师傅，我赢了。”说完这句话，柳絮云晕了过去，最后一眼看到李角长长的睫毛，师傅真好看呐。
安顿好柳絮云，李角走出学舍，“别躲了，出来吧。”
墙角边转出个少年，正是关飞虎。
“你也真是个鬼精灵，能想出那么损的一招。”李角双手笼袖，一边踏着月色，往山上走着，“絮云睡醒就没事了。”
“那是自然，师傅医术天下无双。”关飞虎跟在李角身后，踩着师傅的影子玩。
“这话谁教的？”
“我爹！”
“突然撤去防御气墙，在对方瞬间失去重心的情况下，再给对方施加一个往前加速的气场，”李角一边摇头一边小声地笑出声来，“也是絮云聪明，秒懂了你的意思，这个还真算是对方倒霉。碰到你们两个机灵鬼。”
“好了，飞虎，为师自己走上山，这边桃花林下正好你下山归家。”
李角拍了拍关飞虎的肩膀，这小子已经那么厚实了吗？
“唉，没想到明天还要在那边待着坐一天看第二天的比赛。”李角假装叹了一口气，但掩不住喜悦。
“要不我故意输了嘿嘿，也可以早点不听大师伯的唠叨。反正也没奖品”关飞虎调皮地说道，还没说完。
砰！
关飞虎又一次被李角抽飞。
关飞虎在李角走了很久后，还是躺在那边没有起来。人呈大字躺在桃花林里，十五岁的少年并不知道何为感伤，只是单纯地觉得月色透过桃花树照着很好看。
没由地突然想到了妈妈，却连一个模糊的身形都想不起来，关飞虎伸手想去抓住飘下的桃花，下一秒就放下手，继续什么都不想，看着花慢慢地飘下一朵，随着夜风，又飘起了一片。
下山的时候，关飞虎双手背在身后，模仿着李宫大师伯走路的模样，似乎这么走着看上去的确比较威严。
过了这片桃花林之后，就是熟悉的半山亭。云城的气候很奇怪，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春暖夏凉，四季花卉都会在这座岛屿上和谐盛开，完全不突兀，比如这片桃花林，永远也掉不完，一抹粉色蜿蜒而下，铺满了这条曲折山路。
其实这条路走的人很少，毕竟学生或者李家的活动范围都在学舍以上的区域，下面的区域也就关一川父子走的居多。
但是今天，关飞虎却遇到了一个人。
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少女。
站在桃花树下，比月亮都好看。
她穿着和李羽一样的水色衣服，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娴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身材瘦弱，细腰盈盈可握，飘落的桃花更显得少女肤色雪白，一触即化。
关飞虎只觉得好看，觉得比遇到的任何女子都好看，越看越觉得欢喜。
“关飞虎？关同砚。”少女看到了关飞虎，浅浅作了一个辑。
“啊啊啊是我。”其实关飞虎很少有机会和同龄的女生说话，何况是第一次见面的少女，少男的心思其实很单纯，但是从这一刻开始，飞虎似乎有些异常。
“我师傅有东西给你。”少女走上前，关飞虎有点恍惚，似乎枫叶飘得格外缓慢，随着少女抬手，一弯雪白露出，带着一缕少女独有的清香，他有点痴。
“接着。”少女看着关飞虎不知所措的样子，皱了下眉，把手上握着的书卷抬上去了点。
“噢噢噢。”关飞虎回过神来，接过书卷，打开一看是个有点岁数的曲谱。李羽师叔给我这个干吗？
“明天我们可能会遇上。”
“像现在一样吗？”关飞虎手足无措。
“我说的是比赛。”少女有点无语。
“我是来”少女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后面的语速开始不自觉地加快。“师傅说你对琴曲领悟极高，又会融会贯通，今天在比赛中的火木共琴着实是我之前没有思量到的。”
“请问关同砚，有没有尝试过水木或者水火共琴呢？”
“啊？水木的话，是指我和你一起弹琴吗？”少年现在整个人是懵的。
“无礼！”少女嗔怒，转身直接离去，“早知道就不和师傅请示来见这个登徒子了！”
关飞虎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就痴痴地看着少女转身离去，走过那棵路尽头的桃花树后，转入另一条路，纤细的身影便再也看不到了。
关飞虎过了好久才缓过来，一边想着回去就拿把斧子把那棵碍事的桃花树给砍了，一边才反应过来的确是自己说错话，急忙扇了自己几个嘴巴，懊恼不堪。
回到家，闷闷不乐，连晚饭都没怎么吃。关一川看在眼里，笑而不语，忙活自己的去了。关飞虎泄愤一样把几根柴火劈开，填到火炉里，躺在床上，想起怀里还有那个少女转交的李羽师叔的书卷，忙拿出打开。
是个很简短的曲谱，附上的词也就寥寥数行，但是越看越觉得上面的娟秀书法很是亲切，关飞虎试着伸出单手对着空气弹了两遍后，发现貌似只用一根手指也可以完整地弹出去。
李羽师叔给我这个作甚？
还有那个谜之少女和自己干的蠢事。
瞬间今天大出风头的胜利被冲到九霄云外，疑惑和懊恼瞬间占据了少年的心头。
关飞虎抓乱自己的头发也没想通，索性也不去再想，心中复习着那个奇怪的曲谱，转眼就睡去了。
从来不做梦的关飞虎今晚睡得很不舒服，梦里他看到了两棵巨大的树，甚至比云城还大，还发着耀眼的光。
树下似乎有两个人，但飞虎看得并不真切，就觉得身处的地方十分滚烫，根本抗不住的那种滚烫，身体似乎一点点被热风吞噬融化，在惊醒前的最后一刻，有个浑身泛着皎洁月光的女人突然出现，从光中伸出手，温柔地放在飞虎的脸颊旁。
不知道为什么，飞虎想到了那位桃花树下的少女。
第二日，关飞虎起得很早，昨晚的噩梦让自己鸡鸣的时分就醒了，帮着爹爹起来砍柴锄地后，兴冲冲地就往五方台上走去。偌大的五方台在晨曦的光下，微微泛着烟氲，关飞虎刚入座没多久，就看到柳絮云款款走来。
“早。”关飞虎首先打了招呼。
“早”柳絮云回答得很小声。
“你身体好些了”
“谢谢你”
两个人同时出声，然后尴尬地收尾。
柳絮云低着头，手指把披帛绕过来翻过去，沉默许久，最终还是女孩率先出声，“昨日谢谢你的提醒。”
“啊，我是真的不知道那曲子叫甚。”关飞虎装作很潇洒的样子，挥了挥手，但由于过于装模作样，动作有点不怎么连贯。
“关同砚曲子一遍便能过耳不忘，这个我们都知道，还是谢谢你了。”柳絮云还是低着头，她知道，自己的小脸蛋现在肯定通红。
“哈哈，还是瞒不过你！毕竟是我们的学霸！”关飞虎也不装了，“今天也要加油！我自己都心里没谱呢。”
这时候学生陆续而来，关飞虎识趣地坐到最后一排，但还是被同学簇拥着拉到了下面。
“今天关兄也要为我们木班顶住呀！”
“关兄加油！今天再来个哼哼哈嘿，三下两下搞定对面！”
“今年木班必胜！”
关飞虎嘿嘿地笑着，被捧得有点不好意思，但转念手心里都是汗，因为看到了昨日那个少女和几个水班的女生踏上五方台。
瞬间耳边的声音越发小声，整个身心，关飞虎的小小的世界，全部被那个女孩占满。
这就是爹爹说的一见钟情？关飞虎似懂非懂，也不敢往那方便去想，因为女孩突然对着自己瞪了一眼，关飞虎瞬间心凉了半截。
完蛋，那女孩果然还记着昨晚自己的无礼。
半个时辰后，李家兄妹入场，李羽似乎对李角耳语了些什么，李角笑得花枝乱颤，一边盯着关飞虎的方向。
好了，这下师傅都知道自己的丑事了。关飞虎整个人怏怏而坐。
“由于今次情况特殊，木班竟然剩了两位学生，进入次轮，故今日的赛制和昨日有些许差别，三班进行双人对战。”李宫今天的言语出奇地简短，搞得大家有点不知所措。李徵知道，因为长年不见此等情况，大哥没有稿子可以背，只能挑些重点说。
但李羽却挥起手，“三姐！大哥看不起你们！”李羽只有对兄妹之间才会如此调皮，反差巨大，一时学生有点面面相觑。
李角笑得云淡风轻，眼睛都笑得眯成一条缝，然后柔柔地回头对关飞虎和柳絮云说道，“给我往死里打。”玩蛋，师傅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火班六人，按甲乙丙分三队，水班八人，按春夏秋冬分四队，李徵李羽上来抓阄，轮空的直接对战木班。”
关飞虎和柳絮云分在了第三组，对水班一男一女，李角招手让两人坐在身边，却没有言语，让两人专心看前两场的胜负。
第一场是水班的同室操戈，双方起弦，一时间场上飞沙走石，一道道琴音划空交织，只听金戈铁马声在五方台上厮杀不停，片刻后，云消雾散，一方灵力不支败下阵来。
“听出了啥？”柳絮云在旁边有点紧张，掐住关飞虎的胳膊，关飞虎苦笑，“他们就用了同一个曲子，翻来覆去，完完全全没有投机取巧，实打实的对拼。”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柳絮云没好气地看了一眼关飞虎，自己往师傅那边靠近坐了些。
后半句关飞虎还没说，这曲子他当然已经记在心中，虽不知道怎么发动如此效果，这还要自己临场感受下或许才知道诀窍。
第二场是火班与火班之间的比拼，电光石火，拳拳到肉，那看得关飞虎一个劲地叫好，旁边柳絮云却皱着眉头，上次经关飞虎的出声提醒，才能侥幸获胜一场，这次直接对上两个人，这该如何是好？
第二场结束，关飞虎跳起来，迫不及待就往上面走，柳絮云看着李角，小手冰凉，浑身微微颤抖，李角握住柳絮云的手，“别怕，保护好自己就行，你不准再伤着了。”
柳絮云很感动，瞬间有了勇气。
“让那小子替你挨打就成。”
李角和李羽真不愧是亲姐妹，有的时候性格真的好像。
这次关飞虎的对手是水班的一对双胞兄妹，两个人都长的粉嫩玉啄，这样也好，对男人挥拳关飞虎可不会犹豫，放开手对那个哥哥招呼就行。
刚在琴后坐下，对面起便身行了礼，关飞虎忙匆忙站起来回了一个，似乎发觉了柳絮云有点紧张，关飞虎笑了笑，自我感觉特别阳光，“高山流水起！”关飞虎扔下一句话，单手夹着琴就冲了出去。
柳絮云是个好胜的女孩，瞬间领悟到了关飞虎的意思，一阵和煦的绿光在手指下弹出，瞬间包裹住了疾跑中的关飞虎。
对面兄妹不慌不忙，四手同时挑弦，两道一张高冰风的平地而起，相互交错着往关飞虎方向卷去，关飞虎眯起眼睛，在两道风中看到一丝缝隙，手中流水曲挥之而出，身形又加快了一倍，扭身钻进了风中。
水班男生曲调一变，一道风硬生生反向扭了过去，关飞虎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缝隙瞬间消失，迎头就撞个正着，一手捂着额头，身形快速后撤，侥幸没有被风卷入其中。
“好险！”关飞虎冷汗直流，柳絮云曲调乍变，阳春白雪直接幻为一道绿芒，瞬间治疗了关飞虎的伤势。
“再来！”关飞虎给柳絮云比了个手势，又一次迎着风钻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