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湛强自镇定,问:“睿王妃还知晓什么?”
  江晚宁又抿了一口面前的酒,刺激的液体让她再度苦着小脸吐了吐舌头,她支着头:
  “其实也不知道什么,只不过是听闻了一桩秘事。”
  “似乎在十多年前,北地桃县有一冯姓县令,为人刚正不阿,正气凛然。”
  “在桃县做七品县令多年政绩在朝廷上说不上多好,可在当地百姓口中却是两袖清风,颇有傲骨之风的良心父母官。”
  “因着这位冯县令看不惯官场的勾结灰暗,不愿与他人同流合污,成了当地乡绅和知府眼里的臭石头。”
  “后来旁人做了局,诬陷了这位冯县令贪污枉法。”
  “证据确凿之下,冯县令被陛下判了斩刑,全族男子不论大小全部处死,女子则被贬为奴籍,入京都为官妓。”
  “貌似这位冯县令有三个出色的孩子,两位姐姐一个弟弟,细究起来当时皆在十五岁左右的年龄。”
  “大概是冯县令平时造福百姓,当地百姓有胆大慈悲者冒险把这三个孩子用流浪乞儿给换了下来,准备改名换姓送往别处。”
  “可惜那时官差查得严,竟发现了端倪,不得已之下冯县令供出了两个女儿的下落,为唯一的儿子冯甚争取到了活下去的机会。”
  “为保证冯家的这支独苗能平安活着,冯县令要他发誓,此生不入仕,不为官,不为家族平冤。”
  “这冯甚当时信誓旦旦,绝不入仕,随着家人和好心百姓的安排,进了京都一家商户之籍,成了一名商人之子。”
  “冯甚寒窗苦读,不消一年便在同一届的学生中脱颖而出,被东宫选为太子伴读。”
  “这一伴便是小十年,期间冯甚多次想利用太子伴读身份入仕,为父翻案,却被自己曾经的誓言劝住。”
  “可惜,这仇恨在心底是不可磨灭的,冯甚想着他可以不入仕。”
  “只要待在太子身边就有机会等到太子即位,就有机会向太子提议翻案。”
  “是以,这冯县令的独子便在东宫太子身边待了下来。”
  “而他的那两个女儿呢……”
  江晚宁说着颇为怜悯的把目光投向马路对面的藏花阁招牌上:“自然是按照陛下所判的那样。”
  “被官差带到京都,终生为官妓。”
  “诶,身为女子我有时候对这世道挺无力的,同是冯县令的孩子,却因女儿身在紧要时刻被推了出去,只为换取弟弟一命。”
  “哦,还是两个女儿换得一个儿子的命。”
  “不晓得冯县令当时是怎么舍得的哟。”
  马湛双目紧闭,两行热泪滚滚而落,面上尽是痛苦神色。
  “够了!”他双手捂着脸,嘴里不断呢喃着,“够了,够了……”
  江晚宁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据说,两个女儿中的姐姐,在前年染了花柳病被人扔出了妓坊,不知所踪。”
  “现在只剩下其中的妹妹在藏花楼里苦苦支撑。”
  “女子以色侍人终将被其反噬,不知这香影姑娘还能在藏花阁撑到什么时候去啊。”
  马湛抬起红肿的眼睛,紧盯着江晚宁,眼眸里满是戒备和警惕:“睿王府是什么意思?”
  “你们是要我在东宫做你们的内应,监视太子殿下么?!”
  “还是说你们……”
  他眨眨眼,骇然的瞅着江晚宁:“你们要利用我谋害太子殿下?!”
  江晚宁摇摇头:“非也,你想的太多复杂也太多简单了些。”
  “第一,睿王府实力雄厚,要想监视太子不需要你这位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文人。”
  “第二,你以为谋害太子是件容易的事么,饶是你是太子身边呆得最久的伴读,他也不是对你全然的信任,你是没有机会下手的。”
  马湛顿了顿,他知道江晚宁说的都是真的。
  他心里很明白,太子谢烨之所以对他还算重视,其中重要原因是他不入仕。
  还有是因为他的背景是商家,没有朝廷背景,不会站位也就不会对太子产生威胁。
  同样的,也不会对太子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那你是要……”
  江晚宁笑盈盈道:“你应该听说了,我善医,最近半年我在京都城里买了不少医馆。”
  “这些都需要人打理,需要会医术的大夫坐镇。”
  “这男大夫好寻,女医是打着灯笼也难找,我在听说冯县令的故事时,听闻他对儿女的培养极为重视。”
  “儿子主要读书参加科举,两个女儿则都是送去了医馆,由老大夫亲身教授了医术的。”
  “虽说这过了有些年头,香影姑娘的医术还记得多少不可知,但她毕竟有底子,捡起来要比平白带个普通人要容易得多。”
  “所以我抱着为自己医馆寻大夫的目的,想把香影姑娘给救出来,马湛先生觉得可行?”
  马湛侧着头,满眼的不相信。
  他不相信江晚宁会仅仅因为缺少女医而去救香影出风尘。
  若是那样,江晚宁就不会过来找他了。
  “睿王妃觉得能行,那便可以。”马湛道,“只是我怕香影她…不会轻易跟你走。”
  江晚宁眼睛亮了,“诶,果真是亲人,你当真了解她。”
  “昨日我去赎她便被赶出来了。”
  她唉声叹气的摇摇头:“只怕这香影姑娘对当年父母的安排心有怨气,想用惩罚自己一生的方式来向父母报复。”
  “也向她的那个弟弟报复,让他心里内疚自责一辈子哦。”
  马湛低着头没有说话,半晌重重点头:“她做到了,这些年我确实愧疚不已。”
  “但我一定会熬出头的,等太子即位了我便求他为父亲翻案,平了她身上的奴籍,把她光明正大接出来的!”
  江晚宁冷笑一声:“你准备用多少年熬出头?”
  “又准备用多少年翻案?”
  “仅在太子伴读这一个事上你都已经用了小十年,你还要再等他即位?”
  “我给你说,据我对陛下身体的了解,陛下再活个十年是没问题的。”
  “陛下不死或者不禅位,太子是不可能即位的。”
  “所以你要香影再待在藏花阁十年?!”
  “或者你要怂恿太子弑父篡位?!”
  马湛悚然一惊:“睿王妃慎言!”
  “我说的是事实。”江晚宁道,“再者说,你凭什么以为太子即位了就会帮你翻旧案平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