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岁拿到安排表翻了一下,发现他前几天的戏份都比较少,一天可能就拍个两三场。大概是卢常山特意关照过了,担心他状态不能及时地调整过来,所以前期留了足够的磨合时间。
  卢常山执导时有着很独特的风格,往往跟他合作的演员要么叫苦连天、此后听到他的名字就避之若浼;要么就是一拍即合,之后甚至会二搭三搭,成为镜头熟客……总之评价非常极端化。
  追根究底,是卢导拍摄时比较自由,比起太多剧本上条条框框拘束在文字里的‘表情’,他更希望看到演员自身的演绎,毕竟表演是从人出发的。
  他喜欢调.教、开发演员的潜力。
  也是因为这个,他在很早的时候,就看中了周岁,周岁的演技虽然拙劣,但却又能透露出一丝真率和自然。
  自然这两个词,在大多数的演员身上,似乎是越来越少的。
  就连盛明寒也是如此,在他的表演中更多的也是匠心,是多年来自然而然拿捏出来的一套演绎系统和模板,这点,绝大多数的演员都是如此。
  像一些‘劳模’演员,每年可能要接十部戏甚至更多,每个角色都这样沉浸式体验,
  返璞归真,真正想做到是很难的。
  在看完试镜之后,卢常山心中的想法坚定了一些。
  周岁是典型的体验派,并不是说他完全不适合方法,而是他在沉浸式代入角色后,反而能带来更多的惊喜。在这点上,盛明寒给他的帮助很多。
  这下,卢常山不禁庆幸,当初眼疾手快把这两个人都定了下来,眼下盛明寒有时间,可以帮他多‘带带孩子’。
  为了节约成本,剧组通常会把场景重复的戏排在同一时间里,可能上午女配还在拍游园群戏、下午就领了便当。
  这种情况已经屡见不鲜了。
  周岁进组后的第一场戏,是梁原破案有功,被陛下直接调任到大理寺,从而导致了朝中局势变动,太子倒台失势,其他人也是栗栗自危。而原本无人关注、渺小弱势的七皇子却逐渐进入到了皇帝的视野,加入了这盘棋局。
  梁原为此产生了动摇,怀疑自己是否被人利用了,而且那个人还是一路以来互相扶持、他最为亲密的好友。
  因此,当楚宴送他出西华门时,在这个天将黑未黑、灯摇影斜的时刻,两个人走在长长的青石砖阶上,梁原冲动下跟他进行了第一次试探和交锋。
  这段走位他们已经彩排过好几遍了,副导的想法是从侧面切入、拍摄半身景,打光时正好让梁原站在光面、楚宴站在阴面,这样敌对的暗示感更足。
  但卢常山仔细考虑了很久,还是更有意于拍摄一个长镜头,镜头由远及近推到两人的背后。这段谈话就一直拍摄两个人的背影,对话时镜头刻画他们的侧脸,嘴唇抖动的幅度,只在最后快要结束时,再补一个近景特写。
  两位导演争执了很久都没下一个定论,最后又和主演们商量了一番,讨论出来大家都偏向于卢导的方案,这样镜头更有张力。
  但唯一的问题是,这是周岁进组后的第一场戏,还是一场长达四五分钟的长镜头,虽然不拍摄面部情绪可以极大地削减表演难度,但是同时对肢体表达以及台词功底都是不小的考验。
  周岁答应后,反而是卢常山有些犹豫不决。最后还是盛明寒担心再耽误下去阳光不足会没办法拍摄,大家才开始了第一次的尝试。
  拍摄场地除了工作人员全部清空,戴着鸭舌帽的场记打板喊道:“望长安第四场第一镜,action!”
  “此次太子失势,你是最大功臣。”
  镜头缓缓抬起,从阴暗的青石砖逐渐上移,落在了两抹挺拔的身影上。
  梁原戴着一顶官帽、身穿深蓝色的官服,脚步沉稳。他身量在常人之中算是比较高大的,时常会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力。
  反观七皇子身材清瘦、姿容i丽,虽然身穿一身紫色贵服,却不见一丝攻击性。
  他平日里待人接物时总是温润平和的,颇有君子之风。也是因此,他总是容易被人欺负,在他的几个兄弟里头也说不上什么话。
  梁原每每看到,心中虽然恨铁不成钢,但想起他的为人,又生出一股要为他鸣不平的胆气,也愿意与他交心。
  从前他是这样觉得的。
  但是今日,他并肩站在楚宴身旁,却总是隐隐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
  偏偏这气息就来源于他最信任的同伴、挚友,像是这青石砖的影子,太阳还未完全落下,就已经隐隐蛰伏其中。
  “此系太子之过,非我之功。”
  梁原脚步没有停顿,神色如常,只是和平时相比,稍显缄默。
  他会这么说,楚宴一点都不意外,“你不必自谦,今日父皇将你破格调入大理寺中,已经说明了对你的欣赏,他日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梁原正要开口,楚宴似乎是知道他要说些什么,已经道:“我知道你不喜名利,只是我想,这官场中恐怕没有比这一处更适合你秉公断案的地方了,如今,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梁原闻言,便不再反驳。
  “只是我有一言,还望梁兄一定要听进去。”楚宴声线柔和,又带了些许担忧,“大理寺不比普通府衙,其中关系交错盘杂,不知暗藏了多少燕王的眼线,你行事不可再像从前那样鲁莽,万事一定要小心。”
  燕王便是摄政王的封号。
  谢听阁原是先皇后的亲弟弟,当年陛下十分宠爱皇后,甚至将她的弟弟破格封为藩王。彼时又正逢西北战事纷起,燕王便主动请缨,只花了两年就平定了祸乱,被举国上下奉为镇国将军。
  此后,拿到兵权的逐步渗透朝野,再加上皇后病逝后,皇帝也力不从心,才发展到如今燕王摄政的局面。
  梁原闻言,眉头皱起,“你一向不过问朝政,怎么会知道这些?”
  楚宴还未答话,耳边忽然响起一道严厉的‘卡’。
  两人脚步一顿,同时折回身来,周岁脸上还带着些许忐忑。
  第一场就被喊卡,无形中对他施加的压力肯定是巨大的。
  他下意识地看了眼监视器后面坐着的盛明寒,对方摇了摇头,神色倒并不是很严肃。
  果然,卢常山拿着大喇叭就过来了,微皱着眉道:“你情绪不太对,再调整一下。”
  说的内容大家都很熟悉,但目光的方向却是看向了丁程。
  周岁愣了愣。
  别说他,就连丁程也没想到和周岁搭的第一场戏竟然是自己先掉了链子,顿时有些尴尬,“是……是。”
  这不是他的第一场戏,之前的几场卢常山都很简单地过了,再加上这段是拍背影,丁程情绪也就比较放松,一下子被导演批评,压力瞬间就上来了。
  但更多的还是无措。
  说他情绪不对,要调整……
  怎么调整啊?
  他一脸无助和忐忑,下意识地看向了这场戏的搭档。
  周岁摸了摸鼻子,其实他也不太确定,但是他接收到了丁程的求助信号,就不好意思继续保持沉默了。
  “是不是情绪有点太直白了?”他试探地说,“就最后那句。”
  卢常山闻言,目光转而落到他身上,不置可否地道:“怎么说?”
  “嗯……”周岁想了想,“我没有太深入了解梁原这个角色,但如果是我,好朋友说了一番告诫我的真心话,我应该会很感动吧?”
  顾及到丁程的面子,他说得真的很含蓄了。
  其实刚才对戏的时候,周岁就有一点懵,因为楚宴说完那番话后,是很希望得到梁原的正面反馈的,尤其是对他这种比较吝啬的人来说,这种偶尔的袒.露实属难得。
  但是梁原刚才的那句话,却像是在逼问质问他,一下子把情绪拉了上去,明明是暗流涌动的地方却处理成了明面的争吵。但这两个人都是聪明人,聪明人是不会将问题彻底放在台面上争论的。
  卢常山也没想到他还能分析到这一层,看来嘴上说着没有深入了解,但私下里还是好好做过功课的。
  他赞许地点了点头,“你进步很大。”
  周岁听了,耳尖微微一热。
  ……这些,其实都是他之前犯过的错误。
  放假在家的时候,是盛明寒陪他一遍遍地对戏,不厌其烦地纠正、打磨每个小细节,周岁又加入了自己的理解,才能成功演绎出来现在这一版。
  没想到,竟然被卢导认可了。
  他羞涩的同时,又有种暗暗的高兴,就感觉自己认认真真备考了很久,最后终于交上了一份满意的答卷。
  一旁的盛明寒挑了挑眉。
  卢常山夸完他,也不忘给丁程讲戏,“楚宴待人温和,但却很少袒露心声,防备心很重。梁原听到这番话时应该是很惊讶的,感动于楚宴愿意跟他交心,但仔细品味又觉得心情复杂……”
  如果楚宴说的这番话是真的,就表明了他确实并不像他表露的那样淡泊名利,相反,他也很关注朝中大事。
  但如果这番话是假的――
  就说明楚宴别有目的。
  他是故意说给梁原听的。
  梁原的那句试探,应该是不动声色又温柔忍让,他想要知道真相,但是又耻于自己竟然会怀疑好友的用心。
  丁程恍然大悟。
  等卢导回去后,他偷偷地给周岁比了个大拇指,“小周老师,你这小半年进度可太大了啊。”
  丁程年纪比盛明寒还要大一些,是没脸喊他小周哥的,但两人又不熟,他也担心得罪了这位正当红的小生,所以说话也很谨慎,听起来反而有些奇怪。
  不过这句夸奖倒是真心的。
  他在圈内也混这么久了,对周岁的‘名声’略有耳闻,这次拍戏前他还特意看了对方成绩最好的一部电视剧,发现实在是有些惨不忍睹。
  正式开拍时,他本来是抱着要带一带对方的决心的,没想到对方进步那么大,他反而成了拖后腿的那个。
  这样一想,又有一点惭怍。
  周岁腼腆地笑了笑,“您太客气了,我也只是随口说两句……丁哥您比我大一些,以后叫我小周就好了。”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两人又闲聊了两句,场记走过来给他们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们调整好走位和状态,一切ok之后就按下了场记板。
  “action!”
  因为是长镜头,卢常山希望中间不要有剪辑,他们就从头又对了一场戏。
  等楚宴话音落下,丁程微微偏过头去,黑暗中他微微放大的瞳孔和张开的唇似乎都暗含了主人的诧异。镜头轻轻摇曳了几下,用抖动来表达主角内心的挣扎和焦虑。
  “你一向不过问朝政大事……”
  丁程的声线柔软了些许,“怎么会知道这些?”
  他的嗓音真的很轻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但楚宴还是察觉到了。
  他停下了脚步。
  楚宴转过身,留下一道侧写镜头,他的脸型在这种近乎全暗的光线下很有优势,额头饱满、鼻梁高挺,就连嘴唇和下巴的夹角也完美得像是漫画书里画出来的角度。
  夕阳在西头浅浅地挂着,昏黄光线流淌下来,却被浓重的高墙绿瓦挡在外面,只剩下一缕斜光打在青石砖上。
  但谈话中的两个人却自始至终都处在阴影之中。
  “我自幼长在那样的环境下,”楚宴望向好友,没有选择隐瞒,“总要有些自保的手段。”
  梁原听到这一句,便有些释怀了。
  他想要一个答案,楚宴给了,而且给的还很诚心。他甚至因为这意想不到的坦诚,而感到了不可名状的内疚。
  “前几日,我看到你出入燕王府中。”
  梁原说。
  这其实是洛宝眉无意中发现的,但是梁原知道不能将她牵扯进来,就谎称是自己。
  他其实只是想知道楚宴是否和燕王有牵扯,只是想问清这一句而已。但是话音落下很久,楚宴没有说话,只露出了有些痛苦的神情。
  昏暗中,他喉结紧绷地滑动,微微侧过头去,刚才还坦率的目光滑落到对方的肩上。阴影把他轮廓线上的每一次表情的微变动都捕捉得很精准,楚宴咬了咬牙。
  镜头里的张力让人惊叹。
  单看这段剪影,谁都想不到这会是周岁的演技。
  片刻后,他才缓缓说:“……我不想说。”
  话说出口时,都已经哑了声。
  梁原便明白了,这也是楚宴为求自保不得已的苦衷。在这一刻,他彻底动摇了,楚宴和燕王私下或许真的有交易,可那又怎样呢?
  这世界上有那么多身不由己的人,楚宴只是其中之一。可是他性情纯良,从未做过什么坏事,所求不过是自保而已,若他真与燕王同流合污,又怎么会与自己图谋扳倒对方呢?
  梁原一直认为,抛开动机单论行为是很可悲的,但是今天,他也险些做了自己最痛恨的那一类刽子手。
  太可耻了。
  此刻,万般情绪涌上心头,他一时冲动,上前轻轻捧住楚宴的肩。
  “以后,我不会再疑你。”
  他真心诚意地说。
  梁原作为一个六品小京官,在城门下与皇子过从亲密,很明显是逾制了。
  但楚宴没有半分不愉,他点了点头,几不可闻地道:“你知道的,我一直认你为此生知己、手足兄弟。”
  这句话的分量,已然是很重的了,若是传出去,不光梁原要人头落地,连楚宴都要革去身份,降为庶民。
  他与梁原说这些,又何尝不是一种承诺、重誓呢?
  梁原道:“我明白了。”
  随着这段对话的告终,他们走过了这段长长的青砖路,西华门的宫门大开,阳光从外面投射进来,照亮了布满阴霾的皇宫一角。
  楚宴只能送到这里了。
  梁原朝他拱了拱手,两人便做了拜别。等到上马车时,梁原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了他一眼。
  直到楚宴轻笑着点了点头,他才如释重负一样,钻进了幕帘之中。
  自始至终,楚宴都站在阴影里。
  随着马车咕噜咕噜地远去,他嘴角那抹浅淡的笑意也一点一点冷了下来。
  ……
  “卡!过。”
  反复重拍喊action的时候是很磨人的,卢常山会跟演员不断调整,现场的道具、灯光、机器轨道全部要重跑。但真正过了之后,卢常山话又很少,工作人员赶紧去忙下一场戏的准备工作,现场另一种形式地安静了下来。
  反而让人很不适应。
  喊完卡后,周岁仰着头站在原地,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后,他才舒出了一口气。
  他摸了摸身后的戏服,已经全被汗打湿了,但是他还没有完全从戏中缓过神来。
  盛明寒把外套带了过来,裹着他回到一旁休息的椅子上,助理早就把水温好了,一看到他就递了过去。
  化妆师拿了个粉饼过来,原本是想给周岁补妆的,但是看盛明寒坐在旁边,就识趣地先走开了。
  “怎么样,还好吗?”他问。
  周岁缓了缓,从精神高度紧张的状态回到现实,大概花了两分钟的时间。
  “还行。”他揉了揉微微酸痛的肩膀,低声说,“长镜头很磨人。”
  四分钟的时间,不能忘词、每个镜头特写都要尽善尽美、人物语气细节捕捉到位,对他来说实属不易。
  想到一旦被卡了重拍,丁程就要陪着他重新对四分钟的戏,他神经就紧绷着,一刻都不敢放松。
  “是很磨人,但也是一种锻炼。”盛明寒顿了顿,虽然知道现在他很需要安慰,但还是说,“刚才只是拍摄了侧写和背影,正脸时一定要注意,不要为了展现情绪而做表情。”
  周岁闻言,知道刚才盛明寒一定在关注他,连忙打起一点精神。
  “嗯嗯,我知道了。”
  “不用太紧张。”周岁戴了假发,盛明寒不能破坏造型,就只碰了碰他的耳垂,“卢常山前期不会对你太严苛,你可以慢慢进入状态,不要着急。”
  周岁的戏份主要集中在丁程和盛明寒两个人上,他在处理楚宴的亲和状态时非常顺畅,所以盛明寒也就集中在楚宴情绪爆发的时刻帮他多对了几场戏。
  可能上一场盛明寒饰演的还是谢听阁,下一场他就是梁原,中间还会夹杂着几句洛宝眉的台词,就这样一点点帮助周岁‘脱敏’。
  这样的好处是就算丁程发挥不稳定,周岁还是可以很快地找到方法、稳定地进入这场戏的情绪。
  演员么,都是这样磨出来的。
  下一场戏,是梁原和谢听阁的第一次在长街上相遇,平民时期的梁原路过谢听阁的轿子,风吹起小帘时他偶然窥见了对方的样貌。
  当时的梁原丝毫不知,擦身而过的这位官员,竟然会是权倾朝野的燕王。
  这场戏拍摄起来相对比较简单,周岁后面还有两场戏要拍,就坐在了片场看盛明寒发挥。
  其实这一场都没什么特别的,为了制造出风吹的效果,大冬天的他们还用上了鼓风机,看着就冷。
  风吹起来的那一刹那,梁原不经意抬头,看到坐在轿子中微微撑着下巴,长眉入鬓、垂眸深思的冷峻男人。
  燕王性格偏强势阴鸷,化妆师给他画的眉形也很干练果决,盛明寒头冠束起,其余黑色浓发整齐地散在背上,配着那双冷凝眸子,更显锋芒。
  周岁捧着水杯,心动了一瞬。
  真的太帅了啊啊啊。
  他好像回到了好几年前,第一次和盛明寒合作时,近距离感受到那种带着攻击性的英俊和性感。
  不光是他,现场所有女生都在花痴。
  拍完这个镜头后,卢导很不满意地啧了一声,“……就知道耍帅。”
  但镜头效果确实很好。
  卢常山很不喜欢盛明寒的表演时常带着一份公式化的‘匠心’――
  他知道哪个镜头转身停顿最好看,知道什么样的表情最符合剧本表达,所以之前合作时,他才会屡屡挑刺。
  因为他觉得,对方的潜力不应只到此,他甚至觉得盛明寒在敷衍他。但是卢常山又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匠心的表达,镜头的商业效果确实很好。
  接下来的戏都很顺利地过了。
  开头的这一周内,周岁排到的场数虽然很少,但是卡的次数却越来越多了。这并不是他表现得越来越差,而是卢常山对他的要求开始越来越高。
  周岁没有气馁,反而很高兴。
  这代表,卢导开始把他当做真正的演员一样重视了。
  尽管如此,片场的生活不算轻松,像他们主演的戏服一般都有好几套,还能收拾得干净一些,但是其他群演的为了节约成本,只能一套穿到底。但是拍戏任务又很重很累,到处跑来跑去出很多汗,有时候拍大群戏的时候,现场都是一股汗水的酸臭味。
  周岁倒是没有嫌弃,只是觉得心酸。
  他也是从这些最卑微的群演一点一点跑上来的。
  而且冬天拍外景很冷,大家的戏服下面都是套了秋衣秋裤,恨不得上十八般武艺。
  拍摄秋冬戏份的时候卢常山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拍夏天穿薄衫时就没有办法了。他们只能在里面穿一件打底衫,全身贴暖宝宝,外面再套两层戏服罩衫。为了防止说话时有雾气,嘴巴里还要喊冰,但是说台词又会很模糊。
  卢导不满意,就可能要喊卡。
  这样下来,一场戏基本上都要分很多镜头来拍,一拍完大家就立马披上羽绒服,这样还是冻得瑟瑟发抖。
  好在再过一阵就是三月,气温虽然还是低,但也不会那么磨人了。
  唯一让周岁有些遗憾的是,这段时间,他和丁程搭档最多、和洛宝眉接过台词、也在老戏骨的戏下没有怯色。
  唯独没有和盛明寒的对手戏。
  不过卢导说,等到了三月,这一整个月他们会主拍摄停燕的戏份,工作量很大。
  周岁不免开始有些期待、也有些兴奋。
  毕竟,他是‘谢听阁’亲手教出来的‘楚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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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