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寒拉着他往第一节车厢走去,走到一半时忽然想起这样不太合适,又轻轻放开了。
  跟拍大哥站在车厢前等他们,看面孔又是熟悉的老张和小赵。大概是他们骚操作太多,郑从容不放心,特意派了两个人来。
  他们正要进去,忽然被盛明寒拦住了。
  “不需要跟拍。”镜头还在拍着,他视若罔闻,“你去跟郑从容说一声,让他换个手持的,我们自己来。”
  这话要换做其他任何一个明星,都是要被骂死的。但或许就是因为盛明寒太有名了,又是不喜欢高调的个性,反而显得行为正常了起来。
  朝阳即将登空,眼下每一秒都很珍贵,他们是不可能留下来再补拍日出的。两个摄像师面面相觑,赶紧回去跟导演商量。
  郑从容听了,顿时:“……”
  有这么个逆子,真是家门不幸啊。
  但最后,他还是给了盛明寒一台手持DV。
  车厢有些矮小,周岁不算非常高,但也有179了,进去的时候还要低一低头,有些可爱。盛明寒站在他身后,摄像机诚实地录下了这一幕,完全忘记了自己进去也要弯腰的事实。
  周岁选了面对朝阳的方向,为了方便,盛明寒也跟他坐在了同一边。这还是除了坐车之外,两人第一次并排靠着。
  周岁轻手轻脚地坐下,总有种莫名的紧张。
  或许追根究底,不是因为其他的原因,是因为坐在他身边的是盛明寒。
  他们是第一节车厢,大概是盛明寒特意嘱咐过了,保洁人员把玻璃清理得很干净。尽管不是黑夜,周岁也能看清自己手指在窗户上的倒影。
  他看了眼身后,江繁坐在他们后面一节,远远的看不清楚脸,也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工作人员按下启动按钮,缆车只有上面的轨道作为支点,车厢微微晃了晃。周岁身子一歪,眼看着就要一头撞到盛明寒身上,心里顿时一紧,又愣是凭借着惊人的毅力坐正了。
  “……”
  盛明寒的手隐晦地空中停顿了片刻,又缓缓收了回去。
  他们到达流云山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泛青,地平线上空仿佛有一只电量不足的手电筒在照着,从远处把昏暗的光投射了过来。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天空逐渐褪去了青色,泛出了银白,和些许羸弱的明黄光线。
  缆车发动时,已近六点半。
  此刻,正好是D市的日出时间。
  薄如蝉翼的云层被风拂乱了形状,缓缓地向天际飘去,起初只有地平线和山脉轮廓微微透着些许颜色,很快,湖面也被染上粉紫,未被遮盖的天空开始明亮,云层的边际像是被火燎过的羊毛,毛绒绒的,泛出一片片金黄的颜色。
  周岁抓紧栏杆,打开相机,旭日从山顶处缓缓升起,像一个发光的小圆球,下一秒,光线炸开。缆车越升越高,好像要带着他们飞到山顶,融进明黄的颜色里。
  站在地面上看日出,和迎着太阳而上,两者的感受是完全不同的。
  周岁拍了很多照片,初日永远升起的那一刻是最震撼的,他感觉心脏狂跳,脸都在发麻。
  黑暗已经完全褪去,太阳亮得刺眼。
  日光透过窗户落在身上,刚刚还微凉的气温好像跟着一下子烧了起来,感受到了暖洋洋的温度。直到光芒完全散开,落在大地上时,周岁才意识到,日出结束了,其实也就刚过去几分钟。
  缆车到达山顶处稍稍停了停,转过弯,步入另一条轨道线,慢慢悠悠地载着他们又重新回到云海里。
  湖水里太阳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和天空的小光球连在一起,像一个倒挂的感叹号,云海被照耀得波光粼粼。
  周岁看了一会儿,忽然说:“之前你说你不想赢,我以为――没想到你会这么认真对待。”
  说实话,他认真得有些……
  出乎周岁的想象。
  盛明寒瞥了他一眼。
  “我确实没那么想赢,但也不想‘输’。”
  周岁还以为他说的就是表面的‘输赢’,笑了笑,“是吗,看来我并不了解你。”
  “你确实不太了解我。”他淡淡地说。
  “……”
  周岁噎了一下。
  他都快忘记被哽得说不出话是什么感觉了,没想到盛明寒突然给他来了这么一句。
  不过也是事实。
  在H市的时候,他们玩游戏的时候就看出来了,盛明寒只错了一道,周岁错了两道。从这个角度上来说,他确实不那么了解盛明寒。
  “所以适不适合很重要。”周岁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婚姻也是一个试错的过程,努力过了,才明白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盛明寒沉默了片刻。
  “那你想要什么?”
  他语气很严肃,听起来不是讽刺。
  周岁还没来得及回答,缆车停靠在岸,重力迫使车厢再次晃了晃。不过这次周岁有了经验,提前握住了一旁的扶手,没露出狼狈。
  下了缆车,宋林书扫了一眼人群,立马来找周岁聊天了,江繁拿着包跟唐逸文说了两句话,看那架势,两人也有过来的倾向。
  “……”
  盛明寒皱了皱眉。
  话题一被打断,就很难再续上。
  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周岁的好人缘。盛明寒感觉自己就像个早点摊摊主,好不容易蒸出了一屉香包子,还没来得及掀盖看看呢,旁边已经围过来了几只野猫,口水都滴到了地上,叫得人心烦。
  偏偏还赶不得、骂不得。
  盛明寒很不高兴。
  可惜周岁本人毫无危机意识。
  和他恰恰相反,周岁还挺高兴这趟旅途能认识江繁和宋林书的,如果没有他们时不时地找自己说话,那他就只能和盛明寒待在一起。
  一想到那个画面,他就有点不太好了。
  繁姐体贴热情,宋林书话唠可爱,他们都不喜欢计较和争吵,所以相处很合得来。但和盛明寒相处的时候,周岁却总是拘谨,放不开。
  其实他心里也明白,友情和爱情不同,是不能拿来比较的,但是又偏偏忍不住。大概因为这是他的第一段感情,也是第一段婚姻,却以挫败而告终,他除了难过之外,还始终心有不甘。
  害怕再受伤,所以才想要逃避、逃离。
  盛明寒安排的行程很少,从流云山回来之后,他们去泡了温泉,还做了spa,之后又去吃了D市的特色菜。好像他的绚烂和浪漫都留在昨夜的黄昏和今早的日出了,其他时候平平无奇。
  但平平无奇也有好处,现代人的身体素质基本都是亚健康,大家出来玩了好几天,虽然都还能坚持,但是累是肯定的。泡个温泉,再做个按摩开开肩,一套下来身体格外舒坦。
  吃完午餐,他们又去逛了朝圣寺三塔,录了一些旅游的感慨总结,再夸一夸D市的风土人情,结束后正好可以赶上回H市的飞机。
  节目组的机票跟他们的买在一起,前后不超过三排的距离,方便拍摄一些飞机上的花絮。这天是周末,飞机上有不少路人,看到他们个个□□大炮的,时不时地望过来,凑凑热闹。
  还有些游客认出了他们是明星,也打开相机对着他们疯狂拍拍拍,只恨现在开了飞行模式,不能第一时间发给朋友分享。
  正值晌午,早上起得又早,大家戴着眼罩都很困。正当快睡着的时候,郑从容忽然轻轻拍了拍手,把他们叫醒了。
  “干什么啊郑导。”
  “困死我了。”
  周岁也揉着眼睛坐起来,模糊的视线看到郑从容略显奸诈的笑容,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知道你们都困,所以我尽量快点说完。”
  郑从容就坐在周岁前面的位置,好在大家都比较近,说话也不会打扰到其他游客。
  “明天我们就要开始不记名投票了,相信你们也清楚流程。”郑从容说,“不过我们商量过后,决定今天晚上开一个直播,大概播一个半小时,给观众们分享一下大家这几天旅行的趣事。”
  节目组当然不会擅作主张,突击要求他们直播营业,这些都是之前商量好的,只不过时间到现在才确定。大家脸上也没什么意外。
  但很快,他慢悠悠地放出了一枚炸弹。
  “只不过呢,节目组要加一个读信环节――别误会,这封信呢,是要你们现在写的。”
  众人:“???”
  什么玩意,怎么又要写信了??
  郑从容把手里的信封派过去,“内容也不多,一句话就行。直播的时候我们会设置有抽选环节,到时候抽到谁就念谁的信。”
  “我看看,距离直播还有――五个小时。”他抬起头,扫视了一圈震惊的嘉宾,露出一个得意得逞的笑容,“我相信也确定,你们有充足的时间,可以好好完成这次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