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正浓,清冷的月光照在寒气逼人的锋刃上,寒芒一闪而过。
她本能往边上一躲,偷袭的人手的刀子已经准确无误的扎入了她刚刚躺的稻草堆。
这要是扎她身上……
余钱汗毛直立,抱着牌位掉头就跑。
身后的人紧紧的跟着她。
余钱忍不住大声喊,“好汉饶命啊,我到底得罪了谁,我道歉,饶了我小命吧!”
“要是我冒犯了您的主家,您说个数,我不光道歉,过几天我赔钱。”
身后的人不发一言,穷追不舍。
“哎呦!”
余钱太紧张了,慌不择路,被路边的石头绊倒,刚想爬起来,脚踝一疼,整个人跌倒在地上。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追击她的人越来越近。
月光洒落,随着对方靠近,余钱看清楚了对方的形象。
穿着夜行衣,蒙着脸,身材偏瘦,手臂能看到精壮的肌肉,只一打眼,余钱就知道,这是个练家子。
她跑不了了。
余钱本能往后退,一边后悔为什要选择这一个偏僻的破庙来住,还不如住城的桥洞安全。
身下的草地被她拖行,留下一道清晰的痕迹。
“至少让我死个明白,为什要杀我?”
余钱绝望大喊。
黑衣人却没打算和她说什,送她点死亡赠言,相当不厚道的抬起了手臂,刀在月光下反射著阵阵寒光。
余钱仿佛已经预见即将死亡的命运,害怕的紧紧闭上眼睛,眼眶都是无助的眼泪。
“砰!”
伴随着一声枪响,耳边传来男人的闷哼声,余钱震惊的睁开眼睛。
刚刚还嚣张残忍的杀手手的刀子已经脱手,像是猫见到了老鼠,刀都顾不上拿,就跑离了现场。
余钱看向不远处,一个高大的身影,手举著枪,随着他一步步走近,月光洒落在他身上,也让余钱逐渐看清楚了对方。
闻人绍。
“你……我……”
“嗝……”
余钱被吓的说话都不利索,还没表达清楚自己的感激之情,一个嗝儿清晰又响亮的打了出来。
然后就止不住了。
“老总,谢谢……嗝……”
谢谢还没说完,余钱想起一件事情。
这是在荒郊。
闻人绍大晚上的怎会在这?
碰巧?
她才不信。
还没弄明白,四周被火把照的亮亮的,之前和她打赌的小警员小跑着过来汇报。
“探长,人抓住了,但是……”
小警员慢慢吞吞道:“人服毒自杀了。”
“特别利索,我们根本阻拦不及,对不起,探长。”
“你是故意的。”
余钱这下彻底确定了,再联想白天的时候自己怎下手总是会被搅和,还以为是运气不好,敢情是被人跟踪了。
怪不得闻人绍这个货这容易放她走,原来是在这等著。
闻人绍弯腰拿起地上男人掉的刀子,淡淡道:“你自己想走的,我放你走,还让人保护你。”
言下之意,就是我故意的,你又能怎样?
余钱内心悲愤,刚刚的恐惧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对闻人绍的咬牙切齿,不愧是活阎王。
他杀人的时候,自己还在玩尿泥。
冷静,余钱!
他可是活阎王。
做了半天心理建设,余钱还是没忍住嘴贱了一句。
“那我要是死了呢?”
要知道刚刚他再晚一步,那刀子就把她给扎透了。
闭眼那一瞬,刀尖已经距离她不过一根手指的距离。
“死了?”
闻人绍打量刀子的同时凉薄回应,“死了就死了,这年头死个把人,不稀奇。”
靠!
余钱在内心疯狂大骂闻人绍。
“你有意见?”
“没有,没有。”
余钱含泪否认。
心中却想,没有个屁!
“这个刀子倒是别致。”
闻人绍说。
旁边小警员凑过来查看,“像是特制的。”
杀她还用特制?
余钱许是刚刚性命没了,胆子大了点,自动凑上去看,脚下被什硌了一下,她鞋底薄,感觉特别清晰,以为是块石头,一脚就要踢飞。
“别动!”
余钱的脚悬在半空中,低头看从她脚下拿东西的闻人绍。
“什?”
她颤颤巍巍苦笑着问,“老总,我脚酸,能放下了吗?”
“嗯。”
闻人绍应了声,从地上起身。
余钱忙不迭放下脚,眼睛余光落在闻人绍拿起来的东西。
是一个徽章。
上面雕刻着繁复的花纹,精美异常,金子特有的光泽落在余钱的眼格外美好。
其实,这玩意儿应该是她捡到的才对。
余钱下意识就想这说,那可是金子,值很多钱的。
“这是证物,带回去。”
不等余钱哀叹,闻人绍扫了她一眼,“跟上。”
余钱不动。
“不是说放我走吗?老总,你不会还认为是我杀的人吧!”
“你还想被杀?”
闻人绍声音冷清,面上不见任何表情。
“你被人盯上了!”
小警员听出了自家探长的不耐,催促余钱,“跟着我们,能保住你的小命。”
“我不想坐牢。”
余钱嘟囔,不知道该怎选。
这一刻,她后悔当初老头子让她学点武,她耍赖不学了。
现在她就可以特别豪横的说,老子不需要!
老子自己可以。
“行吧。”
真正的女人要勇敢的向现实低头。
然后以后找机会,一定要好好的报复回去!
一路跟着回去,余钱也看到了今晚偷袭她的人。
“这人,我见过啊。”
夜行衣上面的黑色面罩被摘下来,余钱发现这人自己见过。
闻人绍猛然回头,目光灼灼。
余钱嚅嗫著开口,“我之前在长三堂老鸨子那,瞧见过他,当时他正和老鸨说话。”
闻人绍问:“什时候的事情?”
“一个月之前。”
余钱立刻回答。
小警员不信,“一个月之前的事情,你记得这清楚?”
闻人绍又问:“你和他有纠葛?”
余钱摇头,“没有,就见过那一面。”
闻人绍不说话了,抿唇看她。
仿佛在问,既然只见过一面,也没有纠葛,为什会来杀她?
她又怎记得那清楚。
要知道,多数人前两天的事情,见过的人都不一定记得住。
更何况一个月前。
“我……”
余钱迟疑,说话犹豫。
不是她不想说,而是……
闻人绍倏然转身。
“把她送到老周那。”
“别!”
余钱着急喊出声,“我说还不行吗?”
“我,我……”
余钱闭上眼睛,咬牙开口,“我偷了他的钱袋,面有五十块大洋,还有一块金表。”
小警员和众人:“……”
闻人绍:“……”
余钱认命道:“我记性好,又很少见到钱袋子放这多钱的肥羊,这不就记得清楚了。”
“可这都过一个月了,他要找我,早找到了,何必现在来杀我。”
余钱还是想不通,自己为什会被人追杀。
“金表呢?”
闻人绍追问。
“当了。”
余钱回答,“当了五十块大洋呢,可值钱了!”
“上车!”
闻人绍不是个好相与的,余钱只能苦哈哈的认命跟上。
长三堂这个地方,余钱平素没少来。
小时候,老头子爱到这边喝花酒,还有就是顺带着还能顺走牵羊几个钱袋子,她假扮成假小子来这学手艺,看的多,听的也多。
后来老头子没了,余钱有事没事也会到这边溜达。
毕竟这个地方肥羊多,能下的起窑子的,口袋多多少少都有钱。
偷了他们,余钱还当自己劫富济贫了。
想着,车已经到了长三堂附近。
这边是一条脂粉巷,花灯亮,姐儿俏,瞧见巡捕房的车也不带怕的,几个姑娘摇晃着那细软的腰肢就靠了上来,涂着丹红豆蔻的指甲在这些巡捕前胸有一下没一下的撩拨著,那脸上的笑容仿佛就是遇到了约定三生的情郎。
“你做什!”
下一秒,小警员像是炸了毛一样的拽住了试图靠近他的姑娘,脸上泛著些许红,恼羞成怒的骂道:“巡捕房办案,识相点的走开,让你们妈妈出来!”
“哟!”
“军爷,这是怎了?怎生这大的火气。”
人未至,声先到。
被吓到的姑娘们齐齐让开,一个身着绛色盘扣旗袍的女人走出,她手中摇晃着扇子,慢慢悠悠的,一点没被巡捕房的人吓到。
一双美目眼波流转间,仅是风情。
“我们是来办案的。”
小毛挺了挺胸膛,故作镇定道。
“什案子啊,到我们长三堂来查。”
女人依然笑的从容,目光却扫过手下那些姑娘们,“还愣著做什,生意不做啦。”
那些姑娘们闻言,就要散开。
车门忽然打开。
一双漆黑的军靴率先出现,随后,闻人绍从车内出来。
老鸨那张芙蓉面立刻收敛了笑容,敛眉正经,上前一步,脸上再度挂上了笑容,只是再也没了刚刚那般放肆风情的感觉。
“闻爷,您怎来了?”
别看闻人绍比她小的多,可形式比人强,遇到比自己厉害的,那就是爷。
闻人绍这个爷,已经当了很多年了。
四周因为他的出现,噤若寒蝉。
余钱再一次见识到了闻人绍的威势。
她往后缩了缩,试图不让自己那显眼。
“余钱!”
闻人绍冷冷喊了一句,目光看向她所在。
余钱在心中叫苦不迭,可想起自己小命还在他手捏著,哪还敢躲。
“在,老总,在呢!”
一边骂自己没出息,一句话就给她吓唬倒了,一边忙不迭往外走。
顶着老鸨那探究的目光,余钱上前。
“这次来,是为了一桩杀人案。”
闻人绍说,“有事找你问话。”
他扫过众人,“找个安静的地方,或者,你现在就跟我们回去。”
老鸨自然不能走,这偌大的地方,还需要她看着呢。
十分钟后。
余钱瞧着桌子上摆放的精美糕点咽了下口水。
她真的饿了。
白天没啥收获,晚上还被追杀了一次,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
嗓子快冒烟了。
“咕噜~”
肚子不争气的喊了起来,余钱小心翼翼的朝着身边的活阎王闻人绍赔笑脸,“那个……”
“饿了。”
闻人绍收回目光,“出去等著。”
“哎。”
余钱如蒙大赦,立刻就走,盘算著到哪搞点小钱,弄点东西吃。
谁想到,小警员也跟了出来。
“探长说了,就在门口等著,乱跑就抓你回去。”
所以,她就是个看门儿的?
“给你!”
小警员出去没多久又回来了,手还拿了一个油纸包。
余钱将信将疑的接过,才发现是一包点心。
握在手,热腾腾的。
“探长让我给你买的。”
小警员一句话解释了东西的来源。
他抱着胸,很是不解的看着余钱。
看的余钱心中毛毛的,她忍不住问,“怎了?”
“我就是好奇,你有什奇特的,探长怎就非要带着你。”
她也想知道。
余钱心中腹诽,把剩下的点心揣著,正打算听屋内的动静,门豁然开了。
这是查到了?
余钱心中揣测,跟上闻人绍,小心翼翼打量着他的脸色。
闻人绍不动声色,那张过分俊美的脸绷的紧紧的。
余钱自认为功力不够,半晌,她选择放弃。
“砰砰砰!”
“来了,来了,谁啊!”
接近凌晨,当铺的门被用力拍开,店家没好气的开门。
“嘿,小余钱,你他妈不要命了是吧,也不看看这是几点钟,去去去。”
老板瞧见是余钱,更加没好气的摆手。
“老板!”
余钱挡住门,“你行行好,我着急,你把那金表拿出来,我要赎。”
“金表?”
掌柜的一听,上下看余钱,“你发财了?”
“那金表想要赎,最起码这个数!”
掌柜的伸出五根手指。
余钱猜测:“五十个大洋?”
掌柜的瞪眼,“什五十个,五百个大洋!”
“什?”
“没钱吧,没钱赶紧走,这才什时辰!”
“五百个大洋没有,你看这个怎样?”
一道冷冷的男声响起,掌柜的回头,正巧对上黑洞洞的枪口,吓得冒一身冷汗。
“闻,闻爷,您……”
“你也太黑了,掌柜的。”
余钱见有人给自己撑腰,也狐假虎威起来,吐槽道:“你们这行的我懂,赎走肯定不是原价,可翻十倍,你可真是过分了。”
掌柜一张老脸皱成了菊花,不敢吭声。
“这有一百个大洋,这是当票。”
余钱拿出闻人绍刚刚给她的钱,问掌柜,“我够厚道吧,东西呢?”
“在,在,小的这就去拿。”
掌柜连连应声,转身进屋。
然而,等了半天,也不见人出来。
小警员嘀咕,“这难找吗?”
是不太对劲。
余钱常年和这些当铺打交道,也知道一二内情,眼看掌柜不出来,脑内忽然划过一丝什,脸色难看道:
“不好,他跑了!”
“门被反锁了。”
小警员上去撞了下,没撞开,尝试了几下,回头瞧见余钱还在原地不动弹,大声骂道:“还不赶紧过来帮忙。”
余钱站在原地不动,眼珠子一转问他,“算将功补过吗?”
话落,一个人影从她身后走过。
“让开!”
“砰!”
两道声音一先一后,闻人绍一脚把门给踹开了。
“搜!”
他冷冰冰的吐出一个字。
警员们四处散开,没找到人。
余钱就站在边上看戏。
“探长,人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