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街是上次兽潮没有波及到的区域，而在城西那边，则到处都是残垣断壁。
这天早晨，齐连城传来军令，命令赤虎军前往城西废墟招募新兵。
那边的破败街道如今治安是巨大问题，那些无家可归的人，成为了盗贼，流蹿进入还完好的城东区域，影响很大。这些人已经被都城守备队斩杀无数，然而，治标不治本。
齐连城人手本就不够，加上紫云邪教的趁虚而入，导致无法治理那些盗贼流氓，这使得整个京城人心惶惶。
而募兵，是都城守备队如今最明智的选择。其一，可以解决城西的流民治安问题，其二，可以借此扩充赤虎军兵力，一举两得。
大批粮草物资和军饷运到城东都城守备队，一座空出的校场，这片校场原先的部队已经全部整编，如今这被划归为赤虎军使用。
赤虎军一共就原先的赤狐队十几号人，而今日，齐连城督军从他手下的百烈军抽出两个30人的队伍，编入赤虎军。
陈静一大早就接到命令，独自来到赤虎军的募兵处，是孙东野组织的，他命人打起募兵旗号，请来师爷记录名册，计算军饷开支，已经一个上午过去，然而没有一个人来报名。
这距离城西的废墟区域很近，陈静远远看到孙东野向他小跑过来，对他微微拱手笑道：“孙督尉。”
孙东野脸色微变，知道他是个不拘小节的人，也是拱手朗声道：“副督军，督军给咱们派了军饷和粮食，有足够招募一百号人的量。”
陈静指了指远处募兵处的士兵道：“那些兵是新调来的吗？”
孙东野道：“是的，都是百烈军的人。”
陈静眉头微皱，他已经瞧见城西的那片因为兽潮而导致的废墟了……
那到处都是灰色废墟，看来是发生了火情导致，一些新修建的屋子，全新的木质房梁，在房上用铁锤敲打钉子的工人，在黑色废墟群中很是显眼。
陈静走向那片废墟，脚下是漆黑的砖石路，可以看见一些残缺的棕色皮毛碎片，带着些风干的漆黑血肉，可以想象当初妖兽兽潮来袭，造成了多大的灾难。
城西的废墟区域当然也有完整些的建筑。有间屋子烧了一半，整个家只剩下一个墙角，在墙角躺着一家五口人，地上放着早上府库赈灾的粥棚分的一盆子冷粥，一些黑的馒头和一个装着咸菜的陶碗。
陈静见到那一家可怜人，面上毫无表情。
只见那一家人，爷爷面朝墙壁，缩躺在脏兮兮的地铺上，身边坐着蓬头垢面的奶奶，父亲不见踪影，母亲则坐在草席上，修补一双小小的布鞋，两个四五岁的小孩缩在母亲身边，睁圆的眼睛直勾勾看着陈静。
孙东野不知谁又惹了他，骂骂咧咧从远处走来，抬眸瞧一眼陈静，然后望向那一家人，满脸不屑地说道：“陈兄，你还是个菩萨心肠呢？怎？看上那小娘子了？我瞧着……”
孙东野蹲下来，朝着坐在草席上补鞋子的年轻母亲看过去，摇了摇头说：“还算标致，就可惜，是一个老娘们。”
陈静没有说话，就听到孙东野站起来低骂了一声。
原来是看见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从墙角后面走出来，手有一根铁刺，那个男人冲到这家人面前，手中铁刺指著躺在地上的爷爷威胁说：“老头，你把儿媳妇给我，我给你当儿子，怎样？”
爷爷一动不动，根本已经麻木了。
这个男人干咽了口唾沫，上去就拉起那位年轻母亲的手：“来嘛来嘛，反正都这样了，咱俩凑一对，晚上也不用挨冻了！”
“娘！”
“娘！”
两个小孩哭喊起来，年轻的母亲挣扎了一下，但是没有力气，连喊声都没有，喉咙似乎是早已哭哑。
男人死命拉扯著女人的手腕，嘴还在念念不休：“小鬼别吵，今天叔叔要和你妈睡觉！”
陈静看着，心中暗暗摇头，外在的兽潮虽然恐怖，但是还可以被击退，但内在的“兽潮”，却是无可奈何的。
而孙东野此时已经走到那个手持铁刺的男人面前，拔出长刀，又是大骂一声，手中的刀朝着男人脖子用力一甩！
“噗呲！”
那男人的头破烂一般滚飞了出去。
两个孩子被吓得翻白眼晕了过去，年轻母亲被血喷了一身，倒在地上身体抽搐，吓得尿了。
见此情景，孙东野被逗得仰天放声大笑，然后在男子倒地的尸体衣服上，把刀身两面的血都仔细擦了擦，收刀还鞘，接着又是大笑两声，好像很愉快的样子。
陈静大吃一惊，他没想到孙东野就这上去把人脑袋给切了，他指了指孙东野，一时说不出话来。忽然记起真卿师妹的爹爹柳墨说过，这个孙东野外号叫“人屠”，看来是不假。
孙东野朝陈静咧嘴一笑，露出满嘴大白牙，他走过来说：“老陈啊，我不杀他，他还要害人！”
陈静反问：“赤虎军来这募兵，不正是招这些无所事事的男人吗？你把他们杀光了，我们招谁去？”
孙东野挠挠头皮，笑说：“说的也是。”
陈静脸色很是阴沉，说道：“你杀就杀，干嘛把人家吓尿了，你……你真是作孽。”
孙东野不断嘿嘿冷笑，他指著那一家人，说：“这家人看着可怜，其实也很可恶，皇上已经打开府库取出大量军帐，在城外命人修建军寨，让这些无家可归的臭娘们住进去，她们偏偏不肯，还说自己的房子有地契，要她们走，得拿钱买她这块地……否则死也不走，陈兄以为，皇上还有钱给她？这些个臭娘们净添乱，女人啊，就是欠收拾……”
孙东野越说越起劲，陈静只能闭目长叹。
孙东野接着嘿嘿笑道：“陈兄，你昨日杀起紫云邪教的人来，比我下手狠多了，你还说我？”
陈静无法辩驳。
紫云邪教的那些人毕竟曾在他面前滥杀无辜，所以他杀起来没有心理压力。
可是眼前那个拿着铁刺的男人，他的恶却不足以使陈静直接动手杀之，最多教训他一顿。
然而孙东野却直接下杀手，那种轻描淡写的冷酷，和对生命的漠视，让他心中颇为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