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利藤四郎从窗边撤了回来,顺手扶住了一起被挡回来的秋田。
“外面被下了账，我们暂时没办法从这里离开。”
纱织被刀剑们护在身后，腰间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但脑海中的思绪却格外清晰。特意缩小了范围，并将帐的颜色变成透明，寻求最低存在感地将她们,或者应该更加准确一点，是将以她为主体的战斗力全都困在这里。
策划这件事的人乃至铃木达子本人都没有指望过能够击杀浅野纱织。
他们的目的――就是把她尽可能时间长地困在这里。
为什么？
他们是要展开什么针对高专的行动吗？
不对，要想对高专,或者想在霓虹展开什么大型的诅咒事件的话，最需要越过地一座不可撼动的高山就是五条悟本人。只要有他在，任何行动都会被他破坏掉,任何一个特级咒灵,除了两面宿傩外,出现在他面前跑地又不够快的下场就是死亡。
没人会想送死。
咒灵也一样。
所以他们想要行动就必须解决掉五条悟,或者让他暂时没有办法赶到插手那些事。而浅野纱织本人,不是她自己吹,她目前的战斗力绝对能扛得住特级，狠下心用复印面包的话,五条悟一下第一人就是她,他们俩要是长期在一起行动的话，去哪里都是螃蟹横行,没人敢动他们。
所以他们必须先把他们给分开。
如果纱织他们想走,倒也不是不行,因为她可以直接进入本丸，从本丸传送到其他地方。但现在的问题是，她不能走,不是不想走。
铃木达子的腹部逐渐膨胀，变得越来越大，大到一种非常不正常的地步。
纱织开了阴阳眼，她能看到，数十张孩子们的脸重重叠叠地笼罩在里面，他们扭曲着发出哭泣的声音，似乎在哀嚎着什么，但终究还是一点一点被灌入从铃木达子身上递过去的“养料”，然后逐渐畸形，逐渐变得越来越像山本娜。
咒灵的味道正蔓延出来。
铃木达子――她现在就是一个咒灵培养皿，像是曾经培养她的那家伙设想的那样，母亲束缚着孩子，培养着孩子，将他们通通都化作工具。
唯一的缺点可能是……他们并没有御三家的血脉，所以他们的身上的力量幅度，现在只有一二级诅咒的强度，也许在诞生后会更强大一些，但再强也不会超过高山娜。分辨的依据大概就是单独孕育和多人孕育之间的差别，参考一下一些母婴书籍就能知道。
纱织不怕他们，但要是让他们诞生，那么多数量绝对能把她拖延在这里很久，万一他们跑出去四散而逃，收拾起来就更费劲了。所以……要在他们诞生前就除掉他们。
“抱歉……”
勾玉在眼中浮现，纱织退居在刀剑身后，看着他们拔刀迎上。
可意外地……
没有任何反抗的举动。
连动手的意思都没有，铃木达子就这么笑盈盈地看着他们袭来，她搂紧怀里的女儿，温柔地绽开笑容：“浅野小姐是想杀了我吗？我死了，那些孩子也会一起死哦。”
“……”
纱织的瞳孔微微放大。
在这一刻，她看到了培养皿身后刻意显现出来的牵连着的线条，凌乱又纤细，一根一根从她身后蔓延到外面，脆弱到仿佛随手一碰就能破碎，但它们却一直在往这里输送着力量。那是□□与灵魂之间的联系，□□温养灵魂，灵魂主宰□□，关于谁先谁后的争论早已争吵了几个世纪，唯一能被人类确认的事情就是……它们是密不可分的整体，如果一部分死亡，其他的也会跟着死亡。
被塞进铃木达子肚子里的是孩子们的灵魂，一旦她被杀死，或者那根线断掉，那些孩子们也会跟着一起死亡。
这就是他们安排的留下浅野纱织的策略。
不能走不能杀，只能被死死拖延在这里，不能离开。
“为什么？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吗？”纱织指着躲在铃木达子怀里的山本娜，“就算你现在成功让她孵化成了咒灵又怎么样，你这么做，事后我绝对会除她。那些孩子也是一样，要是他们变成了咒灵，没有一个能够活下来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们？”
“你应该……是不讨厌他们的吧？”
能够真心让那么多孩子都喜欢她的人，不可能真的讨厌他们。
“我当然不讨厌他们，要是讨厌他们又怎么会想让他们在我身体中诞生呢？”铃木达子此时的肚子已经大到了一个恐怖的地步，她泰然自若地找了一个椅子坐下来，“你可以认为我是……被逼无奈，也可以认为我阴险恶毒。”
“我知道你现在和我聊天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寻找出去的办法，但我也无所谓，我在意的东西已经没有多少了。他们给我的要求就是把你拖在这里，尽可能时间长的拖延，拖延的时间越多，那些曾经害过我的人，就会死的越多。”
“复仇啊，我想了那么久却无法做到的事情，让我根本无法拒绝。更何况我要做的只是把这些喜欢的孩子变成我的而已。反正他们也不喜欢他们的父母，身边连一个会真正喜欢他们的人都没有。”
“没关系，我会成为一个好妈妈对他们的。”
“你看，他们拥有了母亲，我也成功报仇，这难道不是一件两全其美的好事吗？”
“这哪里是两全其美了？明明是你在利用他们！”毛利藤四郎攥紧了自己的本体，他最喜欢小孩子了，任何一个小孩子在他看来都是可爱的小天使，可是这个人却……
“毛利，”纱织阻止了他继续争论，“现在说这个没用。达子小姐，如果你的目标只是报仇的话，我可以替你报仇，所有曾经伤害过你做过违法事情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和我达成束缚，应该比他们要可靠的多吧？”
“你确实比他们要可靠，咒灵和诅咒师，一个比一个无情无义，随时都有可能违反规矩，但是……”铃木达子停顿了一下，惨白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你真的能做到为我复仇吗？”
纱织还没来得及回复，她就继续问了下去。
“对我动手的人，参与当初那个实验的人，操控我们试图获得更多咒胎的人，他们很多人都是你们所谓的上层。他们掌控权势，他们操控大义，他们是站在人类顶层的那一拨人，你敢对他们动手吗？你能对他们动手吗？”
“即使是五条悟，不也没有真的动手杀过他们吗？”
“死心吧，浅野纱织。”
“这不是可靠程度的问题，这是隔离在两个阵营之间的问题。”
“我不信任咒灵，可我也不信人类。”
“这注定是一道无解题。”
纱织：“……”
她陷入了长长的沉默。
她无法对铃木达子说的话发出辩驳，因为她说的本就是残忍的事实。
但是……
谁说这玩意就无解了？
“你说的都没有错，我没有办法放弃一切对那群家伙动手，但也不是不行。”她想了一下，解释道：“因为我还开了一家店，还有一家公司，靠我手下产业吃饭的人有不少，作为一个老板我不能太任性胡来，否则会让他们很困扰。但作为强者，还是有一定任性的权利的。”
“只要那些家伙打不过我，他们就没有把我怎么样的资格。”
“所以我帮你报仇也不是不行，我可以带人去套麻袋，制造各种巧合，表面上让他们看起来合情合理的死亡。虽然持续的时间可能会比较长，但全部杀掉也是可以的。”
看着眼前满脸都写着“你喜欢什么颜色麻袋”的少女，铃木达子的脑袋嗡了一下。
之前她跑过来说要帮她们报仇时那种不知所措的感觉又出现了。
“不能这样，你和咒灵定下了束缚。”
她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这样呐喊着。
但还有另一个声音在她脑袋里大声地说。
“信她一次又怎么样？之前她就帮过你们啊，你看她难道不觉得她比那些咒灵和诅咒师更加靠谱吗？信她一回，如果不行的话，反正外面的诅咒师也在杀人了，顶多就是死的人多人少的问题。”
铃木达子被自己的脑袋给说服了。
“也……也行？”
在刀剑们迷茫的注视下，她们俩头碰头地开始商量起来，大概就是纱织掏出了一个本子，然后达子开始笨拙地写，写不出来的字由她女儿山本娜代写。
错别字有点多（一个失忆一个小学不要太苛求），但勉强也能看懂。
纱织和她们达成交易之后准备离开，然后发现她还是走不了，因为帐不是铃木达子放的，放帐的那个弄得十分解释，强拆怕把铃木达子身上的线给震断了。纱织选择去本丸里走个来回过渡，直接把她和刀剑们都给运出去，至于那些孩子，要是铃木达子不伤害他们的话，等时间过去，他们就能恢复了。
至于铃木达子和山本娜……
“我很快就要死了，彻底消散的那种，娜娜会和我一起离开。”
“一次性透支了所有力量的培养皿是很快就会坏掉的，坏了之后失去束缚的工具就会作乱，为了能够一次性清理掉我们。娜娜的命运从一开始就定好了，我们是绑在一起的。”
“我死，她也会死。”
纱织他们走了。
她留下了一些画报和一些小零食，都是很受小女孩喜欢的那种。
铃木达子还和她要了一个锅子和一些红豆之类的材料，劈开了几个桌子堆砌起来煮红豆饭。
火光在眼前跳跃着，炊烟顺着飘出了窗口，女儿在身边依偎着她，小声地唱着歌。
铃木达子回想起了当时刚生下娜娜没有多久的似乎，那个时候山本高成还没有厌倦她，对孩子也还有着最基本的属于父亲的宠爱，她们很难得很难得地过上了一段幸福的生活。
没有吵闹，没有打骂，
一切都像是普通人最常见的生活那样，安稳又平静。
只是后来……
铃木达子拍了拍女儿的肩膀，看着她在画册上画老师教过的小兔子和小恐龙，顺便嘀嘀咕咕地告诉她之前在学校里经历过的一些事情。锅子里逐渐飘出了红豆的香味，平淡朴实，带着一点点幸福的味道。
会有人替她们报仇。
以后不会再受苦难，死的时候也能母女俩都在一起。
真好。
最后的最后。
吃点红豆饭，庆祝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