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冯管事驱逐姬夫人的时候,温遥清将不慎咳出的血随意抹在自己衣摆上。
  
  再次发作,带来了不只是剧痛,还有五感缺一。温遥清落下最后一句话后,背身便感到目光涣散,朦朦胧胧,脚一软险些整个人倒地不起。
  
  温遥清强撑起身体跌跌撞撞,往后院走。咳出的血一旦开始,就难抑制。毒血散落在她所行的每一步,难以承受的剧痛,让她几乎难以呻吟缓解转移。
  
  “主子。”时隔几月未见的潮汐出现,身后还跟着青原,两人欲要上前搀扶,让温遥清快些回屋内好好休息。
  
  “回去!”温遥清做拳捂著咳嗽,又是一滩毒血,“这血剧毒,没有,解药的。你们两去帮,老冯,清理,这个麻烦,用水,多冲几遍,小心,院中花草。”
  
  潮汐到底是跟着温遥清时间长,虽下意识要上前,但还是克制住。拱手道别,拉着青原离开。
  
  青原根本不是潮汐对手,极其轻易带走。到了确定温遥清听不到的地,潮汐才松开青原的手臂。
  
  “副堂主,为何主子不让我们帮她?冷霜之毒,只要不入体内便无事。明明都那痛苦,早些回去床榻上,也比一点点挪回去强。”
  
  “你知道司谷主用什才压制主子体内的毒吗?”潮汐重重叹气,“是曾经天下第一毒,嗜血。用双倍的嗜血,以毒攻毒,让两毒保持平衡的状态。主子咳出的血,含有冷霜,连她都无法保证其中有嗜血的毒素,这才是主子赶走我们的缘故。”
  
  嗜血这一毒,是人触之既倒。与冷霜这种药效快的相比,嗜血时效要长的多。中此毒倒不会像冷霜失去温度感知,但要压制冷霜只能用双倍。
  
  且温遥清每一次发作,基本就是连内力都无法调和,两毒互相较个高低。解开嗜血一毒的,是药王谷曾经的谷主,所以配备同样的解药和毒。
  
  两毒暴露在空气中,要长年累月才能失去其毒性。从温遥清身上出的毒血,要用大量的水冲刷稀释,才不会影响到人。
  
  次日早朝
  
  “告病五日?怎回事?”墨逾白接过张裕之替温遥清上交的告假文书。
  
  姬擎松主动站出,跪拜,“启禀陛下,温尚书告假臣内子有错,还请陛下恕罪。”
  
  “既是内子之错,丞相还是起身吧。”墨逾白顺手将文书收到自己袖子,“爱卿倒不如说说怎一回事,温尚书平日看得身体还是不错,怎会有夫人事?”
  
  姬擎松没因墨逾白这话起身,只跪在大殿下,“内子听闻岳丈孙辈退婚被温尚书直言气到,为父打抱不平,便赶去要说法,没想成温尚书没及时服药,这才病倒。”
  
  “与爱卿无关,既是内子之错,便惩处好了。传朕口谕,将姬丞相夫人一品诰命,降为二品,禁足三月。”墨逾白居高临下看了一眼姬擎松,不明所以。
  
  “谢陛下宽恕。”姬擎松缓缓起身,年纪越发大了,腿脚也不怎利索。
  
  卫玉通暗自撇了眼姬擎松,这人为官算是清廉正直,为父为夫还是差了。她也不知想起什,脸色骤变,借着笏板遮挡,但是难有人瞧见。
  
  “陛下,臣有事……”傅太常站出,大意无非就是催促墨逾白尽早立储,恐生旁的变故。
  
  墨逾白这两日休息好,不代表心情好,“傅太常年纪大了,朕可没有。何时立储还用得着太常通知朕?朕要是哪天死了,这皇位不是朕的兄长就是朕的幼妹,再不济便是朕的独子。太常,是觉得朕不行赶着立储站队吗?”
  
  “老臣不敢。”
  
  “谅你也没这个胆量。”墨逾白暗暗冷笑,一个个闲得没事,就会给自己找事做,“退朝。”
  
  他直接拂袖而去,懒得再看跪地的傅太常。
  
  墨凌州摩挲手中的笏板,也不再看傅太常的神色。不同寻常散朝回军营,而是跟上自己二弟。
  
  “越夜。”
  
  “兄长。”墨逾白收起那副威严做派,朝自家兄长笑得跟二愣子差不多,“是要看看子桑的告假文书吗?”
  
  “嗯,想看。”
  
  墨逾白直接屏退跟着的太监宫女,将手中文书递给墨凌州。
  
  墨凌州接过翻看,中规中矩的告病,但字不是温遥清手书。字体简洁收笔果断,半点停留的意思都没有。不过这重量……
  
  “哢嚓!”墨凌州抽出文书的一根木棍,就地敲断。本该是实心的,没想成是空心,边果真有一张纸条。
  
  “哈!兄长别这看着我,这都是温子桑的主意,跟我没什关系。”墨逾白不客气将温遥清买了,反正人也不在,不是吗?
  
  墨凌州也不想多说什,直接展开纸条。两兄弟看完,顺道被墨凌州一掌毁去。
  
  “还真是如我们所料,不过兄长有件事小弟不知当不当讲?”
  
  “何事?”
  
  “若是对上武林盟主,长兄胜算几何?”
  
  墨凌州估算了一下,“我虽与未奚相差不大,但还是略逊一筹。对上的话,也不过五五开。”
  
  综合算的话,确实如此。云商末能够轻松压制宁文相,靠的是绝对的武力,还不算上内力。墨凌州与云商末全力以赴过,双方无论武力还是内力,墨凌州难以跨越云商末的一点,便是天资。
  
  云商末天资甚高,加上后天肯苦练,自是不一般。墨凌州不比云商末天资,也不过逊色尔尔。温遥清打不过宁文相,一是年纪相差甚大,赶不上差了十五年的距离;二是内力不足,若是脱身,全盛状态下,对温遥清还是轻而易举的事。
  
  墨凌州面不改色的样子,从小就爱跟着兄长身后的墨逾白还不清楚吗。
  
  墨逾白索性直接,“兄长是在担心子桑吗?若是担心,便去瞧瞧。”
  
  “为兄并无……”
  
  “兄长,担心谁的时候总是喜欢捏着什东西。”墨逾白默默吐槽,真是不坦诚的兄长,还要做小弟的给说道。
  
  墨凌州不自觉松开紧攥手的衣服,“不是做弟弟的不地道,是兄长何时愿意问问自己的心,问它对谁牵肠挂肚。”
  
  墨凌州茫然抚上自己的心口,喃喃:“问心?问谁?”
  
  墨逾白开窍早,作为过来人的经验劝解:“是谁排在兄长心尖第一位,是谁出现时总叫兄长眼中唯有一人。兄长不如考虑清楚,再去坦诚面对自己的心。”
  
  “越夜,此番多谢。”墨凌州将文书交还,便急匆匆离去。
  
  蒋公公看着肃亲王跟火燎一般走得急,才近身,“陛下,老奴斗胆一问,这亲王殿下这般急是……”
  
  “春心萌动不自知罢了。”墨逾白乐得见难见的兴事。
  
  蒋公公下意识低估一句:“您当时对娘娘也是如此,寻先帝解惑……”
  
  “蒋公公,你呀。”墨逾白耳朵尖,听见自己的过去,警告似得盯着蒋公公。
  
  “陛下赎罪。”蒋公公知道年轻的陛下好面子,也不会真就这是罚他,但也真心实意道歉。
  
  墨逾白冷哼一声,却是傲娇的回书房办公去了。
  
  “病了?”季挽笙从一堆案卷中抬头,这几日都在忙着处理案子,索性上书暂不去朝会。
  
  吃睡都在大理寺,都没时间回府。整个人缭乱不少,眼底乌青不少。
  
  谢止归收回手,抬起丹凤眸,道:“是,小道消息说是被丞相夫人弄的。不过学生以为倒不是,温大人身体没有半点隐瞒,但还是和丞相夫人有脱不开的关系。”
  
  季挽笙道:“伯源,尸体去向有名头了吗?”
  
  宋璟盛被关的这几天,从一开始反抗,到老实回答。对谢止归而言不是什难事,不过抓了主犯,一些从犯也好撒网去抓。
  
  作为主子的宋璟盛,只知道让手底下的人把尸体全部丢去乱葬岗。手底下那帮喽啰们,有时真丢乱葬岗,有时直接半道就抛出去。再去问,一群人连个准确的话都没有。
  
  “手底下的人去找过,只有一些带着鸨母记得颜色的布料,这些还是在所谓的半道上。离上京城差了两地的一片杂草丛中探查到的,很难发现完整的尸骸。”
  
  其实,谢止归此话一出。季挽笙心底已经知晓,不是难,而是根本没有着落了。
  
  谢止归说话不会完全确定,留下几分余地,也是他做事的常态。上京城外不至于有财狼虎豹,但野狗野猫不是没有。天寒地冻的,饿极了,食腐尸也是必然的。
  
  “还在搜寻吗?”季挽笙扶额,又要在案卷上多磨些功夫。是想把宋家小子千刀万剐,已解心头恼。
  
  “是,下官回大理寺后,才收到此消息。”谢止归世家子弟出身,做事好寻规矩,跟着季挽笙身边多年还是变了不少,“下官有一提议,不知大人可愿听下官一言。”
  
  “说吧。”
  
  “用银钱调动上京城附近的闲散人员,加快搜寻。若是大理寺的人手这般查找,耽误了时机,不是好事。”
  
  季挽笙也不是没想过,但这不能保证这些人不会滥竽充数,“伯源可知人心隔肚皮,怎知这人心是黑还是红?”
  
  理是这个理,但这也是个方法,“学生知晓,不过将此银钱能调动军队,学生也不至于提出此法。”
  
  “我怎完了!”季挽笙怎忘记了温遥清,不过……
  
  谢止归看季挽笙眸光一亮,又暗淡下,不解问:“大人可是想到更好的法子?”
  
  “这病重的都闭门谢客了,伯源你说我们去递交拜帖,能让我们进去吗?”季挽笙清楚温遥清手底下有支军队,不过只有副将李海每半月入城述职,其余时间都不出军营。并且这支军队几乎不与外人打交道,除了陛下,即使是肃亲王去,也是拦在门外。
  
  这件事去找肃亲王,两者职权并无交际。肃亲王手掌握几十万大军,反之温遥清手的两万人。既是季挽笙职权有交集的对象,又是有人可做事的。
  
  “不好说。不过是要紧事,是温大人的话定不会拒之门外。”谢止归也是和温遥清打过交道的,虽说一开始确实觉得此人手段凶残,不是个好相与的,相处久了有些地方还是让他赞同的。
  
  “就此事的话,还得还两天,让冯声正帮忙递。”
  
  冯嵇关系和温遥清不一般,听闻是好几年前的老交情。就冯嵇一事,在她尚未致仕,闹得满朝皆知。事情算是较好的结束了,但还是在殿试时,收到阻挠。这背后都有温遥清的影子,不是对方出手再三,说不准真难在此见到冯嵇这般有大才的人。
  
  季挽笙对上一辈的消息可以使了如指掌,都是来自曾经位高权重的母亲那得知的。冯嵇事起时,她被指派它地,返还后,已经事了。
  
  她母亲那时将要辞官,说起此事,脸上亦是难得痛快。季家主见不惯朝堂上某些人的做派,苦于没有实证,加上陛下总在谋划些什,故意无视不管。此次的搅动,实在是看得痛快。
  
  因为她也是搅乱这趟浑水之一的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