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罗裳觉得她有些不对劲。
后来,她刚洗漱完,用过了午膳,便又上榻去歇息了。
刚躺上榻的那一刻,她骤然睁开眼,遥望榻帘上左右碰撞的珠帘,时不时发出清脆声,思绪慢慢被牵扯回到了昨夜。
……一身躯左右摇晃,大汗淋漓的画面感充斥而来……
她的嘴角一颤,“昨夜……我…贺西楼…他…”
她崩溃了,同时竟还有种想要一头撞在那朱红雕金的柱子上头的冲动。
伴随着罗裳一阵哀嚎。
云瓷慌里慌张走过来,拨开珠帘玉幕,矮身趴在她榻前,担心道:“小姐,您怎么了?别吓云瓷啊,您到底是怎么了?”
罗裳恨不得哭了,一颗眼泪挂在眼梢上,她仿若心如死灰:“云瓷,这府里可有歪脖子树?”
“歪脖子树?”云瓷楞了楞,“小姐,没有歪脖子树?您找歪脖子树作何?”
罗裳一手挽起衣袖,不知道从哪儿抽出一白布,慢慢下了榻。
那模样,怎么看都像是要找颗树把自己吊了的样子。
云瓷吓得失声尖叫,立刻飞扑过去,一把抱住罗裳的腰,哭哭啼啼:“小姐,您到底是怎么了?分明昨夜还和将军恩恩爱爱好好的,怎么今早一醒来就要找歪脖子树,您到底是遇上什么事儿了,您要是心里头不舒服,全都跟奴婢说,可千万想不开呀……”
听到恩恩爱爱四字,罗裳眉头一跳一跳。
她哪里是要把自己吊歪脖子树上,她是要把贺西楼那个浪荡子吊树上去,竟敢趁人之危!
罗裳试图推开云瓷,“你走开,我要去找贺西楼算账。”
云瓷一把鼻涕一把泪,本想要劝告一劝罗裳不要想不开做傻事,却没想到自家小姐说了这一句话,反倒纳闷了:“小姐,您找将军?”
“可是,您吊将军也不成啊!”云瓷惊讶地瞪大眼。
关键是,她想不明白,为何小姐要吊将军,分明昨夜他二人还恩恩爱爱的……
罗裳身子本就软地厉害使不上力气,被云瓷这番拉扯,不过多时就累了。
她坐在榻上,面色红润,微微喘气来:“贺西楼人呢?”
云瓷抹了抹眼泪,走上来,“小姐,将军一早便离开了,眼下必然到了城门口准备启程去边疆了。您要不,去见一见也好?”
罗裳皱眉,冷笑道:“你让我去,我怕我会控制不住吊他脖子。”
云瓷吓得小脸煞白,忙握着罗裳的手,掉眼泪,“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分明昨夜还和将军好好的,为何一觉醒来,竟说这种糊涂话。”
话音刚落,罗裳心里烦躁得厉害,便伸手推了手边的茶盏,一声清脆,白色茶盏顿时四分五裂。
后来,云瓷不敢再哭了。
罗裳又觉得身上不舒服,云瓷乖乖的拿了药膏准备给她涂抹。
那些痕迹倒也少,尤为明显的,是在脖子边上,红彤彤一个,跟被狗咬了似的。
云瓷毕竟是未经事儿的小丫头,见到这里,还是害羞的红了脸。
罗裳无奈摇头,有种被剥光了的羞愧感,嘴里喃喃着:“还不如撞梁去……”
云瓷一脸单纯的安慰她:“小姐,您许是头一回,这般莽撞所以才会疼。熟话说得好,一回生二回熟,等到将军从边疆回家,多试几次就会适应的。”
还多试几次?
云瓷,你想把老子掰弯呀!
“……”罗裳瞪大眼睛,又羞又愤,恨不能立刻将脑袋埋进被褥里头,她低声呵了一句,“莫要再提了!”
小丫头眨巴着眼,楞了下,只是露出一抹暧昧的笑来,乖乖点头。
倒也不再说了。
等到好不容易抹完药,罗裳把起衣袖时,
却发现上头却不知道何时被戴上一对翠绿色的镯子。
罗裳怔住,转了转手腕。
云瓷眼睛一亮,小声说着,“小姐,许是将军留给你的。”
谁稀罕。
还有,睡了就睡了,拍拍屁股就走了,还留俩镯子算怎么回事?
罗裳心烦意乱,便要摘掉摔在地上,可是摘到一半,她就开始腹痛。
“好痛。”罗裳捂着腚,慢吞吞坐在榻上。
“小姐,我去请大夫!”
云瓷尤为担心,搀着她上了榻上休息,随后又掩着耳目,请了大夫来瞧。
江大夫站在帷帐后来,细细把脉,随后开了方子交由云烟阁丫鬟去熬药。
走之前,江大夫颇有些不好意思的上前嘱托:“夫人,您这是过于劳累导致的,多加休息便可。”
罗裳恨不得将脸迈进被褥里头,最后勉强扯出一抹幽怨的笑来,“我知道了。江大夫慢走。”
,
贺西楼这一次拍拍屁股就走人,一走就是数月。
期间,偶尔还会派人送信回来。
可是罗裳都不愿意看,要不就是直接反手丢进暖炉里。
渐渐的,天气乍暖,东面花园里头悄然不见寒冷,颇有几颗绿色小青草露出脑袋来。
罗裳一直和齐思有书信来往。
二人联盟也是如火如荼。
这一日,和齐思在潇湘馆看戏文,他忽然提起自己的一桩亲事。
齐思思索片刻,道来:“她叫赵则柔,是当今金吾卫将军赵奕之妹。”
罗裳磕着瓜子,可是听着这个名字,总觉得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赵则柔……”
齐思点头:“嗯,现如今平乐公主的入宫伴读,模样一等才学兼备,诗书世家。”
“然后呢?”罗裳喝了一口热茶。
“可是…我与那赵姑娘只见过一面,无甚感情,也谈不上喜欢,若不是家父有意撮合……”后头的话,齐思没有说完。
罗裳也猜到他的意思:“那就是你不愿意喽。”
齐思挽着衣袖,拨弄着青质茶具,眼神有那么一刻从罗裳的脸上划过,小心翼翼地。
他:“嗯,你猜得不错。”
“那你准备怎么办?其实,若是这赵姑娘模样家世不错,你为何不试着相处?俗话说得好,日久生情,保不齐人家赵姑娘就对你情根深种了。”
闻言,齐思执起茶盏的手猛然一顿,那双温润的眸缓缓擡起,落在罗裳身上。
“罗裳,你也相信日久生情这种东西?如果是这样,那你……会不会早就对他,”
罗裳越听越不对劲,忙擡手制止:“越说越离谱,我和他是万万不可能的!”
齐思见她眼神坚定,还有些生气的样子,心里竟觉得有些莫名的喜悦。
“罗裳,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为何这般恨他?”
罗裳收回手,不假思索开口:“当然是有仇。”
那一刻,齐思淡淡松了口气,随后让苏伯拿了一盘糕点来,一面递给罗裳,“听说…他要回朝了。大概,就在这两日。”
罗裳拿着糕点刚咬了一口,听到这个消息,愣住了,“你如何知道的?”
齐思落眸,见她嘴边沾了碎屑,便觉得有趣,于是掏出手巾要给她擦。
“贺家军内,有我齐家的内线。”这句话,过于随意,就好像,齐思全然不担心罗裳的身份,也丝毫不顾及她和贺西楼还是名分上的夫妻。
果然是老奸巨猾,不要看齐思这般温润如玉谦谦有礼的世家公子,样子上看似毫无城府,实则背地里有的是防备和手段。不然,又怎能坐上侍郎位置,还独得二皇子提拔看重。
罗裳下意识地躲开,伸手接过手巾给自己擦,“不过三个月,他便启程回京,未必过早了些。”
齐思的手顿在半空,尴尬一会儿,这才记得收回。
他轻咳一声,道:“我也觉得奇怪,西厥人向来狡猾难以纠缠,这才短短三个月,贺西楼便全都治理得服服帖帖,倒也让我觉得吃惊。不过…我猜,他此番这般着急回京,为的左右不过是和太子有关的事。”
太子李平,性格敦厚温良恭谦,是皇帝和逝世的明德皇后所生长子。
记得,上一世的时候,乔兰舟也见过几次太子李平,为人倒也和传言那般谦和,奈何身子骨不好日日需要药膳调理身子,骑射不精,诗书平淡又比不上二皇子李享,总的来说算是草包储君。若不是皇帝念及明德皇后情分,早就废掉了李平的储君位。前些月,太子又于御驾前冲撞皇帝,气得皇帝当场吐血昏倒,场面一度混乱。等到皇帝悠悠转醒,说的第一句话,下的第一道旨意便是要废太子李平。幸有内侍上前劝阻,皇帝这才下令着太子去思过阁禁足。
到如今已经两个多月了。再过几日,便是明德皇后祭日,终日在明政殿修养的皇帝,终是松口,准太子李平前往拜祭明德皇后。
算一算日子,贺西楼回京那一日,刚好是明德皇后祭日的前一日。
他此次回京,为的,大抵是助太子重新博得皇帝恩宠……
“所以,依你之见,我们该如何应对?”齐思捏着一颗黑子,慢慢放在棋盘上。
罗裳定了定心绪,手执白子,似思忖片刻,最后将白子置于黑子右侧。
“我曾听闻,太子府中有一名为梅影的婢女,梅影和其他的婢女不同,有人传……这梅影和死去的明德皇后有几分肖像。”
若是找个时机,将那梅影寻来,再偷偷塞进内宫,恰巧明德皇后祭拜当日现身。
到时候,这老的和小的抢同一个女人,也算是一出好戏。
齐思转了转眼睛,反倒好奇了,“罗裳,你怎么知道太子府有一梅影姑娘?”
罗裳表现得淡定,“这洛州大街小巷,私坊酒馆,谁不知道太子当年怒发冲冠为红颜的事。他既给她不同的身份,还准许她待在身边,可偏偏身边未曾有过一个红颜知己哪怕是夫人都没有,这到底是为什么?”
只能说,梅影姑娘于他而言尤为重要。
若不是当年,“她”乔兰舟偶然碰巧遇上,这一对两情相悦的鸳鸯在雁西湖边你侬我侬的场景,她也不会这般笃定,太子李平对那女子的感情。
齐思顺着罗裳的话,说下去:“太子殿下喜欢梅影。”
罗裳点头拍了拍手,捏着一块绿豆糕,放在眼前瞧了瞧。
“只不过…有一件事,我不是很确定,这传闻毕竟是传闻,若是梅影不似传闻中的明德皇后,那该怎么办?”上一世的明德皇后早就逝世了,据说是在太子李平五岁那年。“她”乔兰舟也没见到过。
“无碍,这件事交给我就好。”齐思缓缓笑了,放下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