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玄幻小说 > 神功后嗣 > 章肆、经历再多意料之外也不能扼杀的求新心志三
  虽然陶时谨曾解释侯大海那立场不好说话,倘若冲动出口还有推陶思安向再坏处境的可能。但历年来陶韶韶跟雷素菲多番的谈论,其中一个令俩身为人母的均不容忽视的重点,属那种情况下至亲根本没可能理智得半句不吭,眼睁睁女儿任由发落。
  
  尤其因一些不如意事提早决定结束外国留学生活返港,受尽堂姐陶渺渺照顾而克服环境、跟她较亲姐陶诗诗关系密切的陶韶韶,敢言理解。
  
  起码,陶渺渺必定会死命护住女儿。那为何、感情一向极佳的丈夫侯大海偏偏不予半分反应呢。
  
  “姨丈……他没作声。”
  
  “那帮家伙怎可以这样,姐夫好歹是父亲,听他说──”
  
  “妈、是姨丈他自己在被问到时直接讲了没意见!”
  
  初时,她和雷素菲觉得丧妻之痛的余波强劲,让侯大海依然浑浑噩噩过着活,外界事情统统作出慢半拍的对应。
  
  她们很希望就这么简单的逻辑够拆解那份冷漠,假设内容不如表面看的麻木不仁,假设、父亲讲的也差不远。
  
  “明明不想见到我究竟来干什么!”
  
  那些假设险些成为了她们的真实。
  
  ──如果。陶思安头一个不在老家过的农历年,跟被陶时谨带往探望的侯大海吵的那场架,她们不曾目击的话。
  
  如果,她们亦没听说陶渺渺辞世与陶思安早年中降术昏迷危殆有关。
  
  分别沉默六个寒暑的父女,的确把个中的残酷掩盖得极尽完美。
  
  失去世界及心脏的侯大海,已经对其余的没什么所谓。再说──本来不就因为“其余的”,害陶渺渺性命不保的吗。
  
  “慢……你是指,他把姐姐的死怪在思安身上?怎会。”
  
  “亲爱的。他们真的有在隐瞒姐姐生病的原因,所以我们听的谣言或者五成可信。”
  
  “即使这样,除非中降是思安自己促成的,不然哪有好怪罪的?”
  
  “重点不在谁做了什么,重点在谁为谁死了──你能明白吗?”
  
  “但姐夫──”
  
  “雷素菲,把对象想成我和女儿。倘若有一天是我救思垂丢了命,你真的能半分不怨?”
  
  连那般敏锐的陶韶韶都花掉了以年作单位的时间去理解侯大海的行径与心境。雷素菲虽吃力搞懂原委,至今却仍然认为这念头属荒唐扭曲的范畴。
  
  岁月白驹过隙地,将伤痛推离最鲜明的严重情势。
  
  陶韶韶再仰首细看不似盛年精神开朗的侯大海。鬓边泛著无心打理的银白,松散的发型早不复追求陶渺渺时期的讲究。
  
  “韶韶,刚刚阿菲在说,南非矿石场的法律问题是你在交涉的?”
  
  “嗄?”
  
  那边厢,他们已经开展了一个无关痛痒的话题,刚巧迎接跌撞著离弃自己思潮的陶韶韶。
  
  因为这问题,双方的灵魂之窗这才正式地对上。侯大海夹杂过多与其年龄不符的沧桑萧条五官,渗著一份尚且温柔的笑意,在寻常主动的建立沟通。
  
  “啊,是的。一些权限事宜,不难搞。”
  
  “这些年似乎不少亚洲人在那边开矿,主要采的是什么,钻石吗?”
  
  “什么都有啦,姐夫。像绿宝石、坦桑石也很是热门的。”
  
  寻常得,似乎轰烈煎熬的过往并没留下痕迹。在较沉默观察以外的三人谈笑风生,尽管闲聊的内容属关心近况,陶韶韶却毫不带继续推进的意愿。
  
  她们的生活各方面的问题一直能迎刃而解,没必要劳驾长辈们专注深究。既然有这份心思和时间,何不放在更值得的谁身上呢。例如……
  
  还用得着来“例如”吗。这对象,分明衹此一人──
  
  “姐夫,你最近有见思安吗?”
  
  这生硬甚至粗鲁的话题转移甫出口,桌边的所有轻快马上被敛收干净。连雷素菲也暂且跟不上妻子的步伐,唯困惑望向岳父陶时谨求救。四人之中最年长的,在若无其事地干掉杯子的茶汤后,便扭头往该回应的当事者:
  
  “大海,说来真的好久没见了吧。老是被困在宫忙东忙西的。”
  
  “我这算是半自愿,三叔,不可讲成是困──”
  
  “既然这样,姐夫,你能挪时间出来吧、我们明天就去找思安,顺道一起?”
  
  选择了助攻的陶时谨不禁暗暗为女儿的强势吃怕。综合语调神态,那不算是客气的邀请,听着根本与威胁没两样。
  
  “不巧,我有三位事主处理,待会要准备──”
  
  “姐夫,事主向来迁就我们的时间,预早约定的也说明了没紧急性质。除非,你觉得这不值清空半天日程吧。”
  
  “韶儿,逢大海接的事主都属于棘手类型,他……”
  
  “三叔。”
  
  摇摇首,侯大海在示意长辈不必费心为其辩护。被挑衅的一方平稳温驯,他的视线直朝陶韶韶,毫不忌讳地再开腔。
  
  “其实,韶韶没错。事主们的确不急的,是我没打算近来见大妹。”不吝啬亦不犹豫,光明正大,老实还原真相,“因为上次平仔跟她闹了些矛盾,我猜,大妹这阵子应该不太愿意见我们的──衹是我和平仔而已,不包括你们。那么,我既然亲自安排了明天帮助事主,现在该张罗一下了,失陪。”
  
  缓缓逐步拆解个中的内容,耐性也清晰,趁别人消化的时间,竟熟练给自己架了座尺寸刚好的退场阶。果断布置无半分允许异议的空间,来往的落幕之快,令陶韶韶的脸庞挂着个给噎住的不甘表情。
  
  雷素菲蹙眉目睹妻子怪可怜的梗塞。虽然陶韶韶的态度欠佳理亏在先,但考虑到她的原委不过是出自替外甥女抱不平,遂呼了口气在桌下握紧对方的手悄悄安抚。
  
  陶时谨眺望侯大海的身影至拐弯终于完全被抹去了,才慢慢回神来。在这长辈的立场,早猜到了对峙的两方短期内都不会得出共识,所以他已云淡风轻把思绪分配予其他事宜:
  
  “那,大海不去,阿爸补上欢迎吗?”
  
  ***
  
  “您所打的电话暂时未能接通,请在咇一声后留言,或迟些再试,谢谢。”
  
  “……喂,吴先生。我是、红磡宁香医馆的陶思安。我衹想知道,洪爷他好不好的。抱歉,这样听来很奇怪,但──就,麻烦你有时间回复我,谢谢。”
  
  又临在一个初四的前夜。
  
  名片在手上握得有点皱了,两日内五度致电的人终于决心留言。任务甫完成便发着呆盯紧没启动的电视机黑屏,脑考究的是相隔整整三十天的风雨不改清晨。那总为一些毫不紧迫的往事惆怅的感觉,相较此刻居然让她轻松自在得多。
  
  起码,无有坐立不安的焦虑。
  
  衹怪洪义庆的印象仍新鲜实在,也由于最后的接触残存善意;若又要陶思安带着这些经历一遍已侵扰她五次的,准会顺势将前尘的影响统统唤醒。
  
  窗子外的红磡依旧传来零碎人车的吵杂。须臾,一阵风把水花泼到玻璃上。惹陶思安转头、白茶汤疑惑看向最近的街灯,才恍悟突然迎来一场大雨。
  
  水点叮叮咚咚打击铝制窗框及空调的金属,听着轻快。可惜之于必须等待的人却生出异常的烦躁。陶思安揉揉脸,放下名片一吐气自沙发起来走到神。
  
  这时期一定会放着在观音牌位前加持的大叠手抄往生咒,当儿半张不见存在。连该放置旁边的柜子上备用的七个酥油铜杯也失踪,换上一袋她新购置的苹果。
  
  下得一点不容易的这决定,还没踏出执行的首步,便被狠敲膝盖迫她要跪地投降。
  
  究竟是否不该改变的警示。
  
  抑或属另一回考验的开端?
  
  假如与惩罚有关、亦不太意外。问题在,当儿面对的足够让她退缩吗──六年后的今时今日,陶思安仍然要保守维持着这没进展的原状吗。
  
  “三叔公,我们──”
  
  “庆仔这手字,我从以前就觉得很不错看。”
  
  “洪爷……这,是太客气了。”
  
  “思安,依三叔公看来,宁香医圣你一早当之无愧。我在为有其他人认同这部分,替你高兴。”
  
  她的保守和维持再努力。
  
  时间的推进根本天天在与之唱着反调。原状及变迁总是互相纠缠,争吵完了偏偏会交融,结出新的果实。像陶思安一向的敬业精神,投放毫不在乎的客人身上良久,亦终究收回满足的反馈来。
  
  正如三叔公陶时谨所述:即使带她学习的怎么肯定其能力,别人必须感受和经验得够了,才懂个中奥妙。
  
  这么想来,物极必反也许就是变迁演化的恒常。
  
  当找得着规律、把它命名了,胸有成竹地认为能加以控制。起码,率先具备抚慰心理的作用;知道在面对的并非疑真若幻的含糊不明,一旦认清敌手与目标,最碍事的恐惧马上灰飞烟灭。
  
  然而。
  
  现实,从不被再玄妙的哲学所牵着鼻子走。别忘了,本来是人们一厢情愿要去追赶及妄想操纵世界,才引申如数家珍地自居够一言道破生死的虚弱论理。
  
  至此。相信大部分活的已因这傲慢给赏过一名为“意外”的耳光,教训适时必须谨记安然接受某些无力改写的现象。
  
  “阿爸,快走啦,不然待会耽误思安看诊了。”
  
  大前天那唐突的探访,明摆着属另一“意外”的好例子。
  
  陶思安于星期五的忙碌间与父女仨在茶楼共进八十分钟左右的午餐。
  
  不似陶念优,她跟他们并没任何难堪的往昔,但这种无予人预备的“劫持”方式,依旧让当事者内心交战。
  
  先不提三叔公这一向亦师亦友的角色,他很清楚自己的侄孙女需要许多的个人空间,所以就算主动联络了,都在从容地等待回应未曾穷追不舍。
  
  来到细姨陶韶韶跟细姨母雷素菲的做法便大相径庭了。陶思安也几乎肯定这擅闯式的邀约午饭是她们的主意,强硬、半推半就;背后偏偏有一片沉重的关怀作依据,使她无论善意抑或恶意的回绝都不能轻易搬出来搪塞。
  
  “思安,医馆候诊的人好多啊、每天也这样吗?那么忙你有没有休息够的?”
  
  “不是每天……星期五的确通常这样。平日两百个筹号其实派发不完──”
  
  “两百?!你一天最多看两百次诊吗?阿爸,以前你们没这数字吧?”
  
  “唔?我们倒没计算过。但排队是未曾见那规模啦。”
  
  陶韶韶单次发言总带两个或以上的疑惑,而且对话的节奏急促、多未等人答完整了便匆匆继续。
  
  大概在暗自回味方才目睹洪义庆的亲笔牌匾和医馆的盛况,或者加上些巧遇的往时熟客。陶时谨基本处于笑吟吟尝美点品醇茶的安静沉醉状态,甫被指名;神游物外的他,应允得煞是心不在焉。
  
  “对了、思垂不是提及过宁香早阵子见报吗?所以,因为那才开始忙的?”
  
  刚趁注意力投放三叔公的空档,陶思安吃了一口七彩炒米粉。陶韶韶却没予人哪怕半分钟喘息,便又塞下了成双的问题。
  
  “唉,你们人手还理想吗?反正思垂这阵子半休假,叫她一周帮轻两天吧?”
  
  她们的每趟见面均相隔太久。陶思安也惯例不怎保持彼此的联络,导致爱操心的细姨积累了超出负荷的话题。
  
  之于表姐陶思垂,陶韶韶更多出一层长辈的距离。让自知各方面理亏的她,衹好在被这般的“突击”时,乖乖努力偿还那些热切的关怀。
  
  虽然为求流畅陶思安放弃坦白实情及懒得解释细节。
  
  “不、人手够的。不用麻烦表姐了。”
  
  “思安,我们──”
  
  “韶儿,让思安吃饱了才讲吧。”
  
  幸而在场的陶时谨仍有意识作声解救自己的侄孙女。
  
  在颇为劳碌地争相结账的情况下,午餐划上了句号。把陶思安送返医馆的三人,并没打算立刻离开,因为之后约定七点半在佐敦的一顿晚饭,根本远远未及起程的时间。加诸陶时谨在下午的轮诊队伍中被几位老街坊叫住,遂干脆搬把坐近聊天。
  
  得悉自己给正式放行、回归工作怀抱的陶思安,悄悄地松一口气。
  
  ──她想,那该属当日最出乎意料的状况了。
  
  无奈,在上天喜欢跟谁开玩笑的时候,并没“最”这适可而止的概念。所以,“更”甚的事态已于对面街道,蹒跚朝着宁香迈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