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玄幻小说 > 神功后嗣 > 章贰、那跟日常走着陌路的亲属们二
  不置是否的沉默变相肯定了那连串推敲。尽管黄玉盈出口拆穿陶思安,却没去望她的脸要人彻底地难堪下去。须臾,转移拍拍那肩膀,示意来者开步离去。
  
  
  “咯,这月的不收便是不收了。下月要给,那也必须‘合理’我才收下,听好没。”
  
  
  一路把人赶到后门外,教对方带着罕见的不知所措回眸,换来这长辈自满地咯咯乐得像孩子。明了那双白茶色仍蕴涵千言万语的复杂,黄玉盈稍稍敛去笑意,把置放心内多时的诚然剖白:
  
  
  “你觉得红姨能够帮忙,已是值上千金,懂吗?”
  
  
  陶思安乖乖的走出巷子,就是没干脆地远离了街道。回头犹豫眺望那扇半敞开的后门,她很容易便牵动那约三个寒暑前的停电情境。
  
  
  “你在……说什么。”
  
  
  “你的孙子,来求助。”因刚刚的一闹,似乎消耗过剩,她遂蹲下拉近跟灵体的距离,为着接收更多的资讯,“他……没有吃的也没穿的。”
  
  
  “小姐,我的孙子已经去世五年,为何等今时今日才找来?”
  
  
  “……我刚才说了,他没吃没穿的。而且非‘今时今日’,在一段时间了。但逢农历七月才有力气让你‘知道’。”翻了翻眼睛,凭着街外的光线辨识到对方的轮廓,“不信,我能给你见一见。”
  
  
  当儿的陶思安衹是希望赶快搞定了,趁早去烧街衣。皆因她十分肯定期间会遇上别的寻救对象,急着出发,所以才依靠施法加速。
  
  
  “怎……?”
  
  
  掏出手提电话,让拍照的闪光灯长亮,陶思安朝她招手,“来这边。抱歉,得点个火,我会小心。”
  
  
  这周遭的全是纸制品,陶思安先挪移太危险的东西,才压下打火机亮了根被红绳束紧的黑纸卷。
  
  
  甜腻的幽沉在她吹出一口烟时扑鼻而来,那浓得呛喉的味道让普通人头昏脑胀、陶思安知道没修法的不宜吸收固魂香,待分量足够,她马上就撚掉。
  
  
  “心念故人在眼前,求天请地来垂怜;昙花一现半炷香,满完生时愿未央。”
  
  
  符一旦在她的额上画完,她便知道了陶思安在此蹲下来的原因。
  
  
  再见逝者的刹那会泪痕满脸了并不意外,意外在当事人不拖拉的果断,询问该做些什么才谓对孙子最好的务实态度、急遽地立刻便要行动。
  
  
  “供他点吃的再给穿的。然后带到旧围观音庙的陈师傅那,让他听经至能度化为止。”
  
  
  “如何带,我就这样去他会跟着吗?”
  
  
  “你要先为他折带送的纸莲花。到时候我会帮他坐上去。”
  
  
  就是归功这次使用的莲花。
  
  
  有念经习惯的黄玉盈大概是悟性深,所以灵魂纯净稳固。陶思安光拿着莲花,便清楚感受到非出自修法者手上却力量满满的难得。
  
  
  为着排除由于给孙子做的才有这般效果的或然性,陶思安特地再请她折一朵相同的。达到效果的一瞬,她走捷径的如意算盘便打响了。
  
  
  “唷,陶医师!”
  
  
  刚含着烟想点燃,隔着车路的谁朝这打招呼,那是一家她也颇常光顾的粥店东主的小儿子。认出了人,陶思安遂礼尚往来地举手回应。
  
  
  市区果然是绝大部分时段都看得见络绎不绝的街坊。而且陶思安发现待在红磡越久,越是多开始时连看都不看自己的,渐渐打起招呼来。
  
  
  想到这,她好像有点理解那会儿陈大锦说“守望相助、唇亡齿寒”的非血亲关系。由于生活的地方太小,被迫着走近的大伙儿若要舒畅,唯有不明文地分工合作。
  
  
  日子长了,她也不是不能习惯下来,亦没想像的讨厌或觉得隐私受侵犯之类。与家眷那种硬塞来的不合时关心相比,社区内的人们居然还懂避重就轻这点煞是荒诞。不过,便是该原因令陶思安能待得住吧。
  
  
  呼出一口白息,她把玩着手送不出去的红封,顺势考量究竟下月该放上多少才谓对方的“合理”标准。
  
  
  关于自己跟黄玉盈讲的做事法则。
  
  
  那并非一些座右铭般的漂亮说话,而属陶思安为不打扰同行、向来遵守着防止倒置阴阳平衡的规定。不过到了善良不猜忌的黄玉盈一双耳朵,加上投射作用,陶思安遂自然地被当作纯粹的好心人。
  
  
  尽管这长辈基本上没看错,那时候的确是陶思安促成事件发生的。无奈个中的理由,并不存在什么“纯粹”抑或“好心”,而是三个赤裸裸地迫着要紧急处理的非常状况。
  
  
  首先,她知道那灵魂徘徊已久却仍苦等著给发现。其次,灵魂的力量不足,相信再没帮助很快便消散或被吸收。
  
  
  最后是黄玉盈那落魄的模样。因长期被阴间的力场影响,已接近极限;她尚且能工作过活,平日勤奋念经的习惯真功不可没。
  
  
  自己该做的事完了,还倒头发现个捷径──论幸运、真的是属于乍看给拉了一把的黄玉盈吗?这委实当局者迷,不得看透。
  
  
  “现在……”
  
  
  刚于垃圾筒撚掉了烟,她低头留意腕表。这刻恰恰是十时正。仍没打算要回家的陶思安,开始迈步,往宁香堂暨医馆的方向前进。
  
  
  虽说是休假。
  
  
  却总也把大部分光阴寄放在此。不用看症,便回去研究古本翻译出更多的药方、阅读叔公们为她偷偷带的符法术学手抄书、清整神位打扫楼层、亲自检查毒性强的草药等。
  
  
  这几种联合一搞,她离开的时间跟平日的差不远了。
  
  
  ──宁香堂如常上班的各人,对老板于休息时出现的情景早就见怪不怪。
  
  
  老臣子们统统知道,陶思安刚离开屯门的八个月左右,没地方住的她曾睡在医馆的诊症室内;所以,他们把这依存理解成跟那段往昔的关系、她下意识把这当成了另一个家般习惯频繁出入。
  
  
  不过真相更简单明了──陶思安这长年独来独往的人,委实并没什么别的事可做。
  
  
  拿着钥匙串,夹出那条属于这唐楼梯间铁闸的,正在低头专注料理。不一会儿,她便两步并三步的走上医馆门前,再次费神解锁。
  
  
  伸手按下灯掣,却听见梯间铁闸被拉开的声音,于是退出门口察看、那来者又巧著仰首好奇令双方四目相投。
  
  
  “早晨,家姐。”
  
  
  “……呃。”
  
  
  ***
  
  
  诊症室的门也打开了,她先把挎包丢办公椅上;转头走到百子柜旁的小茶水间泡休假才喝的云南冰岛古树普洱砖,任弟弟一个大活人在左顾右盼的念念旧。
  
  
  挪个以前三叔公用的紫砂杯,陶思安倒进第二份茶后静静站了一会儿。不久,她伸手掏裤子,拆掉被拒收的红封,将内容的钞票移到外套口袋。
  
  
  甫走出茶水间,便目睹陶念平正对挂牌匾那面墙的背影。
  
  
  打从二叔公的白事,姐弟俩衹见了稀罕的三回。陶念平在学的最后一年,特别多准备正式踏入社会的功夫──陶思安想是这么想,明目张胆把自己本就自闭的事实忘得一干二净。
  
  
  上次的匆匆一别是四个月前陶念平跟朋友路过,买来蛋糕请宁香的众人吃。当时陶思安正忙着看诊,见的那下子是自二楼窗户远眺的挥手。
  
  
  现在,他人近在咫尺,终于能观察下他的变化。
  
  
  头发换了更深的色调,也修得较俐落精神。脸蛋是长不大的模样,依然带点婴儿肥,不过肩胸看着结实,肤色变黑了,户外运动应该没在偷工减料。唯那高度,明明比自己多五厘米的好像又添了一截的样子,陶思安挑挑眉、须臾,注意到他今日穿的是厚底球鞋。
  
  
  “喝吧。”
  
  
  “哦,谢了。”他那心思明显发现不了杯中的普洱是上等货色,不,他应该连见识的层面亦未达标,“这,真的是那个‘的士大王’洪义庆送的?他原来还有光顾啊?”
  
  
  “嗯。现在没有了。”
  
  
  回答时眱眱那几个醒目的大字。下一刹,陶思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塞了一卷东西进弟弟没关好的腰包内。
  
  
  “家姐,我不是小孩子了。”陶念平不用看的都知道那是什么,他放下茶杯,拢著眉把它抽出来,“这么多……!不行,收回去啦──”
  
  
  “久不见,零用。拿好。”
  
  
  “你明明开始工作后一直都帮轻我的学费、加上我本来有兼职的,而且快毕业啦。会计师可稳定了,你别老这样子。”
  
  
  “你兼职挣的才几个钱?现在什么都贵,跟朋友玩、拍拖备多点吧──不用啰嗦了,收好。”
  
  
  见他又想递回来,于是身为姐姐的果断一声令下。陶念平那像极母亲的嘴巴依然不忿地扁著,手却是乖乖把钞票顺平了放在皮包中。陶思安遂移开视线含一口茶,缓缓的再开腔:
  
  
  “怎知我在医馆?”
  
  
  “唉,你休假出门,还有哪。”听说法他应该到过凤台大厦并扑了个空,“以防你又不接电话,我就想先去医馆瞧瞧比较有效率嘛。”
  
  
  “嗯哼。所以,你特地跑来红磡是看我休假待在哪的?”
  
  
  那见外的讲法激发了陶念平的愤慨、虽然这回的他确是因被吩咐交予物件而至;呼出一口长长的浊气,他把情绪推卸旁边决定处理掉主要的才跟人慢慢抽丝剥茧。遂随即伸手,从腰包拉出一个黑色的长纸封。
  
  
  “宫中收到这个。爸说那帮人想擅自拆了,叫我拿给你。”
  
  
  接下来翻正面一瞧,那右上角有邮票,黑压压的纸质以白墨写着地址及“陶思安样”的称谓。转过去再看封口,灰哑的蜡印刻着个复杂陌生的徽章。
  
  
  “什么邪教寄给你的?依写法跟邮票应该从日本来的吧、是不是你参与的古籍交流会之类?”
  
  
  伸长脖子跟陶思安一起观察,陶念平交叠双手狐疑的挑一边眉毛盯紧姐姐,皆因知道她经常研究汉方古书翻译旧时流入日本的药方,遂又补上句相关并认真的推测。唯被她翻了个白眼信封一挥拍打脑门,那因作用力起皱的黑压压纸制品随即给丢置候诊的椅上。
  
  
  “医馆忙得要死,何来精神加入邪教。交流那些我留的会是宫中地址吗──况且,我们除了太太太太婆是从日本逃难的,陶氏哪儿跟那国家仍有瓜葛?”
  
  
  “嗯……也对。嘿,的确你们前阵子见报了该生意兴隆吧。既然貌似跟宫中有关,我百份百没兴趣啦──是了,家姐。”听闻那一唤,她抬着白茶汤的色泽投放注意力,“你明天去吗,堂舅的跌打馆开张?”
  
  
  “明天看症,下班才会到一到。堂舅知道的。”
  
  
  要问陶念平的意见,他直白觉得陶思安在回避其他到场的亲属和仗着某位混进场合的一些谁。不过,这也不能怪她,事源年前为二叔公奔丧,陶念平就亲耳接收不少内外人针对姐姐的是非。
  
  
  “好吧。”轻轻一叹,他打消了两人结伴前往的念头,“那你今天回来做什么,有忙的吗?”
  
  
  “清洁、阅读之类──”
  
  
  “──我清洁,你阅读怎样?然后吃顿午饭。”
  
  
  “你很闲吗,不用去拍拖?”
  
  
  “两年前就不用了,家姐。偶尔分点心思给你弟好不好,真是。”喃喃的摇头,那虽然是预料之内的状况,“什么开始,抹柜子那些吧、用具呢?”
  
  
  不否认连见弟弟都伴随着压力,由于在非自愿的顺势下,他总会把老家的印象带至面前。但多年来即使再自闭,她唯不曾狠心将找上门的陶念平赶走。
  
  
  亲身清理供奉观音大士及土地公的神位,上好了香,陶思安却没如先前说的阅读去。反而把自己很宝贝的盆景从诊症室搬出平时李伟塘练习写字及曾丽文排列纪录用的圆桌上,边瞄著弟弟卷起衣袖劳动的模样,边修枝叶和施肥。
  
  
  她爱好松柏系的盆景。收藏品之中,其一是较容易照料的珍珠柏;再来是两棵真杉,已经换过盆的五叶松、黑松及偶尔看中的石化桧各一。最贵的两株松,总共花了差不多两万。
  
  
  平日节俭、清心寡欲的陶思安,在这方面的洗费倒毫不吝惜。
  
  
  这叨叨啰嗦著陶念平去“拍拖”、也就是广东话指“约会”的姐姐,自己偏偏老是在独来独往。明明顶着跟母亲一样的精致双眸及父亲的匀称脸型,她却剪掉了披肩的长发,留着这随便得可以的短五年之久。
  
  
  每次见她穿着比自己所认识的、最随便的男性来得要单调的圆领汗衫,长裤和球鞋的配搭。正式场合打扮的话说起来更气人──拿最近的白事作例,大概谁都以为她至少会去备条裙子,怎料竟是懒惰地问弟弟借件西装外套就当完满。
  
  
  这么不修边幅的女性,陶念平十有八九肯定她现在没约会对象。至于延伸到“没有过”这点,他希望衹是姐姐单方面的讹言罢;虽然、失礼的讲句,他还真想像不了谁乍看这样子的她要感兴趣。
  
  
  那吝啬打扮的单调观感及毫不粉饰的倔强态势,能教异性缺乏攀谈意欲的程度真超乎想像,更大有被归为同类、不考虑发展浪漫关系的夸张效应在。
  
  
  好比陶思安本身予外界的冷眼一般,拿着抗拒亲近的原则维持彼此疏远的空间,令任何形式的接触都充斥着悉数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