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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付出代价
  
  星期天下午五点,凌安楠按照之前和沈冰约定的时间如约来到沈冰的咨询室。
  
  在咨询室里,沈冰总会刻意的搭配自己的穿着,偏向卡其色米白色浅灰色一些。一方面是和咨询室暖色调的风格搭配,避免太过突兀的颜色引起患者不适,一方面这样的颜色会让患者潜意识里更加接受自己咨询师的身份。
  
  凌安楠在沙发上坐下后,沈冰按下遥控器将窗帘拉上,制造出一个比较柔和舒适的聊天环境。
  
  沈冰细心的注意到,和两个月前凌安楠的装扮不同,凌安楠最近选择的衣物给人的感觉更加的亲切,不像两个月前,凌安楠穿着的大多都是黑色西装和黑色衬衣。
  
  像昨天在电梯里遇见的凌安楠,穿的就是灰色的定制西装配棕色皮鞋,让人感觉很是温暖。而今天凌安楠更是脱掉了正式的西装,换上了一件米白色的针织长袖,合身的黑色牛仔裤配上流行的小白鞋,不得不说和之前的形象大相径庭。
  
  似乎秦政阳的去世带给凌安楠的影响逐渐的变小,沈冰看着放松的斜靠在沙发上的凌安楠,开口说道,“两个月不见,你的状态比我想的要好上许多。”
  
  “确实,沈医生。回去英国待了一个月,和导师聊了聊,对于政阳的事情我也渐渐的看明白了。”凌安楠没有回避沈冰的问题,而是坦荡的回答道。
  
  沈冰听凌安楠主动提及自己的导师,很是诧异。一般来说有抑郁症症状的患者,很少会主动提及自己身边的人,甚至是很少会主动交流,像凌安楠这样主动敞开心扉确实很少见。
  
  “哦,那你导师是怎么说的?”沈冰反问道。
  
  “老师说,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的时候,警察要想破案其实很简单,只需要找和死者有情感纠葛或者财产纠纷的人,基本就能锁定犯罪嫌疑人了。那个时候的动机很简单,为钱为情不外如是。”
  
  “再往后,社会上涌现出一大批变态杀手,他们杀人的理由越发的荒唐,甚至是没有原因,所以犯罪学家将自己的注意力都转向对这一类人的身上。”
  
  “但是其实,这个社会上主要的杀人动机还是情杀和图财。至于政阳,老师说我应该为政阳感到开心,虽然他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但是他坚守了作为医生的底线,也阻止了这批药物的使用。至少,他的生命是有价值的。”
  
  “作为犯罪学家,很多时候我们到达现场的时候,案件基本已经都发生了,我们能做的也只是找出凶手,为死者讨回一个公道就好。”凌安楠望着手里的水杯直直的发着呆。
  
  沈冰细细的听着凌安楠的话语,虽然从表面上看起来,凌安楠的状态有很大的好转,但是沈冰总觉得,在凌安楠心里某处藏着一个秘密。沈冰斟酌了一下自己想说的话,沿着凌安楠的思路问下去,“那你觉得,你为政阳讨回公道了吗?”
  
  凌安楠没有看向沈冰,而是依旧注视着水杯,低声道:“当然,我想凶手已经付出了他应该付出的代价。”凌安楠脑中浮现起刘建明浑身无力瘫在椅子上,充满恐惧的眼神,他想刘建明应该在监狱里过的很愉快吧。
  
  沈冰觉得不对劲,按照道理来说,刘建明只是判了三年零七个月,远远弥补不了自己所犯下的谋杀的罪行,凌安楠为何说凶手已经付出代价了呢。
  
  “安楠,你能说说,你做了什么吗?”沈冰小心翼翼的试探性问道。
  
  凌安楠满不在意的看向沈冰,带有深意的笑着说:“我,我当然没做什么,我只是去监狱拜访了一下我们的这位杀人凶手,看看他在监狱过得好不好而已。”
  
  “沈医生,你知道吗,我回来之后去看过政阳了,我告诉政阳,让他安心,今后我就是秦叔叔和张阿姨的儿子,我会好好孝敬二老的。让他在天堂不要过分担心,自己好好过日子,不要再做什么白衣天使了,好好保护自己不要再受到伤害,我不在他身边没有人能再保护他了。”
  
  沈冰没有深究凌安楠的话语,自然的转换了话题,“你回来之后去看过秦叔张姨吗?我回来的匆忙还没来得及去看他们,二老身体还好吧。”
  
  “秦叔还是那样,没事的时候就下下棋,我那天和秦叔下了一下午的棋,搞得没来的及陪张姨去买菜,张姨还跟秦叔吵了一架呢。我告诉他们,短时间内我不会再走了,二老有什么事情就给我打电话。”凌安楠听到秦政阳父母的名字,想起秦叔和张姨之间有趣的争执,脸上现出了丝笑容,对于凌安楠来说,这算是他心底唯一的慰藉了。
  
  沈冰见凌安楠逐渐的放下心防,转回一开始的问题上,薄唇微启,“安楠,你不会觉得警方没有找到证据来证明刘建明谋杀,让刘建明逃过一劫很不公平吗?”
  
  凌安楠笑得有些轻蔑,“我的沈医生,你太天真了。这个世界不是每次正义都能够得到伸张的。犯下连环杀人案后逃脱法律的凶手数都数不清,如果这个世界只是依靠刻板的法律来惩治凶手,对受害人太不公平了。况且,法律的目的是什么?法律讲人权,它不只是考虑被害者的痛苦,还考虑凶手是否值得第二次机会。”
  
  “可是,法律存在的意义就是要给凶手最公正的惩罚,要这些凶手付出代价。如果不依靠法律,要依靠什么呢?”沈冰追问道。
  
  凌安楠拿起水杯喝了口水,笑着摇摇头说:“法律,公正。沈医生,你知道在中国的法律里,判决无期徒刑的那些人,最终会在监狱里面呆多久吗?”
  
  沈冰摇摇头回答说:“不知道。”确实沈冰并不知道无期徒刑到底是多久,难道不是一直到死亡吗?
  
  “二十年,你知道吗,二十年而已。在中国的监狱系统里,被判无期徒刑的犯人可以通过服刑期间的表现来争取减刑,大部分被判无期徒刑的犯人,最终的服刑时间都是十八到二十年,如果表现特别突出的话,目前最短的服刑时间是十三年。”
  
  沈冰下意识反驳道,“就是罪犯也应该有改过自新的机会吧,再说如果刑期始终一成不变,监狱又如何能够促使罪犯改过自新呢?”
  
  “沈医生,你想像一下,那些犯了故意杀人罪,强奸罪的人,因为服刑期间表现良好,就可以不断的减刑重新获得自由。你说,对于那些受害者是不是不公平,受害者的家属看见伤害他们亲人的人居然十三年后就出来了,是什么感受。”凌安楠表情阴冷的说道。
  
  咨询室本来是一个让人放松的环境,但是沈冰没想到自己居然会下意识地开始反驳凌安楠的观点,连作为咨询师最基本的中立态度都没有保持。
  
  凌安楠坐在那里,身上阴沉的气场和整个环境格格不入,就算凌安楠逐渐在服装上转变的阳光一些了,但是一提到这样的话题的时候,就仿佛身处无尽的黑暗中一样,周身没有一丝光亮。
  
  沈冰在心里默默地想着,凌安楠的问题,比自己想像中要严重得多,不只是简单的童年创伤和好友去世的悲痛,还有更深层次的东西在里面,没有被挖掘出来。
  
  沈冰并不打算继续深挖下去,她看得出,凌安楠仍然是处在一个防备的姿态中,简单的交谈当然没有问题,但是一旦触及更深层次的幻想,凌安楠就会整个人像刺猬一样蜷缩起来,整个人都充满攻击性。沈冰知道,和凌安楠建立信任关系还需要很长的时间。
  
  随意聊了聊其他的事情,一个小时的咨询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凌安楠起身和沈冰道别。
  
  “沈医生,我就先走了,晚上我答应了秦叔要回去家里吃饭,就没办法送您了。”
  
  “没关系,我有开车来,对了安楠,你确定你要一直叫我沈医生吗?”沈冰对着凌安楠打趣道,对于凌安楠这么生疏的称呼,沈冰倒是很在意,这样的叫法一点都不利于和凌安楠拉近距离,建立信任关系。
  
  凌安楠才回过神来,说道:“太生疏了是吗,那我应该叫什么?”
  
  沈冰眼波流转,想要逗逗凌安楠,“你年长我几岁,叫我小冰就好了。”
  
  “啊,这不,不太好吧。”凌安楠被沈冰的话惊到,这有点难叫出口了。
  
  欣赏完凌安楠为难的表情,沈冰眼都笑成一轮弯月了,说道:“好啦,不逗你了,叫我沈冰就好,沈医生太生疏了。你有事就快走吧,一会儿城里就堵车了。”
  
  凌安楠无奈的点点头,回到:“好的,沈冰沈医生,那我下周天再过来。”便转身出了咨询室。
  
  沈冰见凌安楠走远,渐渐收起脸上的笑容,心里想着,看来自己得去监狱一趟了,心中有一个猜想需要亲自去验证一下。
  
  此时,城市的另一端,别墅区内一个角落里,一个男人清点着自己背包中的工具。
  
  工具很是奇怪,一盒注射器,几支药瓶,几捆尼龙绳,一把喷枪,一台电脑,几根网线,一套衣服,一双崭新的球鞋,一副手套,一顶帽子,一袋饼干,一瓶水。
  
  男人静静的坐在那里,并不担心会有人发现他,因为他知道这个位置是一个绝对死角,自己研究了这么久,整个别墅区这个位置是不会被监控覆盖,也不会被别墅区保安巡逻的路线所覆盖到的位置。
  
  男人清点完所有的工具,打开饼乾和水开始慢慢的进食。他吃的很慢,咀嚼的很仔细。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渐渐的夜幕降临,藏在黑暗里,男人并不着急,他知道,今晚有人要为自己所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看着手上手表的指针有节奏的跳动,倒计著时间,最终时针指向九点的时候,他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