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如故挑起眉毛,颇有兴致地说：“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很羡慕它们？”
“怎么可能？”小白龙立马反驳，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些黑白熊：“不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还被众人称之为国宝吗，这有什么好羡慕的？”
“哦，你不羡慕。”
“那当然。”
安如故顿了顿,突然翻出自己的手机，打开直播平台，在后台找到信息,将页面展示给小白龙看：“这个榜一不是你？”
她直播间的榜一叫做“国之重宝”,打赏了近九位数。要不是偶然看见小白龙的手机,她还不知道对方在自己直播间打赏了这么多钱。
“是我。”小白龙抱着胳膊，微微抬起下巴,模样骄矜,语气轻飘飘的,仿佛不将那些钱放在眼里：“不用谢我，反正我钱多，放在那里也是积灰，顺手就给你打赏了。”
他面上不在意,其实心里在意极了,他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而是辛辛苦苦攒出来的。
他趁着渤海龙王不在,偷偷向政府兜售海底的宝石,既要赚钱,又想气死那个给他住差房子的坏蛋。
除此之外，他平时还会和政府合作，看顾济水,拿政府发的工资。又帮安如故跑腿，拿出云观的工资。
一千年前他不沾尘世，现在却一个人打三份工，累得要死要活。偶尔闲暇时间，看看安如故的直播。
一开始是看得高兴了，就打赏钱。可是打赏完之后头上有了个排行榜的头衔。他又不愿意屈居人后面，所以越打越高。
他哪里知道自己中了消费主义的陷阱，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钱包剧烈缩水，决定以后不能这么打赏了。
可是之前有个土豪说要在安如故的直播间刷到第一，很多观众跑出来呼唤他。他当时心里就很不屑，小小人类，也敢爬到他上面？！
后来，榜一的名头是稳住了，钱是一点也没有了。
虽然肉在滴血，但是小白龙面上还是不愿意露出心疼的模样，仿佛钱财对他来说是身外之物，根本不是他打三份工赚来的钱似的。
安如故神色如常：“好的，正巧有个粉丝给我推荐了南城一家小店，说味道很好。本来想逛完动物园之后，一起去吃。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算了吧。”
小白龙：“？？？”
小白龙一听，登时有些不高兴，咬着牙关说道：“我正好有点饿了，虽然是小店，也不是不可以。”
安如故见他急了，脸上带笑：“行。”
其实她没想拿小白龙的钱，小白龙涉世不深，花钱太过凶猛，她先给他存着，等到他需要了就给他。
小白龙抿了抿唇，这才高兴起来。
........
在他们聊天的时候，君君被饲养员抱起来，放在盆盆奶旁边。
饲养员摸了摸熊猫的头，笑着说道：“这么好动，是不是不喜欢吃竹子了？那就来喝盆盆奶吧，盆盆奶和竹子一样美味。”
他以为君君是不想吃竹子了，所以太无聊，导致跑去和游客献殷勤，于是将盆盆奶端给他。
君君早上已经喝了一盆，本来不该喝第二盆，但是为了安抚君君，也只能让它多喝一点。
想到此，饲养员有点无奈，他是专业饲养员，养过不少熊猫，盆盆奶主要是幼年熊猫所爱喝的奶。一般熊猫长大了之后，就没那么喜欢喝奶了。
君君这么大了，却不爱吃竹笋，恨不得一天三顿喝奶。他还没见过这么爱喝奶的熊猫呢！
君君看着装着奶白色牛奶的小盆盆，鼻腔中涌动着清新芬芳的奶香味，情不自禁吞了吞口水。
它迫不及待地把竹子往旁边一丢，急哄哄凑到盆旁边，把头埋进去，吨吨吨地喝了起来。
饲养员哭笑不得：“别急，慢点喝，这都是你的。”
他挺直腰，拍了拍酸痛的腰杆，正想去休息会，结果余光突然看见自己的手套。手套上面沾着薄薄的一层黑色痕迹，呈现不规则的形状，把他的手套都给弄脏了。
嗯？他什么时候沾上了这么脏的痕迹？
饲养员满脸茫然，左思右想也搞不明白，正准备回去收拾一下自己，余光却突然瞥见君君的黑眼圈不知何时变淡了。
饲养员：“？？？”
其他特别关注熊猫的游客一直拿着摄像机在拍，恨不得拿显微镜观察熊猫，也察觉到了端倪。
“咦，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感觉这只熊猫眼下没那么黑了？它是趁我们不备，偷偷做了个美白吗？”
“哈哈哈，可能是没那么困，所以黑眼圈消失了吧。”
大部分游客以为自己离得远所以看错了，没当回事，但是饲养员惊呆了。
他平时跟熊猫朝夕相处，明显能看得出来熊猫的黑眼圈是真的变淡了！
这时，他突然冒出诡异的猜想，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套——不会吧不会吧，难道是熊猫的黑眼圈掉色了，掉到了自己手上？
正当饲养员恍恍惚惚的时候，旁边突然传来另外一个饲养员的声音：“小刘，有人找你。”
饲养员左思右想，还是把君君抱了起来，准备找人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顺口问道：“谁找我？”
“游客。”
饲养员疑惑地说：“游客找我干什么？”
同事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你去就知道了。”
饲养员抱着熊猫直直往前走，很快来到熊猫馆中，便看见熊猫馆中站着两个大人和两个小孩。
为首的女人垂眸看着他怀里的黑白熊猫，皱着眉说道：“果然是个假熊猫。”
普通人当然不能随意进出熊猫馆，只不过安如故主动打了动物园官方电话，跟他们说熊猫有问题，这才被放行。
饲养员：“？？？”
小僵尸和人参娃娃：“？？？”
饲养员紧紧抱着熊猫，难以置信似的说：“开什么玩笑，它怎么可能是个假熊猫？”
两个小孩也惊呆了，目光紧紧地盯着熊猫，瞠目结舌，有种幻灭的感觉：“什么？它不是个熊猫？”
“它长得这么像熊猫，怎么可能不是熊猫？”
安如故让另外的饲养员接了盆水来，把熊猫放进去。
熊猫非常抗拒，双手双脚在空中挥舞，一副不配合的模样。
但是旁边的小白龙哼了声，熊猫立马哑火，只能不情不愿地任由别人给自己洗头洗脚。
众目睽睽之下，随着水流冲刷，熊猫身上的黑色部位颜色越来越淡，而盆里的水越来越黑。黑眼圈完全消失，露出圆溜溜的眼睛。
很快，长相特别标致的熊猫逐渐变成了通体雪白的熊……
虽然这只熊很好看，长得和北极熊似的，但是这不是熊猫啊！
饲养员们满脸茫然：“我靠，我是不小心把它洗坏了吗？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熊猫怎么会掉色呢？”
“都说了它是只假货。”小白龙居高临下地看着盆里那只雪白的熊，重重摇头：“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假扮熊猫，熊猫的生活有什么可羡慕的？还特地染了色，太让我无语了！”
两个小孩特地想来看熊猫，可是却看到了一只假熊猫，仿佛被欺骗了感情，顿时不高兴极了。
他们异口同声道：“骗子！”
其他饲养员纷纷朝白熊投来异样的眼神，眼眸中的情绪复杂难言，既震惊又懊恼。
熊猫之中出了一个叛徒！
他们居然还没发现！太丢脸了……
一时之间，白熊成为众矢之的，如果目光有温度的话，那么它估计会被烧死。
这只白熊见事情被拆穿，心虚极了，畏畏缩缩地挤出微笑：“……我，我听说大熊猫吃穿不愁，没有生活的烦恼，还被称为国宝，是当之无愧的动物明星，所以我一直没忍住，就偷偷给自己染了色。
我只是想混点吃喝罢了，没做坏事。”
小白龙皱着眉说道：“为了这点东西，就要把自己染色变成熊猫？你是只白熊，不是只黑白熊，你简直对不起你的种族！”
“不知道你上没上网，网上有些人为了点蝇头小利，就要改变自己的国籍，你和他们有什么区别？”
安如故和饲养员们：“……”
饲养员们本来因为白熊口吐人言很害怕，但被小白龙这么一说，尖叫声卡在喉咙里，上不来也下不去，心里复杂难言。
好像说得挺有道理，白熊确实背叛了他的种族，好逊的熊啊！
白熊听到那振聋发聩的话语，一时间悲从中来，潸然泪下道：“我也不想的呀，可是我苏醒之后，打不过山里的狮子老虎。吃不饱，睡不暖，日子简直不是熊过的。
而且所谓的动物保护团队见我是只白熊，居然把我送到冰天雪地里，让我跟什么北极熊一起生活。”
“你们遇到过呼吸都会结冰吗？我遇到过。我实力大跌，根本打不过那些北极熊，被他们打得鼻青脸肿。不仅受冷，还要挨打。”
安如故眉头微蹙，好奇地问：“你还去了北极？”
“对。”白熊呜呜直哭：“他们非说我是什么北极熊！我才不是北极熊！”
众人闻言紧紧盯着白熊，纷纷陷入沉思。
怎么看这只白熊，都像只北极熊。这只白熊真的不是在说谎吗？
安如故又问：“那你怎么回来的？”
白熊唉声叹气：“那里的科学家发现我不是北极熊，就把我送回山林里面去了。可是你们不知道，那可恨的动物保护组织路过的时候又发现了我，还想逮捕我，把我送到北极去。”
“天知道，我真的不是北极熊！”
“我想在山林里待都没办法待了，只能改头换面，给自己染个色，我这都是被逼的！”
众人：“……”
不是北极熊，却被送到北极去……这熊未免也太惨了。
小僵尸理所当然似的说：“白熊不是北极熊是什么？你不是北极熊，是什么熊啊？”
在很多人的认知里，白熊等于北极熊，小僵尸也不例外。其实棕熊之中也有白化种，白熊不等于北极熊。
白熊义愤填膺地说出自己的名号：“我明明是罴！厉害的罴！北极熊怎么比得上我？”
但是它话音刚落，大家一点反应都没有，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
白熊一时间更加伤心了，无力地瘫倒在盆里，发自肺腑地感叹：“沧海桑田，日新月异，大人，这世间怎么变成这样子了！”
小僵尸有些迷茫，下意识回头看着安如故：“姐姐，罴是什么？”
安如故沉声说道：“史记记载，轩辕乃修德振兵，治五气，蓺五种，抚万民，度四方，教熊罴貔貅貙虎，以与炎帝战于阪泉之野。”
“轩辕黄帝曾经带着熊罴征战四方，和炎帝蚩尤作战。你可以将它理解为轩辕黄帝的坐骑，是只骁勇善战的白熊。”
她摸摸小僵尸的头，旱魃是黄帝之女，和这只白熊是同时代的人，恐怕认识对方。转世之后的小僵尸却一点都记不得了。
不过这不重要，小僵尸年纪还小，成天为自己拥有的非凡能力而激动，并不在意那段过往。
旱魃最后是被父亲为了大义，派应龙所击杀的。至于父亲有没有错，其实父亲也只是为了让更多人逃离旱灾，从而活下来。
总之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论起谁对谁错没有意义，如非必要，安如故不会主动提。
白熊见终于有人认出自己，顿时不再颓丧，面上笑开了花：“嗯，对对对，我陪大人征战四方，立下赫赫战功！您真是博学，只有你认得出我。”
然而这时，小僵尸却若有所思：“姐姐，网课的老师跟我们说了熊猫的故事，说以前熊猫是蚩尤的坐骑，而这只白熊是轩辕黄帝的坐骑。既然黄帝打赢了蚩尤，那这只白熊是不是也比熊猫厉害？”
熊猫是活化石，在地球生活了无数年。相传在古代，它不叫熊猫，而叫食铁兽，曾经是蚩尤的坐骑，参加过很多重要的战役。
白熊点头如捣蒜，心里欢呼雀跃：“那是自然。食铁兽这种废物只是我的手下败将！”
它以为小僵尸会面露惊诧、满脸崇拜，没想到她一副神色莫名的样子。
“你以前胜过了它，现在却要将自己打扮成手下败将的模样，好丢脸啊。”
众人：“……”
说得好有道理，他们居然没有办法反驳……同样是熊，怎么命这么不同？
小僵尸天真的话语深深刺痛了白熊的心脏。
白熊长吁短叹，悲伤地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也没想到食铁兽现在这么受欢迎。它打架打不过我，皮毛也没我那么纯粹，反而有那么多斑点，凭什么日子过得这么好？”
只是身上多了点斑点，怎么就这么招人喜欢？
小僵尸见它有点可怜，于是安慰：“那你继续打扮吧，反正你的扮相很真，很多人认不出来。变成熊猫之后，你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白熊却没有感觉到安慰，叹息：“可是日子也没我想象中的那么好。”
“我一开始也没想着要染色，主要是怕被再次送回北极。思来想去，我给自己染上斑点，偷偷摸摸混进熊猫基地。”
“住了没几天，居然被偷到了国外，海上非常颠簸，居住地也非常封闭，我成天吐得昏天暗地，差点儿就死了。”
“才刚刚回国，喝了几天香喷喷的奶，就被你们拆穿了……”
安如故等知情人陷入沉默，三只熊猫里居然有一只是假的。
也不知道那个特别喜爱大熊猫的外国富商约瑟夫得知这个消息，内心是怎样的感受？
他跑到国内来偷国宝，也被装成是国宝的动物骗了。一报还一报。
白熊人性化地抹了把眼泪，从水盆中站起身来：“我变成这个样子，你们肯定不会收留我了，那我走了。唉，被人送往冰雪之地就冰雪之地吧，我认了。”
饲养员们看着它落寞的背影，下意识张开嘴，想挽留，但转念一想，纷纷收回念头。
虽然这只熊怪可怜的，颜值也很高，但是他们这里只是普普通通的动物园，可容不下这尊神秘生物。
这时，小白龙突然看着安如故，小声说道：“你觉得这只熊怎么样？”
安如故扫了一眼白熊，平心而论，这只白熊皮毛纯粹，颜值很高。
“还不错，怎么了？你要做什么？”
小白龙露出神秘的微笑，随即朝着白熊大声喊道：“等等，你别走，北极那个地方哪是人呆的？我给你提供一份工作好不好？”
“什么？你要给我提供工作？”白熊唰地一下回过头来，眼里冒金光：“可是我能帮上什么忙？”
小白龙说道：“你想想，熊猫能成为国宝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它稀有，全球只有几千只大熊猫，物以稀为贵嘛。但是你比熊猫稀有多了，我到现在还没有看到和你一样的物种，你可能是全天下唯一一只罴。你就是珍稀物种中的珍稀物种！”
白熊被他说得心思浮动，满眼放光，之前被重重打击的自尊心和自信心重新聚合，原来自己这么有价值！
它忍不住搓搓手，激动地说：“我去那里，能吃饱饭吗？”
小白龙露出怜悯的目光：“怎么可能让你吃不饱饭，你想多了！出云观是正经公司，又不是什么黑作坊，如果不正经经营的话，会被政府处罚的。只要你加入出云观，五险一金，包吃包住！想吃多少吃多少。”
白熊听不懂五险一金，思索半天，突然说道：“有动物园喝的这种奶吗？这种奶挺好喝的！”
饲养员们闻言心想，那是当然，这可是专门为熊猫调配的高品质、高营养，高蛋白的奶，价格不菲！
小白龙大包大揽：“到时候有了钱，你想买多少就买多少，比动物园喝的都要自由。”
白熊一听到奶管够，腿都软了，忙不迭地答应下来。
动物园领导知道来龙去脉之后很震惊，他们动物园的熊居然有一只是假的，这辈子没碰见过这么无语的事情。这年头还有动物跑到动物园来蹭吃蹭喝……
消息被层层上报，很快审批下来。主要是不敢留这尊大佛，像丢烫手山芋似的丢给了出云观。
下午的时候，游客惊奇地发现，三只熊猫少了一只。
因为之前有外国人偷熊猫的案件在前，很多人怀疑是被偷了，在朋友圈接力转发，消息甚嚣尘上。
那个偷熊猫的约瑟夫又被拉出来鞭尸。熊猫基地的微博下面有很多评论：【天冷了，记得防寒防冻防外国人！】
直到动物园的人解释君君是被送回了熊猫基地，众人这才平静下来。
殊不知真正的君君被“偷”到了出云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