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在低沉雄浑的号角声响起的同时,卡西亚就自动醒来,几乎已经养成了习惯。
他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不放心地先下到地窖检查是否正常,然后简单洗漱,锁上门前往哨站,沿途花费两枚铜剑币以一块白面包和一碗五味汤解决早饭。
经过哨站门口时,他下意识望了眼路边草坪,发现那没有卧著一条金毛大狗,不知是失望还是放松地呼了口气,取出新分配给他的钥匙打开了大门。
罗伊和萨莉果然还没到,卡西亚便利用这点等待时间取出了刺叉,到站外空地上练习起来。
老实讲,这种碎片化的单人练习起不到太多实质上的训练效果,主要是帮助他熟悉握持和使用刺叉的感觉,在真上阵的时候不至于露怯。
木桩上刚多了几个孔洞,卡西亚就感到身后传来颇为踏实的脚步声。
身穿蓝黑色制服,发色淡金瞳孔浅蓝,身形魁梧有力的艾德蒙走到近处,默默地看着卡西亚对木桩刺进刺出。
他盯着那些深深的孔洞,半晌才开口:
“你以前接受过骑士训练吗?”
刚说完,他就自嘲地拍了一下宽阔的脑门,重新问道:
“你做山民的时候应该当过猎人吧?你的力气很不错。”
“组长,我的姿势离标准还差多少?”
卡西亚回避了这个问题,现在他对涉及自己山民身份的问题只有一个态度,就是不去肯定也不去否定。
艾德蒙继续凝望了一会儿,才缓缓答道:
“坦白说,离搜魔人兵团教的标准姿势还差不少,但我不建议你学他们。”
“为什?”卡西亚停下了动作。
“虽然,虽然我一直说那些染魔者是阴沟的老鼠,但那只是种蔑称,即使染了魔,会带来灾疾和祸患,那也是活生生的、没有武器和防具的平民,按理说应该是骑士保护的对象。
“可是兵团教的攻击方式,简直就是把染魔者当成待宰的牲畜,或者战场上的敌军对待,那是致人于死地的姿势。”
艾德蒙的话语中带着复杂的叹息:
“在那群染魔者发动叛乱之前,搜魔人是不配备这种致命的武器的,而现在……”
卡西亚沉默了片刻,低声道:
“至少我们可以把握住自己,尽可能不见血地抓捕那些染魔者。”
艾德蒙慢慢地点了点头,转移了话题:
“山民那边说老汉斯的坟已经建好了,在绿齿峰的山顶,用的是他以前的旧衣服,你想好在墓碑上写什了吗?”
说到这,他看了卡西亚一眼,又提醒道:
“最好尽可能地简洁和朴实,我们对山民没有别的看法,但是风俗如此,希望你能理解。”
简洁和朴实?卡西亚愣了一下,大概明白了组长的意思。
他原地思索了一会儿,脑海中闪过与老汉斯相处的不多的片段,想起他斑白的头发和深刻的皱纹,想起他最后留下的、被费德提克不断重复的那句话。
他揉了揉脸,转头对艾德蒙轻声道:
“一位长辈。”
“长辈……”
艾德蒙重复了一下,没再开口。
这时,哨站处传来了喧嚣,罗伊和萨莉终于到了。
经过一番长时间的忙碌,卡西亚、萨莉和罗伊三人将离橡木大街几个街区外的大段城墙清洁干净后,稍作休息,顺势来到了城区外围的一片帐篷营地中。
那靠近著光明使者神殿,这座堡垒般的建筑采用近乎全封闭的结构,外形为一个宏伟的士兵雕像,手持巨大的盾牌,高耸的城墙上女墙和碉堡密布,显现出无与伦比的防御能力。
“老实说我觉得我根本不需要精神治疗,离那次事件过了这久也没觉得有什呀。”萨莉嘟囔了一句。
“正常的流程就是这样,你就当自己放了半天假,反正接受一下治疗也没害处。”罗伊颇为自然地说。
穿过来来往往的罩着白色洁净长袍的光照者,罗伊带着两人询问了一下,接着找到特定的空闲白帐篷中,向面的光照者出示了文书。
卡西亚大致审视了一下,发现面除了光照者只有一个病人,他躺在特制的,一看就很结实的病床上,身上被皮带绑着,表情平淡,双眼无神地盯着虚空某处,对三人的进入没有任何反应。
“这是一位患有严重战争综合症的患者,经常处于狂躁不安的状态,对他人表现出强烈的攻击倾向,所以我们会定时给他注射**剂。”
那位看上去年纪不小的光照者没什感情地说道。
接着,她低头扫了眼文书,望向三人:
“你们三个都遭遇了这上面写的恶性事件?”
得到肯定回答的她利落地在金属制的柜台上翻找起来,自语般介绍道:
“你们遭遇的是恶魔、魔鬼,属于一种阴性的力量,要恢复你们精神的平衡,需要服用温热的药物,来恢复身体的健康和理性。”
卡西亚从她取出的植物中辨认出橘花、肉桂和塔法花等,看着这位光照者将它们放在锡盆中捣碎成粉末,接着倒上温水搅合,简单地制造出一份药剂。
她拿出三个木碗,示意自取。
卡西亚迟疑了一下,想着这些植物做成的汤至少不会有害,于是上前盛了一碗,轻轻抿了一口。
意外的还算不错。
抬起头,他发现剩下的二人都眼巴巴地看着他的反应。
见他点头,罗伊和萨莉不再犹豫,相继喝了一碗,表情各有不同。
年纪不小的光照者收回锡盆和木碗,淡淡地提醒了一句:
“如果后续有什不适,就来接受下一步治疗。”
治疗已经结束了?卡西亚有些意外。
萨莉则好奇地道:
“后续还有什样的治疗?”
“放血疗法,催吐和灌肠。”
光照者头也没回地回答。
萨莉一怔,带头走出了白帐篷。
“保护神在上,这跟我想象的精神治疗不太一样。”
远离那处帐篷后,卡西亚没忍住感慨道。
“精神治疗在王国中本身就是个很新颖的概念,有就不错了,至少说明王国上层关注到了我们的精神健康,”罗伊咂了咂嘴,继续道,“而且你们不觉得那药有点淡了吗?”
“对了,她说那个病人患了战争综合症,是因为半个多月前的法师叛乱吧?”萨莉若有所思道。
罗伊嗯了一声,有些感叹:
“那规模已经超过很多小型的战役了。”
还好你是文职人员……卡西亚心中默默帮他补了一句,行走中漫无目的地在帐篷营地中环视起来。
忽然,他眉头一挑,险些直接停住脚步。
人群中走过了一位发色蔚蓝的光照者,她怀中揣著一个深蓝封皮的小本,一步步侧对着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