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大丈夫
  杨炯是个实诚人,是个真正的读书人。
  尽管他嘴上说“耻居王后,羞在卢前”,但那只是自谦的话,充分展现了他的高风亮节。
  更让人尊敬的是,杨炯还不讲究吃喝,更不喜欢去不健康的场所,更难得的是,他尊师重教、一心向学,真真是读书人的楷模,真正的君子啊!
  次日中午醉月轩,在等待杨炯的时间,李余把杨炯夸的是天上少有世上绝无。
  “你够了啊!”
  骆宾王那叫一个气哟,对怀中的美人都开始上下其手了:“不就是吃你喝你花你点小钱嘛,你至于这么指桑骂槐吗?是你了解他还是我了解他?”
  “有的人虽然认识了一辈子,却不知心;有的人仅只是一面之缘,却已胜过百年。”李余感觉世间很无趣,毫无温暖。
  骆宾王却是不管不顾,玩得不亦乐乎:“来!美人,咱们来个皮杯如何!”
  “木啊……”
  喝干了皮杯,又细细探寻了一番,骆宾王才心满意足地说道:“是真名士,自风流!杨令明太过古板,无趣!很无趣!”
  “好你个骆观光,放着好好的临海丞不做,居然跑到李师门下打秋风了?”姗姗来迟的杨炯,一上来就捅刀子。
  临海丞,不过个芝麻粒大小的官位,也成了好职务了?
  骆宾王也不以为忤,只当没听见杨炯放的狗臭屁,反而很豪爽地邀请道:“来两个?有人请客!”
  杨炯苦笑道:“骆兄宝刀不老,在下是万万比不了的,您请自便就好。且李师在,我又怎敢放肆?”
  都说单瓢群堵,骆宾王的爱好似乎很有些与众不同。没有了杨炯的陪伴,顿觉怀中的妹纸面目可憎,很让人乏味。
  在狠狠揉抓了两把后,骆宾王就停了下来,眼巴巴的看着李余:“公子,我身上没带钱,无法打赏。”
  人家姑娘昨夜就操劳到后半夜,还没休息好,大中午的就被叫起来伺候客人,给些赏钱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但李余不这么想。
  你那叫没带钱?
  你根本就是没有钱好不好?
  这都特么什么事呀,本以为招揽了一个人才,特喵的却是个银才!
  而且,还是个很挑剔的银才。
  半掩门的不要,就指名要到这醉月轩,说什么卖身为奴之前必须再潇洒一回,否则以后就没有工作热情,会影响工作效率。
  “没有!这方面的花销,一概不报!”李余才不当这冤大头呢,严词拒绝。
  见实在是骗不出钱,骆宾王只能从很羞涩的囊中取出两枚铜钱,递给那个美人。那美人也是个妙人,立刻喊道:“雅间骆大爷,打赏两枚开元通宝喽!”
  “嚷嚷个啥?”骆宾王不好意思了,急忙拿了回来。
  美人再叫:“又要回去喽!”
  woc,这位美人是哪个段子手转世的吗?
  看把老骆的老脸给臊得,真,痛快啊!
  杨炯实在看不下去了,扔出一把金瓜子,目标很明确:“拿着钱就下去,别上来了!”
  李余眨巴眨巴眼,无语了。
  对这方面的业务很熟悉,难道是做名士的基本素养吗?
  我有没有必要加强练习一下呢?
  闲人退走了,杨炯的脸顿时垮下来了:“骆兄,你既和李师如此亲近,却又有些惧怕,大概是被他降服了吧?”
  “什么叫降服,不过是……不过是愿赌服输而已!”骆宾王也挺不好意思的。
  说好的去说服李余,让李余加入圣人的团队的。结果,没说过人家,反而让人家给说了,丢人啊!(此段中的“说”,我们都采用文雅的读法,跟着我一起读:湿喂睡。)
  “我就不该指望你!”杨炯很是懊悔。
  本来圣人就不待见李余——实际的说法是恨的牙痒痒,是他在圣人面前一力保举,说有骆宾王从中斡旋,必然能让李余幡然悔悟弃暗投明。
  再不济,骆宾王能得到圣人的赏识,也会对圣人死心塌地。
  没想到啊,骆宾王这浓眉大眼的家伙,居然也叛变了?
  “说谁呢?”骆宾王也不是吃素的,立刻反唇相讥,“你口口声声李师李师的,就这么想让你的师傅去死吗?名闻天下的杨炯,原来竟是这么一个嫉贤妒能的小人!”
  “骆宾王,你敢辱我清名,我定与你势不两立!”杨炯也是个火爆脾气,当场就要翻脸。
  关键时刻,还得李余出来打圆场。
  只是,说出来的话实在不怎么中听:“你们俩是不是觉得我是沙壁,演戏给我看呢?”
  骆宾王尴尬一笑:“这不是为了活跃一下气氛嘛,没有想骗你的意思。我问一下哈,沙壁是什么意思?”
  “你觉得呢?”
  李余才懒得给他解释这么一个深奥的词语,直接问杨炯:“我直接告诉你,跟着我七叔就是死路一条。我是不想看你走上不归路,才让老骆约你出来的。”
  杨炯凑到近前,低声说道:“相王真有机会?”
  李余点点头。
  “那,圣人他……”
  “很快就不圣了。”
  说到这个“圣人”的称呼,李余就想吐槽。
  装什么大尾巴狼呢,动不动就叫圣人?你咋不叫齐天大圣呢?
  杨炯面色变幻不定,但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猛然站起身来,对李余躬身一礼,毅然决然地说道:“李师的眷顾之心,弟子铭记于心!但,圣人对我有知遇之恩,我不能弃他而去。大丈夫当有所为有所不为,李师的恩情,弟子只能来世再报了。”
  这是要一条道走到黑吗?还萌生了死志?
  李显,不值得呀!
  “坐下!都三十多了,瞎冲动什么?”
  骆宾王强摁住杨炯,坐在李余的对面:“公子,请务必救令明一命!”
  杨炯会死于宫斗吗?
  不会,天后的心胸没那么狭窄,但一贬再贬、从此沉寂是一定的了。
  此生,也不会再有出头之日——谁叫他没活过天后呢?
  但,你真要说不能给杨炯一个更光明的未来,似乎又有些夸大难度了。
  李余想了想,说道:“我可以跟天后说一声,把你外放,远离这是非之地。待尘埃落定,再寻机调回来就是了。此事,不难。”
  骆宾王也很赞同:“申生在内而危,重耳居外而安。令明暂避锋芒以图后计,也是不错的选择。”
  杨炯摇摇头:“首鼠两端,看似最为稳妥,但与那背信弃义的小人何异?李师,骆兄,我意已决,无需再劝!我这就去和圣人陈说利害,希望还有转圜的机会吧?”
  说罢,杨炯洒脱一笑:“我去了!二位多饮几杯,多招几个歌姬助兴,只当为我饯行了!”说罢,扬长而去。
  “大丈夫,就是这样的吗?”李余有点不理解。
  嘴头上天天嚷着“虽万千人吾往矣”,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个?
  明知必死的结局,还要为了那所谓的“知遇之恩”,而赔上前程甚至是身家性命,值得吗?
  “蠢货!蠢货!”骆宾王破口大骂,“世上怎么会有杨炯这种犟驴?”
  李余笑笑:“你,不也一样?”
  “哈哈……”骆宾王掩饰一笑,端起酒杯却没喝,只是定定地看着门口。
  “咋啦这是……”
  李余也向门口看去,立刻就生气了:“你怎么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