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磊分别被卫小小爸妈训话。
然后就又被卫小小爷爷拖进了书房。
这次，卫一鸣没有再拉着他学习，而是拿出一大堆书法类藏品给他显摆。
不得不说，卫一鸣的收藏是挺丰富，其中不乏精品之作，甚至还有一幅傅青主的对联。
可惜，是赝品。
这算怎么回事儿？
假李鬼显摆到了真李逵头上？
石磊指了指那幅对联：“卫爷爷，这字不对，后仿的，不是傅山真迹。”
“不可能吧？”卫一鸣瞪大眼睛：“这可是我从嘉德拍的，四年前花了六十五万呢。”
石磊微笑：“那也是后仿。”
“我看着挺真啊，你瞅瞅这运笔，这布局，这气势，完全就是傅青主再世啊，之前和常老先生交流，常老先生也说这字应该是傅青主的。”
“常老先生？”
“就是常虹君老先生，咱们鲁省名气最大的书法家，原国家书法协会会长，是国内公认的最顶尖的书法家之一，也是硕果仅存的书法家之一，更难得的是常老先生八十六岁了却依然身体强健耳聪目明，时至今日依然创作不断，每天都要写好几幅字，在市场上，常老的字已经被炒到了十万块钱一个的高度。”
常虹君？
这名字有点意思。
石磊也隐约想起确实有这么个人，泉城本地人，早年却在岛城生活过好几十年，然后又去首都，反正确实是个德高望重的人物，他这么不学无术的人，在岛城都经常听人说起，可见名气确实大。
但没想到这个常虹君这么牛。
其他不说，市场价这个东西可太吓人了。
一个字十万块，比很多古代书家的字还贵，而且贵很多。
虽然身价不代表一切，但可以展示很多东西。
这时，卫一鸣翻出一幅字：“看，这就是常老先生送给我的，嘿嘿，看题跋，赠一鸣老友。”
石磊看着卫一鸣骄傲的小表情，忍不住笑出声来。
不过，这字确实有点意思。
水平不敢说比傅青主还厉害，但是，在当今社会，确实是最顶尖的。
但是，写得好，不等于真就完全懂鉴定。
古玩鉴定是个综合性的学科，需要掌握的知识很多，就拿书法鉴定举例，除了鉴定笔法、结构、布局等书法水平外，还得鉴定纸、墨、包浆、裱工等部分，单纯的书法家距离一个合格的书法鉴定师还差得远呢。
因为书法这东西是可以模仿的，高手模仿出来的书法作品，在整体水平上虽然不如最顶尖的书法家，但完全有可能达到一流水平。
卫一鸣刚才拿出来的那幅傅山的对联，就是个例子。
那对联，字是真不错，比卫一鸣强很多，有傅山七八分功力，那个神韵，简直不要太像，以至于石磊第一眼看到的时候也误以为是傅山的作品。
然后仔细观察了好几秒钟，才发现一些端倪。
傅山，也就是傅青主，但凡正儿八经地搞创作，必然会留下自己的暗记，可那幅对联上并没有。
另外，那对联虽然仿得不错，但在运笔上和傅山还是有细微的差别的，那是握笔姿势带来的细微差别，除了傅山本人和石磊这个传承人以外，还真就没什么人能发现。
所以，石磊点头道：“这位常老先生的水平没的说，但书法水平高，不等于就懂鉴定，这对联，真不是傅青主的。”
“你凭什么这么说？”
石磊也不打嘴仗，直接提笔，照着那幅对联重新写了一幅，用的是一模一样的笔法。
在卫一鸣疑惑的眼神中，换了一下握笔的姿势，又写了一遍，用的还是一模一样的笔法。
三幅对联并排摆在一起，宛若粘贴复制出来的印刷品，几乎一模一样。
卫一鸣皱着眉头仔细观察了好大一会儿，试探着问：“你的意思是，你写的两幅……”
“对，第一幅是照着你那幅对联写的，第二幅是模仿傅青主的用笔方式写的。”
“可是，你怎么知道傅青主的用笔方式？”
“我研究过，”石磊微笑：“傅青主的名气在民间不是非常大，大部分人对他的了解仅限于小说和影视剧，但在行业内，没有人敢低估傅青主的书法水平，我曾经用很长时间研究傅青主的字，几乎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有一段时间一直想不明白傅青主的字为什么能写出那样的结构，直到有一天，有个教小孩子的书法老师说到握笔姿势这个问题，我才顿悟，并且尝试了几乎所有可能的握笔姿势，并最终确定傅青主的握笔姿势，然后，再模仿傅青主的字时，就可以轻松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用略显愉快的声音道：“要说模仿傅青主，我敢说我就是当世第一人，你这副对联的作者，还差点意思。”
卫一鸣一拍额头：“懂了，握笔姿势。”
写毛笔字，有很多种握笔姿势，但现在的启蒙教学只教五指并用那一种。
为啥？
上手快。
只要适应了那种握笔姿势，很快就能写得像模像样。
但习惯之后，再改，就有点难了。
可是历史上那些大名鼎鼎的书法家们，握笔姿势往往不拘一格。
更重要的是，统一握笔姿势这种规矩是清朝才出现的，在清之前，大家对握笔姿势的要求并不是很高，想怎么握笔就怎么握笔，自己觉得合适就好。
所以，同样是模仿傅青主，用不同的握笔姿势写出来的字，自然不一样。
当然了，石磊这满嘴的大实话，也就跟他自己不相干的那一部分是真的，涉及他本人和傅青主的内容，全是大瞎话。
因为他获得傅青主传承这种事情真不能说。
卫一鸣专研书法这么多年，也是个大行家，被石磊这么一点拨，瞬间反应过来，促膝长谈道：“看走眼了，看走眼了，这钱花得，有点冤枉，而且，没想到连常老也看走眼了，真是……”
石磊却道：“本来是挺冤枉的，但现在嘛，却未必。”
卫一鸣愣了一下，急忙问：“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