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赵总队长果然见多识广,这印章正是东府王家的东西,唉,不瞒您说,我与这东府王家还有一二渊源。”
“哦?赵某愿闻其详。”
王长云来自东府,这并不是什秘密。
但东府王家的王,和寻常人的王,并不是一个概念,加上王长云本人多次在公开场合否认过自己与东府王家有联系,慢慢的大家也就都不再提起此事。
赵胜之所以认为王长云是有背景的,并不单单是因为卷宗展露出那些的疑点,也有东府的因素。
如今听见王长云自己承认了这点,赵胜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唉……此事我本不愿提起,因为实在不是什光彩的事,家父其实是王家某个偏落旁支的嫡子,家母则是一青楼歌伎,在一夜风流后,意外有了我,出于某些念头,家母坚持生下了我,但我却天生资质极差,无法习武。”
“这也让家父更加的不待见我,所幸王某在读书上还有几分天赋,考取了些微薄功名,来了北松县做县长,这一做,也有十余年了。”
“而这印章,王某也直说了,正是家父这一脉旁支的东西,那商队中,可能就有王某的亲人,虽然自幼不受待见,但王某还是想为其尽一份力,也不枉父母的生育之恩……”
“赵某明白了,我这就去找人,立刻出发。”
赵胜听到这,哪还不明白王长云是何意,虽说荒村那无人居住,但若是能因此让对方欠下一个人情,也是值得的。
“赵总队长不急。”
王长云匆忙起身拉住了已经向外迈步的赵胜,一边在心底暗恼对方的性子怎这急,一边挤出了满脸的担忧。
“据那马夫所言,袭击他们商队的妖物虽然没有化为人形,但也非同小可,寻常护卫根本不是一合之敌,赵总队长须得仔细挑选前去之人。”
“嗯,赵某知道,营中此刻便有十余好手,王县长不必担忧。”
赵胜面露自信之色,轻轻拿掉对方拉住自己的手,便要再度迈步。
“赵总队长!”王长云暗暗咬了咬牙,快走几步,来到赵胜身旁“我们不必如此急迫,商队已无生还之人,当以眼下的事优先,县衙也还有些急事没有处理,这样吧,明日一早你我在县西汇合,赵总队长只需率一小队即可,那妖物应该早已走远了,因为这种私事耗费太多人力的话,我心也过意不去。”
“这……好吧,便如王县长所言,我们明早在县西汇合。”
赵胜迟疑了一下,看着王长云有些惭愧的神情,倒也没想太多,缓缓点头应承下来。
“多谢赵总队长了,那我就先回县衙了,不用送!”
“王县长慢走。”
目送王长云离开后,赵胜转过身看向一旁从头到尾一声不发的霍远“小远,明日你也跟着我去吧,县东牧民那边我再找个人替你。”
“好。”
霍远没说什,只是轻轻应了一声,随后离开了营地,向着家中走去。
楚玉枝没有骗他。
在看过卷宗之后,霍远已经彻底明白了昨夜少女的话是什意思了。
王长云与妖魔勾结,为其提供血食。
不仅仅是百姓,更有民兵。
今日之事,怕是不知第多少次上演了。
可任谁也无法去想象,北松县的县长竟然会暗中与妖魔相勾结。
封长兵也好,赵胜也好,也仅仅是怀疑到王长云背后有东府的影子,却看不到隐匿于影子中的妖魔。
“胜哥会信我……”
躺在院中的积雪上,霍远有些出神的看着天上的白云,喃喃自语。
王长云的所作所为,绝不仅仅是为妖魔提供些许血食从而换取自身活命这简单。
东府两个字如同沉重的大山般压在霍远的心头,这个北洲数一数二的势力是否对王长云的所作所为有所了解呢?
或者干脆就是他们授意的呢?
这做又是为了什呢?
胜哥究竟又为什如此急迫呢?
繁杂的思绪,无数得不到答案的疑问一层一层的包裹住霍远的身体,如同一个无形的囚笼般,将他紧紧束缚。
就连他搭在腰间的手都变得有些僵硬。
明日,该如何收场?
…………
“小远?小远!”
熟悉的声音从耳畔传来,霍远猛然睁眼,坐起身,似是从噩梦中惊醒般粗重的喘息著。
我这是……睡着了?
“小远,你没事吧?怎躺在雪地?”
霍远顺着声音的源头缓缓转过头,一个脸上写满了担心的女人正蹲在一旁温柔的看着他。
“嫂子…我没事,昨晚没睡好,刚刚练功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
女人的面容在脑海渐渐清晰起来,与李兆武的妻子姜秀最终重合到了一起。
“快起来,地上这冷,你有没有着凉?院子的雪也不知道扫扫,练功也要知道休息啊,你这样怎让嫂子放心?还没吃晚饭吧?正好你哥也在家躺着没事干,你来陪他吃个饭,今天炖的鸡汤,小梦然都念记你好几天了,说小远哥怎还不来陪她玩……”
霍远站起身,呆呆的任由姜秀帮他拍打着身上的雪花,又呆呆的跟着对方来到了家中。
“小远哥!”
刚一进门,一个穿着粉色棉袄的小女孩就扑到了他的腿上。
“小远啊,快来,帮我盛碗鸡汤,咳咳咳。”
李兆武站在锅旁,手拿着碗,冲霍远比划着,似乎是刚刚弯腰的动作扯到了伤口。
“我也要!”
被霍远抱起小梦然挥舞着肉乎乎的小手,小脸贴著霍远长著稀疏胡茬的下巴一边蹭著,一边发出清脆的笑声。
“来,吃块鸡腿,饭够不够?锅还有,自己盛啊。”
李兆武夹起自己碗的鸡腿,放到霍远的碗中。
“小远哥,吃鸡翅!小远哥,你现在和老爹谁厉害哩!”
“哈哈哈,小远哥现在可比你老爹厉害多了!能打你老爹十个!”
“好耶!小远哥好厉害!”
“好了好了你俩,让小远自己吃。”
姜秀嗔了不老实的父女俩一眼,自己却是拿起霍远刚空的汤碗起身去了厨房,片刻后,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便又放到了霍远身前。
“小远啊,你现在可是县的主力,多吃点,锅有的是。”
………
一顿饭不知吃了多久,霍远再次站到大门外时,天色已幽深如墨。
他轻轻推开大门,正欲迈进院中时,脚步却忽然顿在了空中。
目光所及之处,原本堆著厚厚积雪的小院,此刻竟是被打扫的干干净净。
脑海中闪过方才饭桌上姜秀消失许久的身影,霍远只觉鼻尖忽然一酸。
他一边迈步走向县西,一边将手稳稳搭在了刀鞘上。
王长云,你不死,我心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