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婉,字蕙仙,越州山阴人,是郑州通判唐闳的女儿,祖父乃北宋末年鸿胪少卿唐翊。
  出身自名门世家,与同样的大户人家陆氏算得上门当户对,却因为婆媳关系的恶化,导致一对苦命鸳鸯被迫拆散。
  陶栀与霍去病在来之前就在此城附近找到了一座破庙,里面设施虽然简陋,但胜在能遮风避雨,于是二人带着失魂落魄的唐婉来到这里,算是避雨。
  可能是因为痛得苦不堪言,便十分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温情。唐婉一路上任由陶栀牵着手,身上裹着霍去病的披衣,一声不吭。到了破庙里,才沙哑着声音道:“多谢二位。”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陶栀轻轻拍拍她的手道,“小女名唤阿栀,那人名为阿病,我二人同为一母,以兄妹相称。原住在临安,奈何家中贫寒,我兄妹二人便一路向北赚钱至此,可惜赔失惨重,无奈只得又做回乞讨之人住在此处。所以若是姑娘不嫌弃,便可在此停留一阵子。”
  闻言唐婉低垂眼帘,自顾自地自嘲道:“怎会嫌弃?这一年里,我藏过猪圈里五日之久,在满是脏水的泥塘处躲过四日,后来又在放翁安置的破旧木屋里艰难度日。若是嫌弃,便早早离开了。”
  看样子这一路她应该是想明白了,这个陆家并不适合她。陶栀笑道:“如此就好,小女整日无聊至极,总想找一人一同谈天说地,奈何兄长是个闷闷的性格,着实恼人,无话可谈,如今姑娘来了,也算是完成了小女的心愿。”
  唐婉红着眼眶看着陶栀,又看了看一旁面色冷峻的霍去病,艰难地扯出个笑容来,随后便一个人靠在身后冰凉的木柱子上,独自流泪。
  陶栀知道她再多说什么唐婉也听不进去,倒不如让她一人静一静。
  她起身,招呼着霍去病一同到庙外,低声道:“你也别闲着啊,难道你不想回去了?”
  “匈奴未灭,怎会不回。”霍去病眸色一沉,“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唐先生交代的凤头钗你拿好了,千万别丢了。”陶栀想了想,面色凝重,“嘶……最重要的还是我们该如何鉴宝?即便我们寻到真迹,以咱俩这三脚猫的功夫根本无法分辨此物是真是假。”
  此话很有道理。霍去病拧眉:“确实是个问题,不过……若是宝物它自身并无瑕疵,流传至此却不慎留痕,细小不可见,那再传到现代,若是赝品,定没有此痕。”
  “你的意思是,我们接触到宝物后,在上面留下痕迹,然后到了可以传送之时再重返现世,看上面是否有咱们留下的痕迹来鉴别真假?”
  “可以一试。”霍去病斜睨看她。
  “这的确是个办法,但前提是会破坏文物……或许未免有些不妥。”陶栀拧眉,“以我多年看小说的经验,这绝对不是普通的鉴别宝物,我们既然能通过此物穿越到这个时代,那必然有它的道理。”
  霍去病挑眉看她:“那你有何办法?”
  “再等几日,咱们问问唐婉看看那钗子在何处,见了此物再议吧。凤头钗是她与陆游的定情信物,我猜唐婉应该会随身携带。”陶栀拍拍衣裙上的泥点子,随后打打哈欠,泪眼朦胧,“又困又饿,先去吃饭吧。”
  “我刚好在来时看到一家酒肆,去那里。”霍去病提议。
  陶栀点点头:“你带路。”
  二人一路无话。
  雨势不大,但陶栀本就穿得单薄,又在陆家转角蹲守许久,身子根本架不住这般折腾,没走几步就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眼皮上如搭上了千斤重的石头,不由自主地开始脚步飘忽。
  “当心。”
  陶栀的脑子原本还浑浑噩噩的,此话一出,她忽然感到自己的身体被强大的力量拽住,吓得她一下子清醒过来,定睛一看,霍去病那张与他身份完全不符的脸赫然出现在她面前,吓得陶栀当场发愣。
  “你身体不适吧。”看她脸色异常红润,眼神里也没了这几日的神采奕奕,霍去病意识到陶栀应该是生病了,“先到酒肆休息片刻吧。”
  “也好。”陶栀火速站直身子,摆脱他的搂抱,垂着头闷声道,“我们快走,酒肆就在前面。”
  她的脚步飞快,一点也不像是生病之人的速度,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垂着头不让霍去病看出她的异样。
  太社死了啊!
  她,陶栀,活了二十四年,与男生最近距离的接触,便是她与高中男同桌的座位距离,连简简单单的手碰手都没有实现过。现在,她竟然被自己两千多年前的老祖宗抱了!
  直到坐到酒肆里的木凳上,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一脸呆滞地看着对面的霍去病,算是出尽了洋相。
  霍去病见陶栀反应不对,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烫得他心道不好,直呼小二来盆凉水和一块布子。
  小二应了声,很快便把那两样东西拿了过来。
  霍去病娴熟地摆起布子,叠成方块状,正要给陶栀降温,被她一把拦下了:“我自己来吧。”
  陶栀尴尬地笑道。
  霍去病也没多想:“放在额头上。”
  陶栀挺直腰板,乖乖地照做。
  霍去病收回目光,这才招呼小二点菜上酒。
  他随意点了几道素菜,随后看向陶栀,用冷峻的眼神询问有什么想吃的。她摇摇头,霍去病才道:“就这些。”
  又是一阵沉默。
  “咳。”
  “染上风寒了。”
  肯定句。
  陶栀觉得自己这样别别扭扭的也不成样子,倒不如坦然一点:“无事,我身强体壮,区区风寒罢了,不在话下。”
  霍去病一脸的“信你个鬼”的表情,冷哼一声:“我常年征战沙场,生病受伤的见了诸多,有些风寒若是没有得到及时医治,要了你这条小命也不在话下。”
  “嘴下留情啊战神。”陶栀无可奈何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啊。”
  霍去病没理她。
  还是个傲娇战神。
  陶栀忍不住想笑,但最终还是选择沉默。二人沉默地吃完饭,热酒下肚,又打包了其他饭菜与热酒带走,毕竟唐婉还一人在庙里,着实可怜。
  此时细雨朦胧,似是欲停。不远处的青山仿佛笼上了一层薄薄的丝纱,日光被那薄纱所遮,犹如给青山镀上了浅浅的金边。空气清香,走在街上心旷神怡。
  二人急于送饭,马不停蹄地跑回破庙。陶栀率先跑进去,大声喊道:“姑娘,我们回来了。”
  无人答应。
  她忽感不妙,四周极其安静,除了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安静得简直匪夷所思。唐婉当时的确是在这里,现在连人带包裹全都不见了,想必是……
  “赵士程!”
  .
  月光初上。
  房檐之下,一位身着云稠丝纹的男子手端一碗汤药,脚步缓慢地靠近躺在床上的女子,拿起一旁的手帕轻柔地擦拭着女子掺满汗珠的额头,声音也格外温柔:“阿婉,你染了风寒,喝点药吧。”
  “多谢赵公子。”唐婉虚弱地撑起身子,接过他手中的汤药,二话没说一饮而尽。喝完后似是反胃,她干吐了几次,才缓缓地靠在床壁上。
  “着实是麻烦你了。”她轻轻道,眼睛湿润,“现如今我身处这番境遇,竟还有不少人愿意在乎我的死活,我唐婉这一生,死而无憾了。”
  “阿婉莫要说此话,发生的这一切都并非错在你。”赵士程柔声安慰道,“对了阿婉,这几日你便住在我府内吧。我已经命下人们找来了全城最好的医师为你看病,不出几日,你的风寒便可痊愈。”
  唐婉一愣,一双楚楚动人的眉眼里满是不可思议:“赵公子,阿婉感谢您的救命之恩,但并不需此番重视。”
  “阿婉,你怎么还不知我心意……”赵士程坐在她的身边,轻轻捧起她纤细白皙的手,满眼的爱意却难以抒发,“我一直都爱你,你怎么还不明白。”
  唐婉沉默了。
  她掀开被子,欲要光脚下地,被赵士程一把拦住了。“你要做什么?”
  “赵公子,阿婉虽被陆氏休,但现如今并不愿再嫁人。”唐婉强忍住内心的悲痛,“再者,你身为皇室贵人,与一个被休的无德女子纠缠不清,莫不怕被人笑话吗?”
  “阿婉,你莫要这般说,”赵士程的声音沉重又颤抖,“你不比谁差,在我心里,唯有你才配得上我。”
  唐婉摇摇头,眼神里满是哀痛与抗拒。
  赵士程被她的眼神深深刺痛了。这眼神的凄惨犹如一把利剑,狠狠地刺向他的内心,鲜血直流。
  他很想告诉她,他真的爱她情深。
  那日在陆家,他见到她的第一眼便对她目不转睛。阳光清楚地勾勒出她的轮廓,她犹如人间的仙子,美得不言而喻。
  ——“敢问娘子名唤?”
  ——“陆林氏,名婉。”
  可他知道,她此刻并不属于自己。
  当他听到陆氏休了唐婉,他的第一反应竟是暗自窃喜,似乎这样就会拉进他与心爱之人的距离,然后一步步地走向她,与她白头偕老。
  可是如今,他看到她眼神里的一言难尽,他却忽然有些迷茫,他这样自私地将她圈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她来说,或许是一种残忍。
  赵士程也红了眼角,也不知是不是被唐婉的情绪所感染,他的心也很痛,犹如刀刺,呼吸困难。
  屋外忽然传来一阵骚乱声,刺耳的兵器相见声划破天际。赵士程很快调整情绪,快速地安抚了唐婉几句便冲出屋外,一旁伤痕累累的侍卫持剑禀报:“公子,有人持剑闯入赵府,打伤了不少侍卫。”
  “是何人敢在我赵士程的地盘撒野?”赵士程眉宇紧皱。
  “那人自报家门,说是……战神霍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