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椅中的裴建国见到裴瑾言过来,脸上浮现出一抹欣喜。
  他主动开口,“言言,你来了?”
  裴瑾言从前不理解裴建国为何对自己如此冷淡。
  她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够好,所以才得不到父亲的夸奖。
  为了获得他的夸赞,她几乎将每一件事都做到极致。
  没有,从来都没有。
  她以为是自己太差,所以才得不到裴建国的赞同。
  后来在得知公司出问题,董事会决定要砍掉美妆部时,裴瑾言为了想获得裴建国的认同,主动挑起那个重任。
  最后,公司在她的运转之下,业绩终于有所转机,但裴瑾言依然未曾获得他的夸赞。
  她以为还是她做的不够好。
  她再次努力。
  可是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她至始至终都没有获得过他的认可与赞同。
  所有的不明白与困惑,在那一纸没有生物学上的关系时谜底揭晓。
  原来,她同裴建国没有血缘上的关系。
  真的没有吗?
  裴瑾言也在问自己。
  如果没有的话,在母亲过世之前,他对自己还是蛮好的,至少,父亲一词在她心中一直是暖和的。
  母亲过世,裴建国娶柳金枝之后,一切都变了。
  无论她多么努力证明自己,裴建国都不可能夸奖她。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她这辈子是不可能获得裴建国的夸赞了。
  当然,现在她也不需要。
  见裴瑾言看着自己也不说话,裴建国脸上浮现出一抹伤痛,他说:“言言,今天叫你过来,是想让你原谅爸爸。”
  裴瑾言诧异的看着他,原谅他?爸爸?
  他不是一直想与她撇清干系么,怎么这会儿又想她原谅?
  裴建国脸上的伤心不是假的,如果,悲伤能够伪装的话。
  他叹息着说:“言言,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但爸爸想说的是,爸爸真的很后悔,当初如果不是因为将心思全部扑在生意上面,现如今也不会造成今天这个局面,都怪爸爸,都是爸爸的错。”
  这一番情真意切的话语,如果放在以前,裴瑾言不可能不会感动。
  可是现在,她已经不会感动了。
  不是她没有良心,而是有些人不值得。
  从上次裴建国决定半隐退状态,将她推出来当炮灰之后,她就已经决定放弃裴氏。
  她敛去心中所想,对裴建国说:“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听着呢。”
  裴建国点头,说:“爸爸决定要你做裴氏的代理董事长,有关裴氏的一切日常行动,都由你来做决策。”
  裴瑾言一点都不意外裴建国的说辞。
  毕竟,从一开始接到他电话,她就已经在心中假设裴建国找她要做的事情。
  果然没有逃过她的预料!
  裴瑾言平静的说:“您怎么不考虑柳总呢?毕竟,她的能力董事会也是有目共睹的。”
  裴建国感觉牙疼。
  他要是真能找柳金枝,还需要费尽心思让她过来吗?
  他牙疼的说:“你柳姨最近忙,顾不上公司的事情,以后,像这种重大决定,可以不用跟她提,直接向我汇报就行了。”
  他用了一个词:汇报。
  也就是说纵使裴瑾言接受了裴氏,但裴建国不一定真的会让权。
  他要的是只需要一个人来台前站着当众人的靶子,而他则在幕后去做他真正想做的事情。
  至于是什么事,即使裴建国没有提,裴瑾言也明白。
  那就是撒网,准备将她这个潜在的威胁,以及柳金枝这个已经存在的威胁,一网打尽。
  不得不说,裴建国这一石二鸟的计策很好,可惜,裴瑾言不上当。
  不上当的原因很简单,那是因为已经上了太多的当。
  裴瑾言摇头,说道:“裴氏里有那么多优秀的人才,我相信只要您肯提点,他们肯定愿意接受。”
  裴建国立即反驳起来,“那怎么能行呢,裴氏是我一手创立的,怎么能交给外人?”
  裴瑾言反问:“难道我就不是外人了?”
  裴建国:“.........”
  裴瑾言的反应出乎裴建国意料。
  按理说,她不应该感恩戴德十分高兴的接受他的馈赠么?
  怎么现在如此冷淡?
  是不是柳金枝许诺了她什么,她才不会接受自己的好心好意?
  裴建国这么一想,眸底划过一道阴沉。
  脸上却不动声色的看着裴瑾言,说:“言言,你怎么能是外人呢?怎么说咱们也有二十多年的父女关系。”
  他一边观察着裴瑾言的反应,一边说:“是不是你柳姨承诺了你什么,所以.........”
  裴瑾言反问,“你觉得她会承诺我什么呢?”
  裴建国摇头,斟酌着语气说:“我知道你跟她有些隔阂,但是.........”
  但是后面他没有说了,留下无尽的想象空间,任由人随意发挥。
  可惜,他终究低估了裴瑾言的实力。
  在一次次被所谓的家人伤害之后,裴瑾言内心已经锻炼到,即便他们在里面踢球,都不妨碍她去做自己的事情。
  现在裴建国想要她出来当靶子,真当她脑子坏了么?
  裴建国脸色很差,端看房子里也乱七八糟,从眼底那布满的血丝不难看出来,这几天他应该过的很糟糕。
  褪去裴氏当家人的光环,现如今再看,裴瑾言发现也不过是一个即将风烛残年的老人罢了。
  她感觉有些滑稽。
  犹记得裴建国对裴瑾媛是极好的,这个时候不应该是裴瑾媛回来尽孝心的时候吗?
  怎么连影子都瞧不见?
  似乎是察觉到裴瑾言心中所想,裴建国尴尬的说:“那个,瑾媛有事回了学校。”
  裴瑾言对裴瑾媛才没有兴趣呢。
  她只不过是感到唏嘘罢了。
  再说,谁又能想到那从小被裴建国宠上天的裴瑾媛,竟然不是裴建国的亲生女儿呢?
  都说造化弄人,此时在裴瑾言看来,命运不是一般的捉弄人。
  裴瑾言临走之前,望着这个守护自己的财富不愿意撒手的老人,心到底有些不忍。
  她说:“晚点我会帮您找位保姆过来。”
  裴建国立即说道:“不要,我谁都不要。”
  说着,他转动轮椅,背对裴瑾言。
  一边驱动轮椅,一边说:“我知道你们都是想来抢我的股权跟钱的,我才不会傻傻的把那些东西给你们,所以,你们趁早死了那颗心吧,那些东西都是我挣来的,凭啥要分给你们呢?凭啥啊!”
  裴瑾言一下子明白了,家里为何这么乱,连一个保姆也没有的原因了。
  因为,陷入极度焦虑状态的裴建国,他不信任任何人!